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送君聞馬嘶
羅馬尼亞參戰的原因不難猜測,首先是日益高漲的民族情緒。縱觀當年的巴爾幹同盟,它的鄰居們都曾建立過強盛的帝國,無論是塞爾維亞帝國,還是保加利亞第一帝國,他們都有著光榮的歷史和復興的夢想。
羅馬尼亞則只有被奴役的屈辱和短暫的統一。但他們依然有一個「大羅馬尼亞」的構想,那就是奪取奧匈的特蘭西瓦尼亞和沙俄的摩瓦多爾。
同時向兩個帝國開戰自然是自尋死路,羅馬尼亞還是更青睞於人口稠密,經濟發達的特蘭西瓦尼亞地區。
這些只是內在因素,真正促使羅馬尼亞走上賭桌的,更多的還是外界的推動。
馬扎爾人一直在向境內的少數民族輸出馬扎爾文化,手段極為粗暴,效果並不顯著。內戰結束后,克羅埃西亞取得了自治,政治地位提高后的捷克也加大了對斯洛伐克的影響。
帝國雖然承諾給予斯洛伐克人和羅馬尼亞人一定的自治權,但毫無疑問的是,特蘭西瓦尼亞與匈牙利息息與共。
作為馬扎爾人最大也是最後的自留地,經濟上的捆綁十分牢靠。奧匈境內的羅馬尼亞人雖然對羅馬尼亞王國懷有好感,但他們很少移民過去。就連奧匈的塞爾維亞人也是如此,在他們眼中這些鄰國的窮親戚,更像是一種向帝國政府施壓的籌碼。
魯道夫到來后,接著工業化的勢頭,加速了這一同化的進程。就連山脈間種植玉米的農民,都離不開匈牙利人的收購。
塑造了一個新的敵人,馬扎爾人難咎其責,魯道夫除了推波助瀾外,還有資敵的嫌疑。為了從羅馬尼亞購買糧食,原油,魯道夫將兵工廠庫存的十四萬支外貿型6.5mm步槍悉數交付給了羅馬尼亞,再加上戰前出售的,奧匈武裝了將近一半的羅軍。而現在,這些武器都瞄準了自己。
最大的推手當然是英國,只有他們才能開出參加戰爭的價碼。魯道夫記得歷史上英國就在15年向羅馬尼亞承諾了奧匈的土地,但卻沒有簽署正式協議。
日不落帝國的太陽在逐漸黯淡。殘酷的塹壕戰吞噬著青年人的生命,躍躍欲試的公海艦隊威脅著至關重要的海權,殖民帝國接受著一個工業帝國的挑戰。
法國人多年的投資打了水漂,俄國的表現令人大失所望。為了挽救這個不可或缺的盟友,英國親自下場,然後遭遇了土耳其人最頑強的反擊,八月的登陸失敗了,加利波利的戰事陷入了僵持。結果已經沒有懸念,漢密爾頓正在考慮何時撤退。
陽光灑在了巴爾幹半島,大量的協約國軍隊來到了薩洛尼卡。戰至最後一息的塞爾維亞瀕臨崩潰,主權受到侵犯的希臘拒絕參戰。羅馬尼亞成了唯一的選擇。新國王斐迪南一世的妻子是英國人,國王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妻管嚴。
魯道夫可以查閱到許多情報和資料,再憑著記憶,他可以清晰的理清脈絡,並做出準確的判斷。
魯道夫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樂觀情緒,在他看來,這場戰役的意義只在於如何以最少的損失,最快地擊敗敵軍。
而他的信心,皆來自於敵軍。
羅軍作戰能力極差,士兵幾乎全部是農民出身,這些文盲中甚至難以選拔足夠的士官。
指揮官的能力也不敢恭維,一些將領既沒有作戰經驗,也沒有接受過系統的培訓。將軍們有的是工程師出身,有的是軍校教官,還有軍工方面的專家。
軍隊輕視火炮,機槍的作用,缺乏專業的軍官。因為國家本身工業基礎差,羅軍的彈藥儲備不足,只有兩百門左右的重炮和一百多輛的卡車。
根據估計,羅軍只有大約四十萬人具有戰鬥力,其中還有一半多人缺少相應的武器裝備。
魯道夫的樂觀感染了每一個人,於是,自信的魯道夫被派上了戰場。
7月26日,魯道夫接到了任命,他要去往戰區司令部報道,擔任北羅馬尼亞方面軍參謀長一職。
事實證明,相比一名出色的軍需官,軍隊還是更缺少一名合格的參謀長。
布達佩斯的總指揮部已經組建完畢,總司令由奧古斯塔大公擔任,他是老皇帝的孫女婿,參加過匈牙利內戰和兩次加利西亞戰役。雖然他的能力一般,指揮對匈牙利作戰時打得一塌糊塗。但大公和匈牙利人關係不錯,還很受匈牙利士兵的愛戴。
副司令是舍恩上將,作為匈牙利發麵的代表。他沒有參加過一場戰爭,軍事才能自然難以評定。對於這位司令官,魯道夫只知道他出自顯赫的費倫茨家族。
雖然兩位指揮官不堪重用,但這並不代表軍隊會缺少一個參謀長。魯道夫之所以能擔此重任,更多得還是各方妥協的結果。
匈牙利不想將軍隊的指揮權交到帝國手上,奧地利也不想將支援給予馬扎爾人。兩方矛盾重重,匈牙利首相薩蒂薩是民族利益永不妥協的代表,他是皇儲改革的最大阻礙。
改革最終還是成功了,但這也讓匈牙利處在一個極度敏感的地位,任何舉動都會引起薩蒂和他的政府的強烈反彈。
匈牙利議會的馬扎爾人對國家和民族極為忠誠。特別是軍隊改組后,各民族被允許使用自己的語言。地位特殊的匈牙利自然不能例外,除了匈牙利地方防衛軍,他們在國防軍中也有一席之地。
南邊有歐根大公的第九集團軍負責,東邊的守軍則由匈牙利部隊組成。拿著奧地利和捷克的物資,在匈牙利作戰,魯道夫是最合適的人選。
7月30日,魯道夫就離開了布達佩斯,他將一路向東,去往特蘭西瓦尼亞的首府克魯日。
站台上,許多人都在為他送別。他帶走了充足的物資,帶走了增援的部隊,帶走了殷切的期盼。
戰馬嘶鳴,那是匈牙利人引以為傲的驃騎兵。似乎是受到了祖輩英靈的感召,人們群情激憤,祝賀著魯道夫勝利歸來。
離別總是會有憂傷,凱西婭也來到了車站,她是來送別的。她的軍裝已經脫下,戰場應該離她很遠。
告別聲中,只有挂念。淡紫色長裙隨風飛舞,魯道夫上了車,回過頭,招了招手。他沒有趴在窗邊,去看著那漸行漸遠的身影。
火車遠去了,那個身影也遠去了。她依然站在那裡,如同一株勿忘草,安靜地說著自己的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