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吾全都要
嬴稷不好說自己沒有想過,能直接滅國還需想這麼多?
可聽了阿政的話,嬴稷又覺得阿政說的沒錯,這個幼崽當真是一個好苗子,想得多看的也遠。
更重要的是,他看得出阿政眼中無甚表演的痕迹,是發自內心這麼想的。
殺人還要誅心啊。
「高大父?」
阿政見高大父有些走神,悄聲提醒了一句,「那些工匠還在等著呢,高大父可有什麼安排?」
不是阿政忘性大,而是高大父說完一句后就沒有在說什麼,本來截獲消息傳遞消息的就是高大父的人,突然改變主意也在情理之中,自然不需要他多說。
他轉移話題的行為得到了群里一致好評,紛紛代入自己分析嬴稷的心理,果不其然嬴稷聽到阿政根本不在談及此事心中愈發篤定了自己的猜測,阿政這個幼崽是真的沒放在心上隨便說說,有如此資質,他做高大父的又怎能不成全一番,就留著韓國給阿政好好練手又如何?
想著,嘴上道,「不是之前說這件事可以交給你負責?那便由你負責好了。」
「政自己來只怕是能力不足,可是要讓父親也來。」
「也……」嬴稷剛想點頭,又覺此事不能答應,話鋒一轉就道,「若有事請教蒙驁、王翦將軍。」
「蒙驁將軍!」阿政眼睛亮了亮,「此前只是拜會了蒙武將軍,還不曾見過蒙驁將軍,那政過會兒就去。」
嬴稷隨意搭在案上的手指一動,一分懊惱一閃而過,但也轉瞬即逝,隨即就沖著眼巴巴的阿政微微頷首。
「准。」
「諾!」
阿政愉快的空手來,帶著一堆人走,看著幼崽愉快的背影,嬴稷才覺出了有些不對。
從這個幼崽回來到現在不過幾個月,似乎從他這裡得到的東西已經不計其數了?
不,準確的說是有來有往,以至於叫人記得不真切,細數之下才覺得駭然。
「大王,可要安置?」
侍人在小公子離去時便魚貫而入,備好了水,侍人輕聲詢問,不想沒等到回應,就見嬴稷坐直了身子,沉聲道,「喚嬴衝過來。」
「諾。」
「大王可有吩咐?」不過片刻,便有一人匆匆從外面走進來,一身玄色深衣,面目看上去普通至極,扔在人群中都找不出來,然而儀態卻是乾脆利落,一人身上有著極大得割裂感。
「太子近日來如何?」
「太子近日作息還算規律,只是忙於典禮之故,身子不太爽利。」
「從太子那邊撤下幾個人手,去子楚之子政那裡,不必太過靠近,但是寡人要知道他每時每刻都見過什麼人。」
「諾。」
得了吩咐,這名喚嬴沖之人就悄然退下,整個過程不過是片刻的工夫,而嬴稷好似是耗費了巨大的心神。
「老了,人也不中用了。」
「大王若是這麼說可是折煞臣等,若是大王這都算是不中用,那整個大秦豈不是都沒有中用的人了?」侍人手腳麻利的為嬴稷褪去衣衫,不似身後的那幾個戰戰兢兢,言語還帶著點俏皮。
「寡人身體如何寡人自己還不清楚嗎?」
沒人不喜歡聽好話,哪怕明知道是哄人的話,聽著也是叫人舒坦,嬴稷笑了下,氣氛終於活泛了起來。
只是精神不濟卻騙不了人,年歲擺著在這裡,也是正常,只是柱兒的身體卻不見得多麼康健,這不是好事。
而柱兒的孩子子傒,子楚二人,子傒看似比子楚身體好些,卻也算不得好多少,偏文弱,而在下一代——
每每想起阿政在見過宗室后給那些小孩子們的下馬威,嬴稷就不由想笑,這招做的實在是損得很,傳出去也是啼笑皆非,但有心往下想,卻不難發現這招的巧思之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夜不睡嚇哭這些人的上面,卻是忽略了每個遊戲都是阿政親自做的,耗費的心神比之其他人更甚,以至於第二日還精神奕奕。
彷彿,就是天生的王者。
