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背叛者與代價（下）

程阿龍一個恍神，沒注意到有人從自己身邊走過。

但下一刻，一隻纖纖素手就已經探進了地上的科恩喉下。

只聽見咔嚓一聲響起，科恩的喉結便被徹底捏碎了。

劇痛傳來，科恩捂著自己的喉嚨痛苦的掙扎著，但再也不能說出任何一句流暢的話語。

「呃……呃……呃！」

聽著從他口中吐出的單調音符，看著不停從他口中噴涌而出的血液。

在場眾人皆是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

但一切的反應卻也僅剩於皺眉頭了。

對於科恩的死，無論是在船上待將近十年的布洛特，還是李飛陸清同等人。

他們都並不會對一個叛徒施以半點的憐憫。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我明明說過會放他一命的。」

看著科恩在抽搐中停止了呼吸，程阿龍皺著眉頭望向身邊的陸清雪。

「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情罷了，叛徒，該死。」

這似乎是程阿龍第一次聽見陸清雪用自己的本音說話。

她的聲音，不似後世那些嬌柔作態的網路主播們捏著嗓子發出的夾子音那般軟糯。

反倒是顯得要堅硬許多，雖不失動人音色，但明顯能聽出這聲音里夾雜著的些許疏離意味。

這倒也恰是她的名字一般，清雪——清冷好似冰雪。

側臉望著她的嬌顏，程阿龍輕輕點了點頭算是肯定了她的做法。

「你說得對，多謝。」

沒有過多對話，程阿龍便招呼大家下樓吃飯去了。

眾人是落日時分回到了住所，現在已經天色漸沉。

暮去的夕陽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將自己容顏藏在雲煙后的皎月。

樓下，阿虎帶回來的酒菜果真豐盛。

看得出，在眾人下船的這段時間裡，阿虎沒少光顧附近的酒樓。

或許這也就是他，為何時常向書生叫屈，說自己口袋無錢的原因。

難得程阿龍請吃大餐，一眾華工與船員們之間倒也沒了間隙，三五成群的坐在一樓的各個位置，享用著菜肴。

看到阿龍等人出現，阿虎笑著走上前來。

「這間酒樓，是我吃了這麼些年來最美味的了，就算比起廣府的那些大廚出品也不逞多讓！阿龍你們那桌我本來打算送上去的，但看你們好像在忙些什麼，我就沒讓人上去，現在需要我重新布置一下給你們送上去么？」

「算了吧，就在這裡吃就行。」

聽著阿虎的話，程阿龍有些意動。

畢竟，這是陸清同等人來到自己這裡的第一餐飯，無論如何自己也得招待好才行，若是能在飯局上和他們好好談談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但眼下，頂上的房間里還躺著一具屍體，現在上去吃飯多少是有些不合時宜的。

既然如此，那和大夥們一起吃，倒也沒有問題。

「是哪間酒樓啊，這味道單單聞起來就不同尋常啊！」

小猴子鼻頭輕動，興奮地問道。

「是富春樓！這家的味道就是整條都板街上最好的！」

阿虎笑著自誇道。

「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聘來的大廚，那白切雞絕對是他們那兒的一絕！非但細皮嫩肉不說！他們用的雞也是自己圈養的山上土雞！在都板街上能做到他們這個地步的！就他們一家！」

「富春樓？」

聽著阿虎說的這個名字，程阿龍眉頭微微一皺。

這地方不是上次鄭振英宴請自己的地方么？

按鄭振英吹得天上有地下無，那價格絕對不低。

這小子，正當老子手裡踏馬金山銀山是吧！讓你去準備些好菜，你去人富春樓！

但看著眾人吃的如此開心的模樣，縱是他想要教訓阿虎兩句，話也說不出口。

只是淡淡說道。

「富春樓我去過一次，他那的格調的確是不低，價格也是個頂個的貴，這一餐怕是沒有百八十個銀元下不來了。」

「誒！阿龍哥！這你就所說錯了！今天那老闆見我定菜定得多！給我打了個史無前例的折扣！這所有菜肴加起來，才堪堪十塊錢！還免費給我們送了幾張桌子過來，要不然我還真不知道，我們這小門小戶的，怎麼擺得下這麼多的食物！」

