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嬰水村(十三) [V]

第21章 .嬰水村(十三) [V]

連竹雨聽著耳旁邊尖利的笑聲,心中回憶著自己離開山洞前張華所說的話語。

「你把罐子里的骨灰撒在村裡人身上,那些長條子就會過去吃了他們。」

「不要問為什麼,你照做就是了。」

她並沒有百分百地信任張華的話,可為了救出紀寧以及村裡無辜的女人,她不得不照著張華的話去做。

可如今聽著山中呼嘯冷冽的笑聲,她心裡也有些害怕,長條子會循著骨灰去吃那些男人,可若是長條子遇見了她們這些沒有被撒上骨灰的人,它會怎麼做?

答案就在連竹雨愣神的那一刻呈現在她眼前。

尖利的笑聲從頭頂的高大樹木上傳來,連竹雨抬起頭,恰與幾個黝黑的大黑眼珠子對上,此刻好幾個瘦長鬼影正倒吊在高大的樹冠上,長度比昨夜的時候還要更誇張幾分。

而樹底下的女人們正在面面相覷,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的到來。

連竹雨正要出聲提醒她們時,離劉寡婦最近的那個瘦長鬼影便疾馳而下,黑眼珠里伸出幾雙蒼白的大手,在幾秒之內,就將劉寡婦撕成了碎片。

人皮、血液、器臟、骨頭從半空中滾落下來,大黑眼珠子咀嚼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山林中。

連竹雨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待劉寡婦的小腿肋骨砸到了她頭頂時,她才對著其餘的女人大喊道:「還愣著幹什麼?快跑啊!」

瀕死的危機感瀰漫在這些女人的心間,本能的求生欲讓她們忘了要為「丈夫」、「兒子」奉獻的嬰水村女德,她們跟在連竹雨身後跑去。

大黑眼珠子穿梭在密林之間,行動的速度遠勝過人類,連竹雨知道上山的路泥濘又坡度高,不適合她們逃跑,便對幾個女人喊道:「往山下跑,往平房裡跑。」

躲在屋裡興許還有幾分活命的機會。

她一邊穩住心神拉著紀寧的手往山上狂奔,一邊不停地鼓舞身後的女人們。

「人這一輩子是要為自己而活的,憑什麼要為了丈夫、為了兒子,賠上自己的一生?」

「我們是女人,不是牲畜,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貨物,那些狗東西想要用器官來換錢,就讓他們自己割自己的去,憑什麼賠上你們的性命?」

連竹雨所說的話讓那幾個女人心生觸動,逃命的速度只增不減。

而跑步時說出口的話耗費了連竹雨大部分的力氣,她腳下的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好在她幼時有過穿梭在密林里的經驗,逃跑時選擇的路都儘可能空曠又開闊。

瘦長鬼影們雖緊跟不舍,卻沒有追上任何一個女人。

長時間的奔跑下,女人們都有些體力不支,綴在最後的女人發出一聲哀鳴,被速度最快的大黑眼珠子牢牢抓住。

而後便是一陣人皮的撕裂聲以及骨頭混合血液被拆吞入腹的聲音。

連竹雨心有不忍,心裡只把張華罵了千百萬遍。

他不僅騙了自己,還利用了自己,先是哄騙自己將罐子里的骨灰撒在人身上,這多半是破了大黑眼珠子的封印,它們的長度不僅翻了倍,連跑步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前幾天的夜裡它們只去山下的平房內覓食,可自己把罐子打破后,它們已經可以以極快的速度穿梭在山林間。

