第一百六十九章 碎裂的太陽
太陽神都，泰諾梵亞。
這是自太陽紀元起就存在的古都，也是創立時間最久，傳播範圍最廣，最龐大的宗教——太陽神教的權利中心。
數不清的太陽信徒都以去泰諾梵亞朝聖為自己的畢生心愿。
整個泰諾梵亞分為聖城，內城，和外城，等級森嚴。
外城是無數信奉太陽神教的普通居民，任何平民在沒有神令的批准下均不得已進入內城和聖城，否則將會以「褻瀆神靈」為罪名，輕則流放，重則會接受教廷審判，被太陽光輝灼燒成一片灰燼。
內城是普通太陽教徒朝聖的地方，這裡遍地都是身著太陽聖袍的教徒，他們忠於太陽神教，註定將自己的一生全部奉獻給太陽。
聖城則是最神聖的朝聖地，這裡是太陽神教的總部，也矗立著人類史上最不可思議的人造奇迹。
內城，一個身著太陽長跑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走在大街上，她身後有一男一女，皆身著一身太陽聖袍，這是身為太陽教徒的標記。
女士有著一頭燦金色秀髮的，她笑著，「芙蕾雅，你跑慢一點。」
她身邊的丈夫也以一副訓誡的口吻說：「今天是朝聖日，每個人都應該虔誠的朝拜偉大的太陽神。」
芙蕾雅長大閃亮亮的眼睛，她望著周圍的人，幾乎所有人手裡都拿著聖物，低聲虔誠的吟誦著太陽經文，人群中還有看起來跟她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也有模有樣的學著大人的模樣，一眼看上去滑稽又彆扭。
「父親，你不是說過朝聖日是五年一度的傳統，這一天是大家最開心的時候嗎？可為什麼大家看起來都不開心呢？」
父親的臉上露出難色，面對這個問題，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一旁的母親則輕輕抱起芙蕾雅，「芙蕾雅，乖，等會媽媽給你做你最愛吃的飯菜。」
小女孩兒一聽，瞬間就將剛才的問題拋之腦後，高興的手舞足蹈，「好誒，謝謝媽媽。」
畫面一轉。
太陽神像前，芙蕾雅扯著衣袍，畏畏縮縮的蹲在太陽神像底下。
而她身邊卻圍滿了人，所有信徒眼神中都滿是狂熱，他們歡呼著，沸騰著。
「尊敬的太陽神吶，您終於降下了自己的賜福！」
「神明再度給出了指引！」
「神使，第十七位太陽神使降臨到了人世間！」
更有人激動的滿臉熱淚：「太陽的光輝終將再度照亮整片大陸，神吶，您終於響應信徒的號召了，終於在第五紀元，降下了帶領太陽神教徹底走向繁榮昌盛的神使！」
女孩兒疑惑的看著渾身發光的太陽神教，躡手躡腳的走下高台，她從沒見過這樣的景象，甚至聲音中還夾雜著一絲哭腔。
「父親，母親……」
夫妻兩人相視一眼，最後竟然誠惶誠恐的跪下。
他們的眼神震驚中又夾雜著一絲畏懼。
「神，神使大人在上……」
芙蕾雅捂著嘴巴，不可思議的搖著頭。
神使是什麼？為什麼所有人都用那樣的眼光看著我？為什麼爸爸媽媽會給我跪下？
人群中擠出一隊身穿淡金色鎧甲的人，其中一人單膝跪下。
「神使大人，請跟我們走吧。」
女孩不明所以，她哭著想要回歸父母的懷抱，但卻被兩個身材高大的騎士架著抬回了聖城。
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父母。
映入眼帘的是她從未見過的巨大宮殿，那些高高在上的太陽騎士居然給她行禮，一個身上掛滿金飾的老人教她各種強大的奇迹。
在這裡，她沒有朋友，沒有任何人敢敢跟太陽神使交朋友。
慢慢的，那個天真爛漫的女孩變得孤僻，她不喜歡與人交談，常常站在宮殿的最頂端眺望著遠方發獃。
手裡捏著雙魚玉佩，這是卡莫爾所能看到的最後畫面，隨後腦海中的景象就陷入了長久的黑暗。
不知等了多長時間，畫面再度閃爍，映入眼帘的卻是一片血色的世界。
那是血，到處都是殘缺不堪的肢體。
廝殺聲和哭喊聲響成一片。
太陽騎士手舉長劍，毫不留情的將劍身刺進一個又一個平民的身體。