阿虎興奮地說道。

「十塊錢？你咋不說那老闆把自己嫁給你了呢！」

聽著阿虎的話語，程阿龍身後的陸清同，不禁撇了撇嘴。

富春樓的價格，他自然是明白的。

雖說沒有程阿龍所說的百八十塊錢那麼多，但看著眼前菜品的分量，也絕對不是十塊錢能夠搞定的。

但阿虎的下一句話，卻是讓程阿龍眉頭緊鎖。

「誒！這個誰！你還真別說！人老闆真箇跟過來了！阿龍哥，你上次去他們那的時候，是不是砸了人場子啊！我問那老闆娘為啥跟過來！她竟然告訴我，自己要和你好好討教討教廚藝！」

一邊說著，阿虎一邊捂著胸前大笑了起來，似乎是對程阿龍會廚藝這件事情感到很是詫異。

當然，詫異的可不僅僅是他，就連程阿龍也是不禁皺起了眉頭。

自己顯然是不會廚藝的，上次鄭振英向自己請教菜品中的問題，也明顯是他有意而為之，想要以此來驗出自己的身份。

既然上一次，他讓自己安穩度過了，那這一次，那富春樓的老闆過來，絕對另有用意。

但眼下，顯然也不是繼續計較的時候了。

無論是他自己，還是其餘人等，肚子早就餓得咕咕作響了。

微微晃了晃頭，把思緒趕出腦外他轉頭對阿虎吩咐道。

「還等著幹嘛！趕緊讓人把菜肴送進來，那老闆你也別讓他久等了！一起進來坐下吃吧！」

「得嘞！我這就去安排！」

阿虎笑著點了點頭，轉身出了房門。

如他所言一般，沒過多久，就有身披短褂的酒樓小二端著大碟小碟的菜肴進了房門。

而小二身後跟著的，卻是一位令他都有些感到驚艷的絕色女子。

但此刻，他卻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是靜靜地將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打量著她走進自己這處簡陋住所時的一舉一動。