很明顯,張華讓自己把罐子里的骨灰撒到人身上這一行為讓這些瘦長鬼影進化了。

張華的目的,是要殺了整個嬰水村裡的人,那些劊子手男人,還有這些無辜的女人。

她不知道張華曾經經歷過什麼慘絕人寰的事,可他千不該萬不該殘害這些無辜的女人。

連竹雨如此想著,身後又傳來一陣女人的悲鳴。

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意,一把將紀寧推開,喊道:「你帶著她們繼續跑。」

自己則調轉方向,提著手上的菜刀往隊伍末尾被大黑眼珠子盯上的女人跑去。

那大黑眼珠子已經咬住了女人的下半身,下一秒正要大快朵頤的享受美味時,眼珠子正中央卻被人狠狠砍了一刀。

連竹雨砍完這一刀,雖沒有對大黑眼珠子造成什麼明顯的傷害,卻給了她時間將那女人拉了出來。

女人下半身的腿還在,只是有些血肉模糊,劇烈的疼痛讓她耐不住哭泣,連竹雨卻在她耳邊不停地鼓勵道:「忍一忍,還能跑嗎?」

那女人死命地搖頭,臉上滿是劇烈疼痛下擰出的汗珠。

頭頂上的大黑眼珠子被連竹雨的動作激動,從眼珠手心伸出了好幾雙帶著尖利指甲的大手,眼看著就要插進連竹雨的腦後。

那女人忍著痛意驚呼一聲:「小心。」

連竹雨趕忙回頭,揮舞著手上的菜刀朝那些手上砍去。

手起刀落下,那些留著長指甲的大手皆連落地,大黑眼珠子也發出了痛苦的哀鳴聲。

眼見著身後的大黑眼珠子速度明顯減弱,連竹雨趁機攙扶住了受傷的女人,一邊連聲安慰她,一邊帶著她想往山下走去。

可身後的大黑眼珠子卻停在原地發出了一聲刺耳的鳴叫,只過了一秒的工夫,山林里從不同的角落裡傳來了同樣的鳴叫聲。

連音調都一模一樣。

連竹雨心道不妙,這大黑眼珠子應該是搬救兵了,身旁的女人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她抹了抹臉上的眼淚,苦笑著對連竹雨說道:「謝謝你。」

連竹雨並未回應,而是咬著牙,半攙半拉著女人逃跑。

可很快那女人就因失血過多而身子軟倒下去,失去意識前,她貼在連竹雨耳邊喃喃道:「去井裡,井裡……」左手指著她們的前方,可很快就因為虛弱而落了下去。

她用最後一絲力氣咬牙推開了連竹雨,虛弱至極的聲音響起:「快跑……」說著,便雙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連竹雨站在原地攥緊了拳頭,因心內的憤怒和哀痛而青筋凸起,可身後尖利的笑聲再次響起,她別無選擇只能繼續逃命。

此刻她離山腳下的嬰水村不過五分鐘的路程,剛要全速朝著山下狂奔而去,可前方的樹叢中卻傳來一陣窸窣的響動聲。

她停下腳步,看見一隻碩大的眼珠子從樹叢中緩緩探出頭來,身後的幾個大黑眼珠子也團團圍住了她。

連竹雨不禁冷笑一聲:「你們倒學會孫子兵法了。」

前後包抄,她已無路可逃。

那些大黑眼珠子似乎忌憚著她手裡的菜刀,並不敢貿然上前,連竹雨略一思考,就想明白了這裡頭的關竅。

這把刀是她從鐵瓦身邊拿來的,他是土生土長的村裡人,自然極為了解這些大黑眼珠子,這把刀興許就是用來對付它們的。

她也收起了逃跑的心思,對著身後受傷最重的大黑眼珠子亮了亮刀,嘴裡笑道:「想再嘗嘗斷手的滋味?」

那大黑眼珠子心有餘悸,只是遠遠的注視著連竹雨,並沒有上前做什麼動作。

連竹雨冷靜地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勝算,她周圍有四個大黑眼珠子,要想殺光它們再逃出生天的可能性有點小,只能智取。

她先是放下了手中的菜刀,好聲好氣地和這些大黑眼珠子商量道:「讓我來猜猜你們的身份,你們第一個攻擊的目標是那些村裡的壯漢,罈子里的骨灰應該都是你們的吧?你們曾經都是嬰水村裡的人。」

「是老人,女人,還是女孩兒?」

「村裡人當然知道你們的存在,因為你們就是他們製造出來,以祭祀為由頭,將老人、女人、女孩兒活生生地放血弄死,又趁她還沒死透的時候,取了她的器官。」

「你們經年累月地被埋在土地,怨恨到了頂點,就變成了現在這幅樣子。」

「村裡人害怕你們,以為你們是邪靈,就用女孩兒、女人的血來給你們祭祀上貢,一方面是為了平息你們的怒火,另一方面當然是為了給活取器官找個更合理的由頭。」

「可你們本就是怨恨生出來的東西,女孩兒被活活獻祭而死,也變成了你們中的一員。」

連竹雨說到這裡,臉上的表情滿是嘲諷,「這些村裡人會死在你們手上,真是自作自受。」

他們每活取一個女人的器官,那女人就會因怨恨而變成長條子,長條子出現后,他們又會因為害怕而把女孩兒祭祀長條子並活取了器官,女孩兒又變成了長條子,循環往複,沒有盡頭。

