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江湖好漢
眼看左卿的手臂將要失去,千鈞一髮之際,竹林子深處突然馬蹄聲大作,只見八名青衣蒙面人騎著黑馬飛速穿出竹林,同時排開一列,將黑衣死士圍在攻擊範圍內。
一黑一青,一撥持刀,一撥持劍,陡然間,場面換成了蒙面人之間的對戰。
蘇衍本以為是及時趕來保護左卿的護衛,卻發現他比自己更吃驚。蘇衍心中猜測,大概是哪路江湖好漢,見義勇為吧。
青衣人身上沒有任何能夠暴露身份的特徵,連使的劍法也是集百家之成,難以估摸。
彼時,八名青衣人迅速移動位置,速度之快,肉眼難以看見,所能捕捉到的也只有連成一線的青光,以及紛飛的竹葉。
死士試圖衝破圍堵,以四個方向反覆衝擊,結果都被青色的氣罩反彈回。等再次出現青色身影時,他們已經列成八卦陣,死死地將敵人困在陣內,只聽青衣人中有人用嘶吼一般的聲音指揮:「收陣!」話音剛落,八卦陣越縮越小,八名青衣人挑起雙刃劍,分別以挑、刺、砍、攔、架的劍式,在八個不同方位對黑衣死士進行攻擊。而對方並不弱,又占著人數居上的優勢,過了十招竟未傷一人。
蘇衍看得心驚肉跳,恨不得衝上去幫忙,無奈自己若是一去,便是將左卿落單,只能在一旁觀察情勢。
此時兩方正膠著,若是繼續以此下去,恐怕天黑都難分伯仲。她又細細觀察死士們的刀法和陣列,這些人擅用砍刀,力道雖然強勁,卻是難以遠攻的兵器,而青衣人用的是劍,與之也無高低利弊大分別,如何能巧妙制敵?她又回想方才與對手的過招,猛然間想起他們的一個軟肋,那就是下盤!
想到這點,頓時豁然開朗,立即將這個告知。青衣人卻好似沒有收到訊息,未有作出相應對策,正當蘇衍心中焦灼之時,只見得八卦陣猶如崩裂的石頭壘,瞬間轟然而散,轉眼已經列成蜈蚣狀陣型,劍為足,青衣為背,絲毫不給敵人作出改變對戰方法的機會,以疾風呼嘯般衝刺而去。在即將與之正面交鋒之時,蜈蚣尾一聲巨響,最後頭的兩名青衣人飛跳而起,向敵人殺去。死士中那為首的人先是一愣,然後冷笑一聲,叫囂道:「如此老套的戰術,你們也只有這點能耐了!」說罷,所有死士全集中在一處攻擊此二人,交手十多招后,青衣人便快要敗下陣來,但緊接著又從蜈蚣體飛出兩人加入對戰,才算拉回了平衡。
高手對決,招招致命。蘇衍不自覺地握住左卿的手,緊張地冷汗直流:「他們在等敵人放鬆警惕,一旦得到機會,一定能將他們一招擊潰!」
左卿冷靜地觀摩著,等著蘇衍口中說的一招擊潰。
果然,又過了幾招后,在青衣人頑強的拖延下,死士的進攻漸漸顯露出疲憊,這,便是機會!
剩餘四名青衣人組成的蜈蚣陣列作為後盾一直鎮守在後方,此時陣列轟然散開,然後猶如利劍出鞘般直奔著敵人下盤而去。
劍氣在招數的加持下,似乎能衝破一切堅物。
千百根蕭竹大晃,無數竹葉亂舞,劃過蘇衍的臉頰,割出一道狹長的口子,血色染葉,極速被漩渦式的劍氣帶走,消失在那天地變色般的陣法之中。
死士們難以想象對手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變換陣法,更沒想到這蜈蚣陣居然如此堅不可摧,一波攻擊落罷又是另一波,根本沒有抵擋的餘力!十多名黑衣死士被一撥接一波的攻擊逼得連連後退,慌亂之中以刀作盾抵擋,盾陣還未堅固,就已被攻來的劍氣所破,短闊刀如鵝毛大雪一般落了一地。
竹葉在漫天塵埃里紛落,誰勝誰負已然明了。
蘇衍跳下馬車奔過去,他們卻又同出現時一樣一頭鑽進了竹林深處。本想追上去,但腳力比不上馬力,無奈放棄了。轉頭走向那些被打倒在地無法動彈的死士,又招呼左卿過去。蘇衍將他們的面巾一個個了下來,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容國的死刑犯!」
左卿並未驚訝,只道:「有人救了他們養在府中,訓練成死士。」
「你認識他們?他們是奔著你來的?!」
左卿道:「我身為七善之首,墨斐義子,難免有人覬覦和仇恨,他們背後的人想置我於死地,偏偏有人與他對著干。這次雖然僥倖逃過一劫,卻難保下次依舊走運。」
蘇衍一聽,猶如驚雷閃過,「之前只知道你在若水,沒想到你還是墨斐的人,還在七善做事!」
左卿淡然道:「一人在外遊歷,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蘇衍肚子里已經窩了火,「你是墨斐的義子,你和他一樣都是……」
左卿很坦然,「不管是在官場還是若水,誰都無法單憑自己的力量立足,我不過是大樹底下好乘涼罷了,但是,我從未害過任何人!」蘇衍稍稍鬆了口氣,左卿繼續說,「這些青衣人我從未見過,身上未有顯著特徵,實在難以辨認,而且劍法多變,不過能這麼及時出現…」
「大抵是江湖人士,否則也不會出手相救。」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心突然想到蘇溟,可是…應該不是他。
正當左卿說話時,蘇衍卻瞧見其中一個死士腰間露出一小截黑色令牌,隱隱綽綽可見半個歌字。她心中陡然一顫,雙腿竟有些發軟,左卿忙將她扶住,「你看見什麼?」
蘇衍彎身去解下令牌,翻過來一看,不出所料正是歌字,左下角還附著一行四字:歌將軍令。
歌將軍?哪個歌將軍?
左卿發現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才發現令牌上的字:「這枚令牌是宮中統領禁軍的左將軍歌弈剡的,看來這些人是受命與他。他將我視作眼中釘已不是一日兩日,這次趁我離開若水在這裡下手,掩人耳目之地真是絕佳,屆時消息傳回若水,他再疏通關係,將罪名扣在他人頭上,或許還能順勢絆倒幾個對手也未可知。」
原來是歌弈剡,歌弈剡……蘇衍反覆念著這個名字,心裡那道傷口越來越痛。
「你認識?」左卿疑惑的看著她。
蘇衍連忙搖頭否認,心裡卻終於鬆了口氣。幸好不是他,他認識的弟弟那麼天真,怎麼可能會捲入朝野紛爭呢。
只是,歌弈剡居然成了獎軍,還派了死士來殺左卿,他究竟想幹什麼?這些人死在了這裡,如果他再派人來查,自己的身份是不是也會被查到?
蘇衍不敢再想,只隱約覺得,這個生存了快十年的鎮子,已經不安全了。
而她沒有注意,此時他身邊的左卿,正緩緩揚起一抹微笑,在陽光下,冷酷、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