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人生若只如初見 第二章 一眼,回味一生
月色朦朧,天邊點綴著無數的小星星,一眨一眨的。
月光淡淡灑下,那麼的柔和,西承靖姝靜靜的站在院子中間,她一身素衣,如瀑布般的長發隨意的披散在腦後,只用一個白色髮帶固定,再無過多的頭飾。月光照在她的身上恍如一道銀色的光圈,她美得如仙子,讓身邊的青雪跟碧桃看得都愣住了。
「靖公主,夜深了,該回去歇息了。」
淡淡的看了一眼聲源。青雪,這個東陵煜桀派在她身邊美其名曰是保護、其實是監視她的人。
「你叫青雪是吧!」聲音平平淡淡,沒有一絲波瀾。
「屬下卻叫青雪!」
「你家主子到底想做什麼?」
他究竟想幹什麼,把她囚禁在這裡就罷了,成王敗寇,她認命,可是為何連那些行將就木的文官大臣們也囚禁在這裡。他到底要做什麼?
「公主,皇上的事情,我們這些做屬下的哪裡敢過問。」
是呀,她只是個屬下,又有什麼資格去過問主子的事情,她真是多此一舉。
她開口讓她們都退下,她想一個人靜一靜,她真的不想待在這裡,她到現在都不明白那個人究竟想幹什麼,她想要逃,但是想要逃出這個別苑談何容易,那個人要是知道她要逃走,說不定會把她囚禁起來,她倒是無所謂,如今的她,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她害怕的是,連累了那些大臣們,還有碧桃,從小就跟在她身邊的碧桃。
越想越煩,轉身回屋休息……。
皇上留下亡國公主,囚禁於皇家別苑,整個皇宮都在相互傳誦,長樂宮當然也不例外。
東陵煜桀把字畫拿在手裡品評,讚賞道:「字跡工整,辭藻豐沛,文筆斐然,見字如身親臨。畫筆且佳,頗得神韻,難得。」
侍女同昌端上一盞香茶,笑道:「娘娘早上也是這麼說。」
「雖還不錯,但是論畫意,無論如何也比不了母后。」東陵煜桀放下字畫,笑著接過粹雪琉璃茶盞。
太后蘇離月嗔了兒子一眼。
東陵煜桀飲了一口香茶,由衷的讚歎道:「母后這長樂宮的倉山雪綠果然不同凡響,香氣馥郁鮮爽,滋味醇爽回甘。」
「皇上好眼力,這是今日丞相大人的千金翩然小姐來向娘娘請安時敬獻的。」
聞言,東陵煜桀端著茶杯的手明顯一頓,但也只是一瞬間,悠哉的繼續品茶。
提及柳翩然,蘇離月輕輕一笑「皇兒呀,你覺得,這翩然怎麼樣?」
又來了,東陵煜桀不禁微微皺眉,他真的不想再回答這個問題,但是又不能駁了自家母親的話,只好轉移話題「母后今日叫兒臣過來,不止是為了這件事吧?」
「你不說哀家差點忘了,哀家今日叫你來確實是有一事!」
「母后請說!」
「哀家聽說,你將那凊國公主,安置在了你宮外的別苑!」
東陵煜桀輕輕一笑:「確有其事!」
「皇兒,她畢竟是凊國公主,如不斬草除根,日後難免……」
東陵煜桀提起茶壺,倒了一盞香茶給蘇離月「母後放心,兒臣既然敢留下她,就不怕她有所動作,況且,她還有她的利用價值。」
蘇離月從兒子手裡接過茶盞,欣慰道:「那就好,這樣哀家就放心了。」
蘇離月看著眼前的兒子,心裡由衷的深出一股驕傲與自豪感,她的這個兒子,不僅文武雙全,智慧謀略更是精湛,否則當初,他父皇也不會在眾多兒子中選擇他去西凊做暗探。
他生得極好,體態輕盈,素拔頎長,儀姿極美。彷彿雪落梅枝,寒壓素端。素衣如雪,墨發如夜,眉目之間即縈繞著凈透光影,又透露著那與生俱來的威嚴與霸氣,映在如玉側顏,倒影出一片黑山白水,秀致雋美,清凈之極。
他只淡淡在那裡,便是獨自佔盡風流。
蘇離月靜靜看了兒子許久,直到東陵煜桀被她看得有些耳熱,清咳一聲道「母后怎麼了,兒臣臉上有東西嗎?」
「哀家的桀兒長大了,成了丰神俊朗的美男子了,難怪漓國這麼多名媛淑女都想嫁給你。」蘇離月露出慈愛的笑容。
