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吃人」的社會

第29章「吃人」的社會

少年的手在醫官的救治下無力垂下，在生命的最後盡頭，他還保留著心中最後一點純真和美好。

他曾怨過這命運的不公，卻不願將承受的苦難歸咎於向他給予善意的蘭瑤頭上。

哪怕，那個人，是眾人口中殘暴嗜血的女暴君。

哪怕，他命運的悲劇，皆是因為她。

一切戛然而止，終究還是無力回天。

巨大的無力感湧上心頭，讓蘭瑤眸中洶湧而出的淚水打著轉，她愧疚萬分地站起了身，沉痛地開口道:

「厚葬，好好撫恤他的家人。」

蘭瑤不敢再去看少年也曾展露笑顏的面容，即便是閉上眼睛，初見之時他小心翼翼的樣子也總是浮現在眼前。

他和她的確沒有什麼深厚情誼，但他的死卻讓她感到由衷的悲哀和自責。

她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即便她已經不是女暴君寧姝了，可她依舊沒能阻止悲劇發生，她眼睜睜的看著南潯飽受凌虐死去。

所能做的，也不過是為他報仇雪恨。

這便是這個世界的殘酷。

蘭瑤突然間想到了那段曾經讓她無法理解的話——

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幾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裡看出來，滿本上都寫著兩個字「吃人「！

她現在徹徹底底地懂了，在這個皇權至上的封建社會，生殺予奪的都在上位者手中。

如南潯這般身份卑微者，縱然無辜，卻也難逃被人掌控慘死的下場。

她站在了高位，所以才能僥倖活到現在，她無力改變這個社會，只能竭盡全力讓自己不去後悔。

此刻徐明熙和洛千顏都跪在了地上，在不可置信之後，更多的是驚慌失措，他們並不反省自己的過錯，只是忐忑不安地想著挽救之機，等待著蘭瑤發話。

片刻之前還高高在上的他們，此刻也成為了別人手中的玩物，蘭瑤只要一聲令下，他們便會人頭落地。

蘭瑤努力抑制著自己的情緒，她冷眼瞧著這兩個惡毒至極的傢伙，毫不留情地開口道:

「徐明熙，洛千顏，德行有虧，實在不配為君，特此褫奪封號，打入冷宮。」

「從今日起，後宮之中，但凡再有仗勢欺人、恃強凌弱，行暴虐嗜殺之事者，下場皆如二人，朕也不例外。望諸君謹言慎行、修身養性，莫要為爭寵不擇手段。」

「此外，後宮之中，若有想要出宮者，朕可無條件賜銀放行，出宮之後婚喪嫁娶，皆無所顧忌，此事周尋你來負責。」

新任大內總管，內廷司右司丞周尋見蘭瑤這般雷厲風行，也不敢多言此舉是否合乎規矩，當即領命道:

「奴才遵旨！」

蘭瑤忽然又想到了什麼，沉聲繼續道:

「另後宮中人今日午後亥時一刻在校場集合，朕還有重大事宜宣布，周尋你做好準備工作。」

一直以來都被姚思文壓制的周尋終於有了用武之地，當即表忠心道:「奴才這就去辦！」

另一邊，就要被拖下去的淑君和德君已然使勁渾身解數想要求得最後的榮華富貴，竟接連道:

「陛下，您不能這樣對臣君啊，臣君都是按照陛下的要求來的！」

「是啊，這都是陛下您的意思，臣君不過是為了討得陛下歡顏才會如此啊！」

蘭瑤上前兩步，並不直接出手，因為言語的力量便已經足以攻擊他們七寸:

「不錯，這是過去的朕所喜歡的，但現在朕不喜歡了，所以你們也就該為自己的罪惡付出代價了！」

徐明熙憑藉美貌地位一貫受寵，此番一朝跌入塵埃，他也忍不住用了最後一張底牌道:

「陛下，您不能這樣對我，我是鎮北王府的二公子，您不能，不能將我——」

這話說到一半兒便被蘭瑤直接打斷了去，她審視著這些從未想過悔改的特權階層，選擇了用魔法打敗魔法，陰冷笑道:

「若非你們身後還有著強大的家族，就不只是打入冷宮這麼簡單了！畢竟，朕也是很擅長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

「你們以為，這些日子的獨寵，當真是朕對你們的偏愛嗎？呵，朕看重的，不過是你們身後鎮北王和靖安侯的權勢罷了！」

「不過，既然你們不能承襲爵位，那便不是家族所看重的，如今又沒了君位，他們捨棄了你們又有何妨？」

曾經顯赫無比的兩位皇君就這樣被拖了下去，眾人在面面相覷中，也終於明白了這一場雷霆之怒背後所代表的深意。

至始至終，鳳燼除了袖手旁觀，什麼都沒有表態，彷彿已經默認了女皇陛下這令朝野震動的整頓。

從今以後，這大宣的天，徹底變了……

蘭瑤處理完了那兩個惡毒的傢伙后，很快將目光投向了不知在想著些什麼的鳳燼，輕聲問道:

「君后是否會覺得朕有些急功近利了？」

鳳燼微挑眉角，邪肆一笑道:「陛下若要立威，這是必不可少的，不論是前朝還是後宮，改革，總是要流血犧牲的，倒是陛下您，可做好準備了？」

鳳燼總能窺見全局，看透蘭瑤計劃謀算，此話問得對方心中一緊，蘭瑤捫心自問，終於在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后堅定不移回答道:

「是，朕準備好了，任風暴來襲，絕不認輸！」

鳳燼為蘭瑤的執著和孤勇由衷地鼓掌，那一刻，他看著整個人都在燦爛發光的女子，彷彿看到了曾經也夢想著意氣風髮指點江山的自己。

聰慧果敢、臨危不亂，這樣耀眼奪目的她，當真不是以前的她所會擁有的樣子。

或許，他猜的沒錯，她真的變了！

這樣的她，似乎也挺好……

鳳燼心中觸動不已，他動情地回答道:

「好，本君相信。」

沈賢君為溫如玉被撕裂抓到的傷口進行了包紮，蘭瑤也很慶幸二人都沒有受傷，因為鳳燼在她也不便多說什麼，便派人將他們送回了長樂宮。

一番波折之後，鳳燼不再緊跟著她選擇了匆匆回宮，蘭瑤終於有時間回到乾元殿，繼續謀划她的大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