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首富之子
荊楚天進了大獄,荊宅原本應該由他的夫人理事。可據說他的夫人是個憨厚老實之人,一聽說老爺出事了,就一直在嚶嚶哭泣,手足無措,根本就理不了任何事務。
所以,府中一切事務,都暫交給了林管家打理。
偏廳內,寧申二人開門見山地表明來意,想要面見荊少爺,五十來歲的林管家一口拒絕,一再強調,「東家說過,任何事情都不能去打擾小少爺。」
寧何苦正欲抬出官府的名頭之時,門外傳來一聲清越的聲音:「二位要見我做什麼?」
來人身材高瘦,面容清秀,蒼白文弱,且彬彬有禮,同荊楚天簡直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自然便是荊楚天唯一的兒子——荊南華了。
他進得屋來,便溫聲吩咐:「來者是客,兩位請坐吧。來人,上茶。」
南華小少爺雖然文弱,但氣場十足,禮數周全。寧何苦在心中嘆了句:「有錢人家的孩子,底氣就是足啊!」
小少爺先禮後兵后,直面寧申二人,「請問二位可是官差?」
寧何苦微微點頭,實話實說:「算是半個吧。事情是這樣子的,不久前在下發現了關於蓮塘村的陰謀,以及其後一連串事情的真相,都與你父親有關。而就在不久前,你父親還主動攬下了所有的罪行。」
小少爺:「……」
此前,林管家已經告知了他所有事情,他還正在想,設計引父親上鉤和報官之人究竟是誰?
是父親的仇人,商場對手,又或是奉命暗查的官府捕手。
不曾想,這人竟主動送上門來,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一切。
而且,他還只承認是半個官府中人,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寧何苦知他在琢磨自己的身份和來意,便索性直接道:「我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父親之事。」
「……」小少爺沉默了一會兒,沉重道:「我父親他絕不是大奸大惡之人。我相信,他如此這般,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誰說不是呢!」
寧何苦脫口而出的回答倒讓小少爺愣了愣神。他顯然沒料到,來人竟然還會幫著父親說話。
寧何苦便趁熱打鐵,「所以,小少爺就不想知道,你父親為何要一力攬下所有的罪行嗎?」
「……我……」
小少爺想說又不敢輕易置評的神情,被寧何苦看在眼裡,自然得加把柴火扇扇風咯。
他道:「若我告訴你,他是被人利用,更是為了保護你才這麼做的,你相信嗎?」
小少爺的臉色乍然就凝固住了,好一會兒才微微頷首:「我自然知道,父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可是,他什麼都不告訴我,也什麼都不准我理,還將我整日關在府里,我我,我實在不知道,他竟鑄下如此大錯。」
寧何苦盯著他,直言不諱:「所以,你也知道你自己有病,對嗎?」
旁邊的林管家立時怒目而視,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寧何苦,「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管家,你不用這樣,我早就知道了,在八歲那年就知道了。」小少爺立時冷靜地打斷了管家的話,管家心疼又震驚地站在原地,老淚縱橫。
八歲到十五歲,整整七年,他卻從未對人提起過隻言片語。
「……」
這心思!可非比尋常!
寧申二人也大為震驚,申無謂忍不住道:「你知道你生的是什麼病嗎?」
小少爺清秀的眉毛微微糾著,「不知道。但我記得在八歲那年,不小心磕碰到膝蓋,然後就一個小小的傷口卻一直流血不止,父親嚇壞了,請了好多郎中來,最後才好不容易止住了血。從那以後,父親就不再讓我出門,身邊也永遠跟著四個高大的隨從,我便漸漸依稀明白了一些。」
一旁的老管家一直在老淚縱橫,哭得稀里嘩啦,顫聲道:「我的小少爺啊……」
小少爺柔弱地笑了笑繼續,「再後來,我見到父親也是深居簡出,身邊也是永遠跟著四個大漢,走路比從前還慢,說話做事比從前還小心,我便又明白了一些。雖然,我不知道我們父子倆生的是什麼病,但我知道父親瞞著我,瞞著所有人,定然是有很重要的原因。
所以,我便效仿父親的做法,從來不提也不打聽,只默默地保護好自己,盡量不讓自己受傷流血,且萬事皆聽從父親的安排。」
一旁的老管家哭得更凄慘了,心疼到泣不成聲:「嗚嗚嗚……」
老管家哭的是悲悲慘慘凄凄戚戚,但小少爺則平靜如斯,他柔聲勸慰前者:「林伯別哭了,先下去歇著吧。放心,我自有分寸。」
面對這樣一位聰慧如斯的小主人,林管家還有什麼可不放心的呢。