四個大黑眼珠子仍是一言不發,只一眼不錯地盯著連竹雨,眼神垂涎不已。

連竹雨自然不會寄希望於讓這些大黑眼珠子恢復人性而放自己一碼,她只是想拖延些時間罷了。

紀寧此刻應該已經到了嬰水村內了,她的同伴,絕對不會放棄自己。

連竹雨見這些大黑眼珠子不說話,又繼續說道:「所以,你們的仇人不應該是我,而且你們看,我只有九十五斤,身上的肉很柴,不好吃的。」

大黑眼珠子仍是沒有動作,只是悄悄貼近了連竹雨一步。

危險的氣息又離逼近了連竹雨一步,寂靜的樹林間,她只能聽見一陣陣呼嘯的風聲和自己緊張的呼吸聲。

再耽擱下去也不是辦法。

連竹雨在轉瞬間就拿起地上的菜刀,小跑幾步朝著右方的大黑眼珠子跑去,可那大黑眼珠子卻好似早有防備一般往後躥了好幾步。

連竹雨砍了空,其餘三個大黑眼珠子瞳仁里的手已經蓄勢待發。

連竹雨這三板斧耍了空,已經到了黔驢技窮的境地,其餘三個大黑眼珠子又朝著連竹雨逼近兩步。

為首的那大黑眼珠子哀鳴一聲,其餘三個立刻朝著連竹雨狂奔而去,四個方向都朝著連竹雨伸來一雙蓄著長指甲的蒼白大手。

連竹雨揮動著菜刀,卻也只能朝著一個方向的大手砍去,很快,她的胳膊大腿與胸膛都被長指甲戳的滿是血洞。

她好不容易才砍傷了四隻大手,可那些大黑眼珠子卻從瞳仁里伸出源源不斷的長指甲白手來。

連竹雨體力不支,漸漸癱倒於地。

她意識模糊間似乎聽到了耳邊傳來一聲熟悉的嗓音。

——「秀芬姐,王奶奶,王嬸嬸,小七妹妹。」

——「我跟你們走。」

——「從頭到尾,做錯事的都是村裡的男人,那些人為了錢財欺凌弱小活生生剖出你們的器官,應該付出代價的是他們,而不是嬰水村裡無辜的女人。」

話音未落,連竹雨便聽到了屬於李蓮心溫婉又清麗的聲音,「小雨,你要好好活下去。」

連竹雨心內生起了一陣慌亂,她想伸出手去握住蓮心,可卻什麼都抓不住。

她只能輕輕張合自己的嘴巴,念出「化解瀕死傷勢」這六個字。

幾秒之後,連竹雨就發覺自己的意識逐漸歸攏,身上的血洞也在用極快的速度癒合。

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泥濘的山路上,圍著自己的大黑眼珠子不翼而飛,自己身上的傷勢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想起意識昏迷時李蓮心的聲音,隨即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朝著半山腰上安置蓮心的洞穴里跑去。

裡頭已經沒有了李蓮心的身影。

連竹雨捂著自己的狂跳的心口,失魂落魄地在山洞附近搜尋了一番,可卻仍是沒有找到蓮心任何的蹤跡。

蓮心去了哪裡?

是不是張華將她帶去了嬰水村裡?

想到這裡,連竹雨連忙收起心裡的慌亂,往山腳下的嬰水村裡跑去。

到了嬰水村后,連竹雨就看見了躲在茅廁後方瑟瑟發抖的紀寧和另外一個女人。

兩人看見連竹雨明晃晃站在身後顯眼的位置,連忙對她使了眼色,連竹雨這才看見了遊盪在嬰水村中的「張華」。

此刻的張華與之前那個面色虛浮,身體孱弱的男人完全不同,他身體腫大成了以前的好幾倍,胸膛背部變成了透明色,裡頭全是各種各樣鮮活的器官,他一邊走路,還能傳出身體內各器官擠壓彼此的摩擦聲。

連竹雨小跑到紀寧身後,看著遠處的張華,低聲問道:「他怎麼變成這樣了?」

紀寧搖搖頭,轉頭檢查了一下連竹雨的身體狀況,見她無事,才說道:「我們一回到嬰水村,就看見了這麼奇怪的他,他一直在平房外巡邏,不知道在找什麼東西。」

連竹雨觀察了一下遠處的張華,認定他不再是人類,立刻說道:「你們就躲在這裡,不要動,我去看看什麼情況。」

紀寧不願意,只說道:「剛才鐵柱他們和張華過了幾招,要不是鐵柱大哥硬頂了張華幾下,那些人就都死了,小雨,你還是不要去了。」

連竹雨自然知道如此『畸形』的張華不好對付,可為了救出蓮心,她必須要去平房裡看看。

「你放心,我跑步速度很快,不會被他發現。」連竹雨安慰紀寧道。

紀寧知道自己勸不住連竹雨,就對她說道:「你萬事小心,對了,那個井,我問了大姐,她說在村裡曾經聽鐵瓦那些人說起過一件事。」

說完,紀寧就指了指自己的身旁那個憨厚又老實的女人,說道:「讓大姐自己和你說吧。」

大姐操著一口濃厚的鄉音,輕聲說道:「俺聽鐵瓦和俺男人說起過一次,說到觀天,天色好不下雨就能把人吊在樹上放血,血浸了土壤,就能去了那人的怨氣,再取她的腎,就沒事哩。」