一次行事掩蓋了本身的目的,二次三次皆是如此,那就不是什麼巧合了。
所以,想出那個方法是阿政自己靈光一閃還是有人教導?原本嬴稷不想深究,可在聽到柱兒身體有恙之後,還是沒有按捺住心底的這道聲音。
有些事情,總歸是要弄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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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這段時日你們就住在這裡。」
阿政早早地就托呂不韋尋好了一處院落,除了隨行的人直接帶去了驛館,鄭國這些『水利專家』則被阿政帶去了這個院落。
「若是想要在城中逛逛,可以叫護衛隨行,若有什麼想要的,大可指使護衛們去買。」
阿政擺動著小短腿,一個一個將人鄰近安排的房間,最後是鄭國,他的房間最大還帶著一個小書房。
一路上鄭國都有著滿腹的話想要說,然而在阿政雷厲風行的行動中竟沒有半分機會,開始的時候是因著阿政的年歲有些猶豫,到後來,是想要插話都插不上。
終於,在看到這處格外與眾不同的房間后,鄭國瞅準時機叫住了阿政。
「小公子!」
「先生可還有別的事?」阿政仿若一個小太陽,叫人看著便能生出喜愛之情,鄭國也不例外,對著阿政可愛的小臉,也釋放了一個和藹的笑容。
「只是想要問問小公子對吾等可有什麼安排?」
「安排?」
「對。」鄭國猛地點頭,不想他這個動作之後眼前的小公子不僅沒有說出他想知道的話,反而眼神中帶出了茫然之色。
沉默在兩人中瀰漫開來。
鄭國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政不是已經安排好了嗎?你就是這個最大的屋子。」說完阿政叉腰看向鄭國,一臉的滿足,「高大父將你們交給政,政已經安排好了,接下來你們好好生活在咸陽,吃吃喝喝,逛逛街,遵紀守法就可以了!」
「沒,沒有旁的事情?」鄭國滿臉詫異,這顯然超出了他的認知。
「別的事情,哦對!」
阿政一臉多謝提醒的表情,「諸位可是已經娶妻?」
「有幾位已經娶妻,有幾位沒有。」
鄭國不明所以,卻還是如實回答。
「還好,政差點給忘記了。」阿政慶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稍晚些的時候你將未曾娶妻的人的名單交給護衛,方才政忘記說了,政會努力找幫那些未娶妻的人找到妻子的,放心好了。」
「可是這件事與吾等要做什麼又有什麼關係?」
鄭國實在是想不明白,難道是想要送美人籠絡他們?可又不想。
阿政卻一臉『這個人好笨』的嫌棄表情,但是自幼好的教養告訴他不該這麼明顯的表現出來,於是鄭國又有幸觀賞了小公子瞬間變臉的過程,「高大父說了,政已經是個大孩子了,可以幫高大父做事了,你們這些外來的人雖還沒有秦戶籍,但是好好生活在這裡,時間久也會是秦人的!一定要好好活著哦。
時間不早了政也要回去了,有什麼事情同護衛說便好。」
「可是小公子,你還沒說……」
鄭國話沒有說完阿政已然扭頭就走,將幼崽的陰晴不定展現的淋漓盡致,剛想要追上去,卻被護衛攔住。
「先生見諒。今日天色已晚,若想在城中閑逛,可在明日一早。」
說完,護衛也沒有再理睬鄭國,退了一步守在門外。
鄭國愈發覺得不對勁,可眼下沒有能溝通的人,只得暫時按捺,想著晚些時候與其他人商量一二。
不想一直等到晚上飯食送來,鄭國剛想出去就被攔了下來。
「諸位可是要軟禁我?」
「不敢,此時乃是先生用飯時刻,還請先生好好用飯,如需外出,還請明日。」
