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病的不輕

伸手拍停了鬧鐘，李海從夢中醒來，心虛地看向四周。

小出租房和往常一樣，熟悉的環境把他從夢境拉回現實，讓他擺脫了夢中的罪惡感。

又是一場夢啊~

幸虧只是一場夢！

下床之後兩個眼皮一直跳個不停，就是睜不開，閉著眼走到水池邊用冷水狠狠洗了幾把臉，李海才把夢裡的事暫時放下。

看著洗手間鏡子里清秀的臉龐，有點青澀但是不多，黯淡無光的眼睛和黑眼圈讓十九歲的李海看上去有些萎靡。

我肯定是病的不輕~

李海在心底嘆了口氣，精神紊亂？壓力太大？

不應該啊。

十九歲，風華正茂，激情四射的年紀，能有什麼壓力。

穿好衣服之後，李海坐到床邊，拿起筆來。

刷刷刷~筆桿搖晃。

趁著還沒忘，他開始記錄自己昨晚的夢。

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引論里說，夢是人潛意識的表現，可以守護人的睡眠。

可惜，不是所有夢都守護。

一個多月來，李海每晚都做夢，而且只夢一件事---殺人！

沒有前因，沒有後果，只是單純地夢到殺人的過程。

自己一個學生仔，卻能熟悉地用各種殘忍至極的手段，完成一個個天衣無縫的謀殺。

最可怕的是夢裡他沒有恐懼、同情、不忍、畏縮...這些負面情緒都沒有，反倒有些快感。

這是啥？這不是變態么~

李海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暴力傾向，只是隱藏的太深，連自己本人都沒有發現。

要不是打小成績好，說不定真走上殺手這條歪路了，李海不禁開始慶幸起來。

趁著剛醒不久，他開始記錄昨晚夢裡的「作案經過」，在記錄的時候李海很投入，有時會分不清他是冷眼旁觀的做夢者，還是那個專業到極點的殺手。

這麼一來還有點莊周夢蝶的意思，李海搖著頭苦笑，心裡卻在胡思亂想。

寫完之後，李海翻了一些自己手中的筆記本，整整三十頁。

他還很中二地在扉頁寫上了『sha人日記』四個大字。

「唉，一個月了...」李海嘆了口氣。

一個多月前，他發現自己一睡著就會做夢，而且十分投入，每次醒來都感到渾身疲憊。

有時候還會手足酸痛，好像幹了什麼重體力活一樣，甚至會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這夢折磨的自己，已經出現幻覺了，再不好轉早晚得成精神病。

按理說這種情況應該去看心理醫生，可惜李海囊中羞澀，根本不捨得去看心理醫生。

好在他認識一個學妹，該學妹是修心理學的，水平不知道怎麼樣，但是非常自信。

自信學妹眼鏡一推，小嘴巴巴地給李海講起了心理學，各種理論滔滔不絕，李海因為聽不懂，所以就覺得很厲害。

李海覺得這自信學妹應該有點東西，便決定按學妹的法子來一個療程的，反正又不收錢。

就是她教李漁用筆記把夢寫下來的，還說這叫加深記憶，以毒攻毒。

這次的夢有點長，李海寫完之後看了一眼手機，已經九點鐘了.

糟糕，要遲到！

他放下筆記本就往外跑。

這節是「滅絕師太」的課，去晚一次就有掛科的危險。

咣鐺~~隨著門被關上，隨手丟在床頭的筆記本發出莎莎的聲音。

砰的一聲，跑了沒幾步，李海覺得眼前一黑，撞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上，被duang的一下彈了回來。