聽了這話,連竹雨與紀寧異口同聲地說出了「坐井觀天」這四個字,紀寧也想起了白天出發前小牛的舉動。

「小牛爬上了屋頂看著天,劉寡婦就說她要是也有觀天的本事就好了,所以平房會不會就是井?」紀寧睜大了眼睛,神色激動地說道。

連竹雨想起剛才被大黑眼珠害死的女人臨死前的話語,她讓自己去井裡,指的方向也是嬰水村的方向。

她認真思索了一會兒,眼神落在不遠處四四方方的平房上,的確是與那些深井有些相像。

「井就是平房。」連竹雨目光堅定地說道。

紀寧心內有些擔憂,只道:「坐井觀天這個說法是有些道理,但我們沒有試錯的機會。」

連竹雨明白紀寧的擔憂,填錯了暗答案就會死亡,她立刻解釋道:「你想想那些瘦長鬼影的長度,每次倒吊在平房屋頂,往後窗里瞧,相對於我們來說,不就是有人在趴在井口注視著我們嗎?對村裡人來說,平房是躲避瘦長鬼影的『井』,這個說法一點都沒錯。」

紀寧聽了後有些雲里霧裡,可看著連竹雨臉上的堅定神色,她這才放心下來。

連竹雨數了數村內平房的個數,說道:「再過個十分鐘,你就寫上9,然後先離開這裡。」

紀寧察覺出了連竹雨話里的怪異,立刻追問道:「我先走?那你和蓮心呢?」

提到李蓮心,連竹雨的神情又落寞了起來,她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拍了拍紀寧的肩膀,自己往平房中走去。

此刻的『張華』正遊盪在各家各戶的平房外,連竹雨聽著他粗重的喘氣聲以及走路時血水甩在地上的污漬聲,悄悄跟在他身後。

只是連著搜尋了兩個平房,卻沒發現任何與李蓮心有關的蹤影。

張華走到了村長的平房外,連竹雨連忙躲到西側的後窗下,直到聽到裡頭傳來一聲男子的驚叫聲,她才挪動了身子。

那是屬於麻子的聲音,她探出頭去一看,卻見『張華』從村長家院子里的雞舍中把瘦弱的麻子拎了出來。

眼看著他就要揮動自己粗厚的大手將麻子一撕為二,連竹雨連忙開口呼喊了一聲,『張華』被驚動,連忙轉過身來,疑惑地看向連竹雨。

麻子趁著這個空擋準備逃脫,『張華』朝著連竹雨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

「拿出白紙,填上19。」連竹雨對著雞舍旁魂不守舍的麻子大喊道。

麻子被『張華』嚇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聽得連竹雨的話語后,立刻慌不擇路地拿出了身上的白紙和筆,寫上了19。

一道白光出現,麻子離開了嬰水村這個副本。

而『張華』已經走到了連竹雨身邊,卻沒有上手傷害她,定定地注視了她一會兒后,略過她走向了其他的平房。

連竹雨不知道『張華』對自己網開一面的原因,她也不願意細想,只認真地搜尋蓮心的蹤影。

只是找遍了東邊所有的平房,她也沒有找到蓮心的蹤影,只能往西邊走過去。

路過鐵瓦家時,連竹雨聽到了裡頭的動靜,她立刻停下腳步,凝神聆聽了一會兒。

——「鐵柱,是你動手殺了我的老婆孩子。」

——「是你害得我骨肉分離,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說話的聲音厚重又粗糙,還混合著一股野獸般的哀鳴腔調。

再然後則是一陣器具落地的清脆聲。

連竹雨連忙走進了鐵瓦家,卻見鐵柱正在屋內與魁梧臃腫的『張華』搏鬥,而杜為則一臉孱弱地倒在炕上,腿上受了十分嚴重的傷。

『張華』手上的力道又重又狠,鐵柱雖身形靈敏,躲開了好幾下致命的攻擊,可身上還是被張華抓開了幾道傷痕。

那傷痕腐蝕了鐵柱白皙的皮膚,在幾秒之內發黑髮紫,還散發出了詭異的焦香味。

躺在炕上的杜為這才發現了門口的連竹雨,他連忙向她求助道:「快來幫大佬一把。」

連竹雨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她身上還藏著鐵瓦的那把菜刀,眼見鐵柱節節敗落,她立刻揮刀朝著張華砍了過去。