這次鄭國眼尖看到了護衛手上的木板,似乎是照著上面的話一板一眼道,腦中飛速運轉,在護衛快要出去的時候將護衛叫住。
「還請留步,這位小將軍——」
「不敢,吾乃不更①,暫無其他任職,可不能稱為將軍。」
「那這位小兄弟。」鄭國險些沒有繃住臉上的表情,「該做的事情吾等也都配合了,但可否告知吾如今這般是在做什麼?也好讓吾有個認知不是?」
「小公子不是同先生講了?」
這下倒是輪到護衛不解,可隨即護衛便笑道,「可能是小公子年歲太小沒能說清楚,此前小公子說要為大王分憂,大王便讓小公子去管人,小公子觀察了下總結了一個衣食住行的章程,諸位先生正好趕上好時候,只需作為一名普通黔首生活即可。」
「就是說,吾等就是小公子養著,時不時過來瞧瞧活的怎麼樣?」
「正是。」
護衛點點頭,還十分貼心的將作息表給了鄭國一份,這才退了出去。
卻沒看到鄭國臉上一片灰暗。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什麼疲秦之策行不通。
偏偏韓王鐵了心,一直跟韓王不甚和睦的韓非公子都同意了這個。
來的時候鄭國想過了很多若是他被當做細作又該如何如何的應對。
畢竟他雖然真的是個細作,可要做的事情對秦國是好事,這是光明正大的陽謀,哪裡想得到秦人行為才更是奇特,將他直接丟給了一個四歲孩童。
還這般吃了睡睡了吃,同村頭小孩子扮演夫妻孩童過家家有什麼區別!
更可惜他還躊躇滿志,難道就這麼蹉跎在那!
「那必然不能讓他們蹉跎在那裡。」阿政對著玉板說著答案,這幾日回到了原本的學習狀態,玉板的羊毛不能不薅,是不是大政和其他人就給他出些題。
「只是他們被韓國如此貿然送來,定然是有任務在身,政不敢妄下定論,水利更是大事,怎能隨意交到他們手上,如此不僅可以讓他們心生忐忑,還可以杜絕他們與韓國聯繫。
韓國使者在秦是關鍵,等他們歸韓,將消息帶回,韓王易被這些消息鼓動,有一定幾率放棄他們。」
說完,阿政看著玉板一陣閃爍,吐出了答題積分,阿政看也未看直接進了群。
【始皇帝】:答案寫的不錯,看來是運用透徹了。
【漢武帝】:就算不放棄也無妨,有了這麼一出,真的要再啟用韓王也不敢信這些人了。
【唐太宗】:還是要晚些時候才好,若真是細作,他只怕自己會找機會出來,屆時再用也來得及。
【漢高帝】:樓上+1,不過這個時候最後可以繼續傳遞消息宣傳疲秦之術,賭徒往往都是越陷越深,這批人的遭遇傳回去韓王肯定不甘心,咱們這邊再加一把火推一把,沒準還會派人來。
【唐高宗】:韓王是不是快來了?消息傳過去沒準還能遇上韓王親自帶人來。
【日月臨空】:不過白日阿政說的鐵器相關的人才怕是不好再說,韓國難免會有警惕心,不妨要點別的。
【始皇帝】:要些變法派系的人,理由就是從根本滲透秦國。
「可這些人該如何用?」
阿政聽這話就覺得非同小可,又覺得不能像對待鄭國這些人一樣對待變法的人,故有此一問。
【始皇帝】:如今正是韓國戰敗不久之時,高大父定然還要要城池賠償,消息傳過去,如無意外韓非會主動請纓,連帶著他和其他人都一併交給荀子便是,未必不能交教出些能用的人。
【漢武帝】:如此說,未免這些人起疑,也可如此傳消息給魏國,若是魏國動了,韓國必然也動。
【唐太宗】:善。
翌日,阿政入章台宮將這些話說了一通,說完得到了高大父一個分外複雜的眼神。
該說阿政是從未還是心黑?就連魏國也不打算放過啊!
作者有話要說:①秦爵位中第四級,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