芙蕾雅踉蹌著步子，此時的她已經出落成了一個半大的姑娘。
她望著遍地的屍體發獃。
一個農民模樣的中年男人拿著鋼叉，大吼著向她衝過來。
「唰！」
似乎是出於本能，騎士劍在空中耍出一個漂亮的劍花，而後一刀封喉。
鮮血呈噴射狀，直接噴了她一臉，那個向她發動襲擊的農民倒在她身邊。
滾燙的鮮血呲到了她的眼睛里，芙蕾雅抹了把臉上的鮮血，那隻攥著騎士劍的手鬆開，她直接跪在了地上。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不斷的道歉，可那個倒下的人眼裡早已沒了任何光彩。
太陽騎士闖進一個農莊，將一個半身大的大地之母銅像搬出來，然後叫囂一般的放在街道正中央。
一個騎士手中拿著巨大的鐵鎚，他揮動鎚子，一聲又一聲，一下又一下，直到將銅像砸成一塊銅餅。
他們肆無忌憚的笑著，叫囂著，羞辱著大地之母，揮舞著刀劍，直到整個村莊被屠戮殆盡。
那個跪坐在地上的女孩不明白，為什麼他們要對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下手，難道只是因為信仰的不同嗎？
人應該是自由的，應該有自己的獨立的信仰。
女孩哭著被送回了太陽神教，在那之後，她被授予了各種任務，她殺了無數的人，異族，異教徒，無辜的平民，以暴制暴，以殺止殺，她徹底成了一個獨屬於太陽神教的殺戮機器。
世界陷入了死寂一般的黑暗，在那以後，她再沒笑過。
畫面再度亮起，那是在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中，芙蕾雅跪在地上，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留著花白鬍須的老人。
「為什麼私自闖入禁地！？」
芙蕾雅雙眼無神，沒有回答。
老人面目猙獰，他一手扯著芙蕾雅的頭髮，趴在她耳邊聲嘶力竭道：「你不該知道！」
「芙蕾雅，把今天你看到的所有東西爛到肚子里，你明白太陽神教的手段！」
芙蕾雅依舊沒有說話，她呆愣愣的走出了大殿。
卡莫爾不知道芙蕾雅從那所謂的禁地中窺見了什麼秘密，只看到她這副魂不守舍的摸樣，心中覺得莫名的心疼。
那像是放電影一般的回憶就此結束，昏暗的空間中出現了兩個芙蕾雅。
一個癱坐在地上，低頭捂著腦袋，另一個則滿臉邪氣，她嘲諷著那個癱在地上的芙蕾雅。
「你想念著你的父母，可他們卻疏遠你，畏懼你，害怕你。」
「你濫殺無辜，卻還將這種行為看成是對宗教的忠誠，是神使的使命，你知道有多少厲鬼亡魂想要把你撕成一片一片嗎！？」
「哈哈哈哈，信仰崩塌的感覺怎麼樣？」
「太陽秉持公正，太陽驅逐邪惡，太陽包容萬物，這是教義還是鬼話？」
「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他們抹殺了統治範圍內的所有擁有其他信仰的平民！」
「哪有什麼太陽神，他們將活生生的人封在太陽神像中！慢慢榨乾他體內的所有力量！」
「這就是你眼中的太陽！這就是號稱包容萬物的太陽！」
「別掙扎了芙蕾雅，你一直在為魔鬼做事。」
漆黑的空間彷彿死寂的泥潭，泥潭中伸出無數雙黑色的手臂，想要將芙蕾雅徹底留在這片空間中。
「太陽存在的意義就是病態。」
「死去吧，只有死亡才是你唯一的歸宿。」
芙蕾雅蜷縮著身子，她的腦海中無時無刻不再迴響著那幾句話。
對啊，哪有什麼太陽，哪有什麼信仰。
太陽的存在就是這個世界最大的謊言。
或許對自己這種十惡不赦的人而言，死亡才是唯一的歸宿。
芙蕾雅放棄了掙扎，她平躺著，任憑那些黑色的手掌拖拽著她的身體。
就當她意識快要歸於寂靜時，一聲有力的怒吼打斷了這所有的一切。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