連竹雨只砍中了張華肚子中的兩個腎臟,腎臟被刀片砍中,立刻從張華身上滾落下來,而張華卻立刻鬆開了桎梏鐵柱的雙手,而是捧著掉落的腎臟低聲哭泣了起來。

「阿梅,小帆,你們是不是很疼?」

哭完,他立刻將那兩個破損的腎臟放在了自己透明的身軀里,隨後則抬起猩紅的眼睛,對著連竹雨嘶吼道:「你為什麼,要幫這些狼心狗肺的人?他們殺了我的妻子,殺了我的女兒,把她們活生生地吊在樹上兩天兩夜,血放幹了以後取了她們的腎臟,你知不知道?」

連竹雨沉默不語,看著『張華』通紅滿是淚意的雙眸,平靜地說道:「花花呢?」

『張華』沒有回答,只是發狂地朝著鐵柱砸去一拳。

鐵柱被這一拳砸的眼冒金星,近距離的貼近下,他聞到了張華胸膛里特殊的福爾馬林味。

他勉力地護住了自己的頭,立刻對著連竹雨喊道:「你手上的刀浸在福爾馬林過,福爾馬林能傷了他。」

說著,又生生受了張華一拳。

連竹雨記掛著李蓮心的下落,又揮舞著手上的刀砍向張華的手臂。

張華又發出了一聲野獸般的痛鳴,可他卻只是瞪著連竹雨,只用三成左右的的力道將她推在了地上,並沒有出手傷害她。

倒在地上的連竹雨霎時就嚎啕大哭了起來。

正在挨揍的鐵柱&正在搜尋福爾馬林的杜為:「……」

連竹雨的哭聲不停,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到李蓮心的時候,自己那時候剛剛轉來縣城上的高中,普通話都說不完整,身上還穿著帶補丁的衣服。

嘲笑奚落孤立,對那時的她來說是家常便飯。

是如小太陽般熱情的蓮心一直在無微不至地照顧自己,她陪著自己上廁所、去食堂吃飯、課間活動,乃至於放學時的那段路,她總要親眼看著自己坐上公交車才肯離開。

張華為什麼肯放過自己?那些大黑眼珠子為什麼肯放過自己?

是蓮心犧牲了自己。

她是這個副本里唯一的女孩兒,本是村裡人貢獻給瘦長鬼影的祭品,可帶著怨恨去死的祭品如何能化解那些瘦長鬼影的怨氣?

只有蓮心,她不恨嬰水村裡的人,她身上沒有任何戾氣,她只想讓自己平平安安的離開這個副本,這樣的純凈心志讓那些瘦長鬼影饒了自己一命。

張華也是因為蓮心的犧牲而選擇了放過自己。

想明白這一點的連竹雨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她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大聲哭泣,好似一輩子的眼淚都要在這一刻流幹了一般。

直到杜為找到了藏在鐵瓦家的福爾馬林罐子,鐵柱又不知使了什麼方法將那些福爾馬林澆在了張華身上。

他這才哀鳴著倒下,身上的腎臟掉落時還傳出了兩道女聲的痛哭聲。

一道女聲成熟些,另一道則稚嫩的多。

可連竹雨臉上的淚卻越流越洶湧。

張華花了那麼多的心思想要殺光嬰水村裡的人,所以他哄騙自己將那些瘦長鬼影都放了出來,那些瘦長鬼影是雙刃劍,他怕會遭到反噬,所以他與蓮心做了交易。

蓮心獻祭自身化解那些人的怨氣,他不傷害身為康子媳婦的自己。

而他自己,則懷揣著滔天的怨恨與妻子和女兒化成的瘦長鬼影結合在了一起。

嬰水村的人該死,可蓮心又做錯了什麼?

鐵柱扶起倒在地上的連竹雨,看著心如死灰的連竹雨,平生第一次生出了一種名為愧疚的心情,他拿出筆,在她的白紙上寫上了這道題的答案。

杜為也脫了力,一副劫後餘生的疲憊樣子。

白光出現前,萬念俱灰的連竹雨聽到了鐵柱的聲音。

——「關於你的朋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

作者有話說:

蓮心的死還有隱情的噠,下一章說。

今天我更了一萬一!!我需要誇獎(驕傲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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