「哎吆，你這小王八蛋，想撞死老娘啊。」

李海一抬頭，就發現房東太太李靜站在對面，貼身的弔帶小背心努力地包裹住豐滿的身軀，下面緊身牛仔褲綳出一個誇張的曲線。

這身材別的不說，確實耐撞，李海倒退幾步差點摔倒，房東太太一點事都沒有。

李海咧著嘴笑了笑，「房東太太好。」

李靜打了一晚上麻將，這才剛剛回來，看樣子心情不錯，被撞了一下也不惱，估計是贏錢了，笑吟吟地說道：「這麼急著去上課，以前沒看出來我們小海還挺好學的嘛。」

「沒辦法，我高中時候成績不是很理想...」

「嗯？」

「所以上了大學，我想好好補補~~哎哎哎啊，姨！你揪我耳朵做什麼，疼！」

房東冷哼一聲：「小王八蛋調戲老娘，你當我沒看過啊？」

李海愣神了，呢喃道：「靜姨...你，你~涉獵...就這麼廣泛的么？」

「走，跟姨進屋~」

房東太太咬著嘴唇，挑眉說道。你別說，眉眼間那風情還真有億點誘人呢~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李海夾著課本落荒而逃，臉紅心跳的，回想著那站著都能胯比肩寬、胸比頭大的身材，嘟囔道：「真要命，這可不興去啊，還好我意志堅定，不然小命都沒了。」

別看房東李靜看上去風韻猶存，蜜桃也似的，其實已經奔四十了，這個年紀可不是自己能吃得消的。

「小慫貨~」晃著手上紅色的小包包，咬著紅唇哂笑一聲，扭著性感的身軀回房補覺去了。

燕州是一個平庸的城市，唯一可以稱道的，就是這地方祖上闊過，在王侯將相的舊時代曾經無比輝煌。地下埋著的人，曾經是這個星球上最有權勢的一群人。

李海是燕大的學生，剛升入大二。

校園大路兩側有成排的桂花，每到這個時候就散發出濃郁的香氣，不熱烈但是沁人心脾，只不過下雨的時候，這香氣會有些凄冷。

走在校園內，李海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板，腳步沉穩，面帶微笑，儘管他很普通，但他還是常常感覺全校的學姐學妹目光都在自己身上。

教室內坐滿了人，李海直奔最後一排的角落，這塊寶地一直是他的專屬位置。

可惜今天有點意外，在靠近窗戶的座位上，有一個瘦削的身子趴在桌上，還用一件藍色的外套蓋住了自己的腦袋。

看樣子在補覺。

李海猶豫了一下，這個位置對他十分重要，儘管有些沒禮貌，他還是說道：「老弟，能不能讓一下？」

沒動靜...

「給我個面子。」李海再嘗試一下，心想要是他不讓就算了。

這時候藍色的外套動了一下，伸出一隻手來，這手白皙修長，但是瘦得有些離譜了。

拿掉外套之後，這人坐直了身子，她的頭髮亂蓬蓬的，劉海下的臉頰白皙，有一張標準的瓜子臉。

「原來是老妹，不好意思啊，能不能把這個位置讓給我啊？「李海笑呵呵地說道，自認為十分有禮貌。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還是個笑臉帥哥，這老妹識趣肯定讓了，李海心裡得意地想著。

女生伸手指了指旁邊的座位，聲音很小，但是語氣很肯定，「你坐這裡。」

李海撇了撇嘴，轉身就要離開，尋找另一個隱蔽的角落。

身後的女生突然說道：「你有病。」

不讓就算了，這怎麼還罵人？

李海眉頭一皺，轉回身子來就要和她理論，卻見女生一臉認真，不像是要吵架。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李海，雙瞳都是漆黑如點墨，說不出的怪異。

女生好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女生點了點頭，指著自己說道：「我也有。」

罵人很常見，罵自己的就不多了，這成功引起了李海的注意。

她不是在罵人，難道是...

搭訕？

李海心不自覺地跳了起來，燕大的女生，你們偷瞄了我一年半，終於有鼓起勇氣的站出來了么？

「我注意你很久了。」女生繼續說道。

果然，真是搭訕啊~

李海飄然坐下，沉聲道：「加個微信，細聊。」

這時候再看女生，除了眼光好之外，還頗有點俊俏呢，呵呵~

女生明顯愣了一下，很快又自顧自地說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些反常？」

啊？

病急亂投醫，李海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但是他沒有繼續接茬，而是先掏出手機，低著頭擺弄起來，嘴裡說道：「你先等等，我辦點事。」

雖然李海沒有在看她，女生還是點了點頭，那雙怪異的眼睛一直看著李海，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在教室掃了一眼之後，李海點開一個群，發消息：這節滅絕師太的課，危險係數成倍增加，喊到一次二十，被抓概不退款。

很快就有人回復：

奸商！

坐地漲價！

十五行不行？

李哥，你的心怎麼這麼黑！

包月怎麼說？

........