此時,寧申二人還在十分震驚的對視著。誰能想到,眼前的這個文弱少年,竟然從八歲開始,便在心底里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寧何苦的聲音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柔和,「我大哥醫術還算不錯,讓他幫你診一診脈吧?」
小少爺二話不說欣然伸出了纖細的手腕,然申無謂卻半晌無動無靜,只拿眼斜瞧著寧何苦。
「……」寧何苦讀懂了他眼中無聲的抗議,啞然失笑:「我方才說錯了話,我大哥的醫術不是還不錯,而是非常之精湛高超,世無一雙。嘿嘿。」
小少爺從善如流,溫文儒雅地附和,「那麼就有勞這位醫術精湛,世無一雙的神醫咯。」
申無謂這才滿意地伸出右手,凝神診起脈來。接著又換了另一隻手來診。
診完后,他面色如常,閑閑道:「是的,是同他爹一樣的病。我師傅說得沒錯,這種病的確是會遺傳給下一代的。」
寧何苦見他自說自話,生怕會勾起小少爺的傷心事,便趕緊打斷了他,「怎麼樣,病情不嚴重吧?」
小少爺也眼色沉沉地看著申無謂,滿目期待。
醫者診病,講究「望聞問切」,申無謂平素雖然狂躁,但診起病來卻是從不馬虎大意。
他又仔仔細細看了一眼小少爺的臉色,勾勾手指示意其站起身,伏在他胸腔上聽了一會兒才直起腰來,猝不及防地在其額頭上彈了一下,輕鬆道:「小小年紀,偏要活得像個老頭子似的。
放心放心,你的病不重,死不了的,老怪我自有辦法解決。你該哭就哭,該笑就笑,該幹嘛就幹嘛。哦哦,不行,還是不能想幹嘛就幹嘛!暫時禁止活蹦亂跳啊。」
小少爺:「……」
他眼眶濕潤,眼中有淚光隱隱,連聲道謝:「多謝神醫。」
寧何苦則詫異地看著申無謂,是又驚又喜。
一開始,他只是想申無謂能確認小少爺的病情而已。
沒想到,怪脾氣的申無謂居然一開口就大包大攬,這同他平素的作風大相徑庭。
看來,他應該是對面前柔弱又堅毅的小小少年動了惻隱之心。
寧何苦便對著申無謂傻樂起來。
此刻又驚又喜之人,還有那一直守在門外不願離去的老管家。
他往裡望去,見小主人雖然努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但臉上還是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引得他又開始老淚縱橫。
不過,這次是喜極而泣之淚。
當屋內充滿著希望和喜悅之時,申無謂不合時宜地翻了下白眼,掃興道:「別忙著笑,幫你治病是一回事,你父親之事又是另一回事,懂嗎?」
小少爺笑著點頭,「我懂。你們現在是想找到我父親背後的那個人,對吧?」
寧何苦一聲讚歎,「孺子可教也!我懷疑他就隱藏在這周圍,且一直拿你的安全要挾你父親。所以,你父親為了保護你,才被迫為那人所驅使的?因此需要你好好想想,在你們的周圍,有沒有可疑之人?」
小少爺的臉瞬間變得無比肅穆,他沉默地想了好一會兒,沮喪道:「父親平常接觸的人,來來去去就那麼幾個,且個個我都認識,林管家也是認識的。」
繼而,他便由袖兜里掏出一張紙來,遞給了寧何苦。
紙上墨跡新干,墨香淡雅,很顯然是他剛剛才寫下的。
紙上邏輯清晰地列出了二三十個人名,且每一個人的身份行業,年齡,住址,以及同荊楚天的來往關係,皆列得一清二楚,一目了然。
小少爺接收到寧何苦讚賞又疑問的目光,羞澀道:「在你們來之前,我同林管家剛剛將這些人列出來,正在研究,到底誰最有可能,是脅迫父親犯下大錯之人?」
寧何苦瞧著那紙上密布的人名,糾正了一下他的說法:「或許也不僅僅只是被脅迫,萬一有可能是心甘情願的呢?比如對方誆你父親,說他有辦法醫好你的絕症什麼的?」
小少爺:「……可父親憑什麼相信他呢?」
寧何苦看向申無謂,將問題扔給了他,「老無,在這個問題上,你最有發言權了。」
小少爺的目光也轉向申無謂,眼神赤熱。
申無謂可不會繞圈子,直來直往道:「你父親應該暗中為你請過很多名醫,想為你根除病症,但個個都束手無策,無功而返,對吧?」
小少爺:「嗯。」
申無謂:「你父親一身都受此病魔纏身,且知道自己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因此,他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你走上同他一樣的道路。」
頓了頓,他又道:「你正當青蔥年少,又天賦異稟,聰慧明敏,簡直就是天之驕子,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為了能讓你活下去,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一輩子,你父親可以捨棄自己的一切。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有人拍著胸脯向他保證,只要聽他的,他就能有辦法醫好你的病。那麼你父親就甘願拿他自己的命去賭。哎,只可惜,所託非人,又走岔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