母子兩個相談半日,東陵煜桀便以政務為由起身告退。
看著兒子秀拔如松的背影,笑向同昌道:「皇兒的婚事也得相看起來了。」
同昌道:「可是這些年來,也沒聽陛下說起過哪家的閨閣千金呀?」
蘇離月的臉色頓時冷下來,冷哼道:「我的兒子,豈是一般的庸脂俗粉可與之匹配的!」
東陵煜祺看著眼前之人已經一炷香時間了。
他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而他對面之人倒是悠然自得,不急不慢的批閱著他眼前的奏摺。想開口,卻又不敢開口,暗自皺眉,踱步走到他面前,還沒等他開口,對面之人先開口道。
「想說什麼就說吧!」
「啊!」
「不說就出去!別在朕眼前晃悠!」意思很明顯,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他這個二弟,整日遊手好閒的,也不知道替他分擔分擔,母后就生了他們兄弟三人,自從父皇逝世后,他繼位,后又南下攻凊,這些年過去,還以為他會成熟一點,誰知道還是這幅玩世不恭的樣子。
「那我就說了,皇兄,你將那位公主安置在你宮外的別苑中,難道真的不怕她日後富國嗎?」
東陵煜桀勾嘴一笑,毫不在意「如果她做得到,到那時候,朕也不會有一絲的不甘。」
「皇兄這麼有把握嗎?」
「你皇兄我何時打過沒把握的仗!」
墨楓急匆匆的走進來,步伐看似有些凌亂「參見皇上,祺王殿下。「
「怎麼,還是不願意來嗎?「東陵煜桀未抬頭,繼續看著手中的竹箋。
「額,皇上……「墨楓有些為難,不知該如何開口,這已經是第三次了,皇上已經派他去請了那位靖公主三次了,可是每次都是吃閉門羹無功而返。
聞言,東陵煜桀終於抬起眼眸,有一絲停頓,只瞬間,便恢復如常,緩緩的收起奏摺「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見墨楓退下,東陵煜祺的好奇心又起來了,笑嘻嘻的開口「皇兄,什麼事呀?」
「這是你該問的嗎,怎麼,你是要留下來幫朕處理政務嗎?」東陵煜桀看著他,淡淡開口,沒有一絲波瀾。
「呵呵,不必了不必了,皇兄,臣弟先告退了!」天知道他東陵煜祺最怕這些令人頭疼的政務公事,還是自由自在比較舒服。
看著那匆匆忙忙跑出去的藍色身影,東陵煜桀無奈的搖搖頭,真是,孩子氣。
想起那倔強的身影,思緒不禁飄回往昔,那時候的他,剛好十六歲,還在凊國當質子。
那年,剛入春不久,天剛剛變暖,他所在的那處院落,有一株很大的櫻花樹,現下正值春暖花開之際,每一枝都綴滿了淡粉色的櫻花,壓的枝頭沉甸甸的往下墜,風一吹,花瓣漫天飛舞,猶如仙境。
東陵煜桀從屋中走出,靜靜地站在樹下,看著這漫天飛舞的櫻花,閉上了眼睛。
一道細微的聲音傳來,東陵煜桀迅速睜開眼睛,警惕的看向聲源。
濃密的櫻花樹上,一道小小的身影坐在枝幹上。
「她什麼時候在這裡的」東陵煜桀不禁有些懊惱,他的洞察力何時變得這般低了,連什麼時候有個人進了他的院落他都不知道。但是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冷漠的眼神看向樹上之人。這一眼,卻讓他回味一生。
花團錦簇中,她風髻露鬢,淡掃娥眉眼含春,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艷若滴,時不時的發出陣陣銀鈴般的笑聲,腮邊兩縷髮絲隨風輕柔拂面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而靈活轉動的眼眸慧黠地轉動,幾分調皮,幾分淘氣,一身淡粉色長裙,似要將她與滿樹的櫻花融為一體。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無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間煙火。他不禁有些看痴了眼。