李海一概不管，他知道有些人早就沒學分可扣了，絕對不敢冒險。

果然，很快就有五個專屬紅包發了過來。這就是他非要這個位置的原因，這地方安全，不容易被發現。

他要攢錢去看一次真正的心理醫生，自信學妹那個野狐禪，怎麼都覺得不靠譜。

心理醫生雖然貴，但貴的東西唯一的缺點就是貴，李海覺得這免費的心理指導已經救不了自己了。

畢竟我病的不輕啊~

美滋滋地收菜之後，默默記下發紅包的人，李海這才轉過頭伸手道：「你好。」

女生個子很高，歪著腦袋，在正大光明地偷看李海的手機。

她的神情古怪，稍微怔了一下，還是和他握了下手，語氣平靜地說道：「你好。」

這女生的手很涼，嗓音也很奇特，在人聲鼎沸的大教室內，竟然顯得十分空靈，聽她說話就像是越過了耳朵直接傳到腦子裡一樣，讓李海覺得怪怪的。

不過他最近被夢折磨的有些神經衰弱，腦子也顧不上多想。

李海看了一眼周圍，沒人注意到他，這才小聲地問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李海也不知道自己這個算是精神紊亂還是暴力狂，這種事還是不要讓同學知道的好，免得被人孤立了。

誰願意和精神病交朋友呢。

女生一本正經地說道：「你不是人。」

李海一臉問號。

「我也不是。」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幽默？」李海嫌棄地說道。

女生搖了搖頭，黑漆漆地眼珠動了一下，顯然是對李海這句話很疑惑。

「那您老是？」

「我是神。」

神？神經！~~李海在心底暗罵了一句。

這娘們不是好人啊！

我真傻x，竟然差點相信了她，她一定是裝瘋賣傻等著我罵她，然後偷偷錄下來剪輯一下傳到網上，趁機打拳。

搞不好我學籍就沒了，還得道歉呢，呵呵~~

李海自認已經看穿了她的套路，心底冷哼一聲，決定不再和拳師嫌疑犯多說一句話，免得惹火上身。

燕大奇奇怪怪的人越來越多了，自己以後可得加點小心。

「你有沒有想過，你那可能不是夢。」女孩的聲音又在腦子裡響起。

這句話讓李海直接炸毛，罵我有病、罵我不是人就算了，說夢裡是真的，自己豈不是成了殺人犯，這可不刑啊...

他轉過頭來就要開噴。

咦，我靠~人呢！

在他左手邊的位置空落落的，哪還有半個人影。

李海頓時呆住了。

沉默了片刻，李海覺得自己肯定是出現了幻覺。

完了，病情加重了，白天也來幻覺了。

李海肩膀一垮，嘆了口氣：

「我病得不輕啊...」

...

燕州公安局，刑警支隊。

辦公室內煙霧繚繞，氣氛很壓抑。

一個中年警察用磁鐵把手裡的照片固定到身邊的黑板上，照片里赫然是一具血淋淋的屍體。

「簡直是無法無天！」

中年人是刑偵隊長侯濤，這一個月對他來說簡直是如同噩夢一般，每一晚醒來都有驚喜----新鮮出爐的兇殺案。

想到自己馬上就要高升，這些案子大概率已經是影響到仕途了。

除非自己手下這些人把案子破了，那便是因禍得福。

想到這裡，他掃視了一圈，心情頓時跌落谷底。

這些手下人手一根煙，眯著眼看著他，每個人臉上都好像寫了兩個字----擺爛。

也難怪大家沒啥幹勁，這幾天死的人雖多，但是卻一點線索都找不到。

一個月下來，大家已經被打擊的毫無鬥志了。

「侯隊，局長請你過去。」

侯濤嘆了口氣，拍了拍衣服，砰的一聲重重把門摔上，這才大踏步走出了房間。

他一出去，房內頓時熱鬧起來。

「老侯想要提一步，這下可難了。」

「我看退休前也就是個隊長了。」

人群中唯有李想在猛抽煙，眉頭緊皺，侯濤升了之後，他是最有希望當這個刑偵隊長的。

掐滅了手裡的煙屁股，李想走到照片牆。

「真狠啊。」他在心裡默念了一句。

這屍體仔細看才能看出個人形來，與其說是被人殺了，更像是被野獸撕碎了。

「到底是誰幹的，簡直不是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