她的到來，就好似一隻白天鵝落在了淤泥當中。

當然，並不是說單論容貌這老闆娘與陸清雪之間有多麼大的差別。

而是這名老闆娘的穿著是一套簡簡單單的洋人女子愛穿的乳白色清爽過膝裙，臉上的妝容也畫的很淡，只是在自己動人的雙頰與唇上略施淡淡的紅色作為點綴。

這樣的穿著打扮，都極大的助長了她的那分格外乾淨的氣質。

陸清雪相較於她而言，身上穿的，是大俗的風塵女子狐裘圍脖，花印旗袍套裝。

至於臉上也因為先前長時間蒙著黑布，此時並未施下任何的妝容，但即便是這樣，單論容貌兩人其實是不分高下的。

但若是算上氣質的得分，陸清雪因為穿著與妝容的關係，則是被微微甩開了一些差距。

女人總是愛比較的，尤其是兩個異常漂亮的女人同處一室之中。

這名老闆娘好奇雪蓮般素雅的氣質，也就格外令陸清雪感到不適應。

陸清雪雙眼緊緊的盯著這位老闆娘，心下暗自盤算著，計較這兩人之間的差距。

但這位老闆娘好似將她忽視了一般，徑直來到了程阿龍的跟前，眉眼泛起一絲笑意，虛虛抬起自己素潔的右手。

「你好，阿龍先生，我叫賀知秋，是富春樓的老闆，上次你光臨的時候，我們招待不周，今天我來是想和你好好討教討教廚藝的。」

「討教廚藝大可不必，富春樓廚師的水平已是都板街一等一的了，若是想要我再繼續點評一二，挑些算不得毛病的毛病，那知秋小姐不如坐下，我們邊吃邊聊。」

雖是美人主動舉起的手，但程阿龍也只是克制的虛握在其上，輕輕的晃了晃后便鬆開了。

面對程阿龍的反應，賀知秋微微挑了挑眉，心下有些詫異。

畢竟，自從自己一進門時，她就察覺到了程阿龍凝視自己的目光。

但她確實也是沒有料想到，程阿龍在禮節方面，竟然做得如此到位。

並未像尋常大家豪門走出的公子哥那樣，見到美人就化作一副登徒子模樣。

一時之間，在知秋心底，給程阿龍的評分頓時高了不少。

但她也並沒有忘記此次前來的目的，面對程阿龍的邀約笑著點了點頭。

「當然，我們邊吃邊聊。」

說著，賀知秋在程阿龍的身邊落座。

而陸清雪就好似賭氣一般，也抽開了程阿龍一側的椅子坐了下來。

「阿龍，這位老闆娘跟你很熟的樣子，不給大家介紹一下？生怕哥哥搶你的肉吃？」

李飛輕笑著調侃道。

「自然不是，大家都得介紹介紹才行，從今往後大家都是同路人了，到時候出去互相叫不出名字，可就鬧笑話了。」

程阿龍笑著，端起面前的酒杯站起身來，笑著說道。

雖然桌面上多了個賀知秋，但程阿龍的心情也沒有受到影響，拍了拍身邊的陸清雪，讓她率先自我介紹。

「陸清雪，大家好。」

陸清雪的自我介紹只有短短六個字，聲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寒冷。

冷的本想要與她搭上話的小猴子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是陸清雪的大哥，我叫陸清同，希望以後能與大家和平共處。」

相較於自己的妹妹，陸清同就顯得大方了許多，笑著自我介紹道。

隨即，一眾原本跟在陸清同身邊的人，都起身進行了自我介紹。

看著他們一個接一個的站起身來，小猴子原本看向這幫人時帶著的些許疏離表情，都不禁減少了許多。

隨後，原本就跟在程阿龍身邊的一干人等，也起身進行了自我介紹。

就連布洛特，也在程阿龍的幫助下，用磕磕巴巴的漢語告知了大家自己的名字。

與李飛初見布洛特時一模一樣，陸清同看著他的那身肌肉也是不禁心生羨慕。

最後，賀知秋也落落大方的起身，向大家介紹了自己。

「我是賀知秋，是富春樓的老闆，大家叫我知秋就好，希望大家能多多幫襯我們的生意。」

或許是見慣了三教九流，亦或是因為她本人也是三教九流中一員的緣故。

在面對程阿龍這張桌上坐著的各路人馬時，她並沒有半點不適應，反倒是台上的幾個未經人事的少年人，看著如此絕色的女子時，反倒是有些緊張了起來。

整張桌上的氣氛，在李飛這個酒場老手的烘托下，很快就熱了起來。

即便是程阿龍提前招呼過他，別灌自己酒的情況下，也難逃酒精的浸染。

但只是小小几杯酒，還是不會對他的精神造成太多影響的。

畢竟，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是酒精沙場的老手了。

令他出奇的是，坐在他另一側的陸清雪，卻是擺出了一副來者不拒的模樣。

無論是小猴子，書生，亦或是布洛特說著一口磕磕巴巴的漢語與她敬酒時，她都是乾脆利落的一口將杯中酒水飲落腹中。

漸漸的，隨著酒精開始發揮作用，她的臉頰漸漸爬上了曖昧的紅暈。

本就絕色的陸清雪，此刻更是嬌艷動人。

看著身邊如此模樣的少女，程阿龍有些擔心，不禁起身戳了戳正在和李飛拼酒的陸清同。

「陸清雪這樣子喝酒，真的沒事嗎？」

「呵！當然沒事！你怕是不知道，我老陸家不論是喝酒還是打架！女人總是比男人強！」

聽著他的這番話，程阿龍知道他已經醉了。

但李飛卻是渾然不覺，大笑著用手肘撞了撞陸清同的胸口，說道。

「嘿！你老爹當年打遍廣府無敵手，軍營里一整個小隊都喝不過他！回到家裡卻不是你母親的對手！沒想到到了你這兒！你也不是你妹的對手！這他媽真是你老陸家的傳統！」

看著重新鬧成一團的兩人，程阿龍無奈的嘆了口氣，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轉頭看著一杯接一杯喝著悶酒的陸清雪，他無奈的嘆了口氣。

還沒等他坐下，轉頭卻是發現了賀知秋手裡拿著一壺酒和兩隻酒杯站了起來。

「阿龍先生，有時間么？我們好好談談廚藝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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