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樹上的人突然低頭,剛好與他還未收回的目光相撞,二人四目相對,都這樣獃獃的看著對方。
「你,你是誰呀?」人張得好看,聲音也好聽,小腦袋輕輕一歪,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
「這是我的院子,應該我問你你是誰吧?」她跑進他的院子還來問他是誰。
「你,你不認識我?」又是那副純真的樣子。
「我應該認識你嗎?」這是什麼問題。
「公主,公主你在哪兒?」院牆外,傳來著急的呼喊聲。
「哎呀,糟了,他們來找我回去了!」
東陵煜桀站在樹下,看著樹上的小人兒慌不擇亂的站起身,站在樹榦上想找個地方隱藏,誰知腳下一滑,整個人從樹上掉了下來。
「啊……」失去重心,直直的朝地面墜去,一道人影閃過,穩穩的接住了她的身子。
「你沒事吧?」東陵煜桀將她身子放下,擔憂的問道。
小靖姝看著眼前的俊美男孩子,身著一身白衣,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稜角分明的冷俊;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與優雅。
「你,你長得真好看!」
聞言,向來風中不亂的他臉上盡露出了絲絲窘迫與紅暈。
「你臉怎麼這麼紅呀,你生病了嗎?」
東陵煜桀被她鬧得臉紅心跳的,只得轉過身子掩飾自己的尷尬。
「公主,公主……」喊吶聲還在繼續,而且越來越近。
「糟了,她們肯定又是來抓我回去學規矩,我不要學不要學。不行,我得躲躲。」
東陵煜桀就這樣看著眼前的粉衣小女孩東躲躲西藏藏,最後藏在了一處假山後面,這一系列動作讓他不禁好笑。
她這麼緊張幹什麼,他這處院落,平常除了送膳食的人,是不會有人踏入的,因為他的身份,所以整個凊國皇宮無人會靠近他,又有誰會到這裡來找人呢。
直到聲音漸漸遠去,東陵煜桀才無奈的開口「好了,人走遠了,出來吧!」
小腦袋怯怯的露出來「真的走了嗎?」
「真的走了!」
小人兒顫顫的走出來「今天謝謝你呀小哥哥,本公主記住你了。」
她說完,露出一個笑容,連嘴角的弧度,都那麼完美到位,充滿純真的眼神,讓人無法移開,是的,就這樣唄吸引了,笑縈繞在心頭,無法抹去。
「不客氣!」
「那以後我不想學習了,還可以來你這裡躲嗎?」
看著她那天真水靈的大眼睛不停地眨巴眨巴,他居然鬼使神差的答了句好。
「嘻嘻,那太好了,那就這麼說定了!而且這是我們兩個人秘密,不可以告訴別人哦,拉勾!」小靖姝伸出自己的大拇指小指,東陵煜桀溫柔一笑,反手勾住她的小指,大拇指與她的大拇指緊緊印在一起。
「那我先走了!再見。」
看著那跑遠的粉色身影,東陵煜桀若有所思,「公主!她是公主!」
據他得到的情報,整個西凊只有一位公主,那就是凊帝最寶貝的靖陽公主—西承靖姝,想必,她就是那位靖陽公主了吧……。
思緒收回,東陵煜桀不禁勾嘴一笑,那段日子,是他這一生中,少有的快樂時光,那時候的她,天真無邪,純真可愛,對他總是爛漫的笑容,而如今,她對面他時只有冷漠淡然,將他拒於千里之外。這樣強烈的對比讓他難受得緊,深深地呼吸了兩口,無奈的呢喃「真的,一切都變了嗎,不能回到最初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