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逆水行舟者 傾覆無悔
在棚子倒塌那一刻,江辭及時將蘇玉與餛飩老闆拉了出去。
「我的老天爺呀!我滴蒼天老爺呀!嚇死我了!」老闆捂住心臟驚魂未定。
侍衛立時拔出刀護在三人前,另一支箭緊接而來,侍衛揮刀打落。
「在那。」
「在那。」
蘇玉、江辭兩人同時看到了發出羽箭的位置,兩人對視一瞬,一人向左一人向右往那處包圍。
「啊!」蘇玉忘了自己還穿著不方便的裙子,猛跨一步摔了個結實。
「玉兒!」
江辭連忙跑過去,第三支箭直直朝他射來,他飛身躲開,胸前的布料被劃開了一個口子。
「一個人,沖我來的,護好王妃。」他盯著羽箭來的位置,飛衝上房梁轉眼隱入了暗夜中。
「是!」
侍衛急忙將蘇玉扶起來,誰料蘇玉奪過他的佩刀沿著裙擺兩側各劃了一刀,裙擺散開,蘇玉並不滿意提起裙擺斬了一刀,而後提著刀追了上去。
「攤主交給你了!」
「王妃!」
侍衛左右為難,誰的令都不敢違背,但已經看不到蘇玉的身影,他只能守在攤主身邊。
「王...王妃?」攤主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今兒個可不就是晉王納妃的日子,怪不得這兩人一身貴氣,他居然跟晉王和晉王妃這麼放肆,他是不是....活不久了....
侍衛這邊正焦躁著,身後的中年人竟坐到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這下子侍衛更加焦頭爛額。
而長街的另一邊,江辭已經追著黑衣人跑了幾條街,突然一柄長刀掠過他打在了箭手的小腿上。
「阿辭!按住他!」
江辭衝過去踢開刀,將黑衣人擒在地上,蘇玉緊接著跑過來撿起刀架在了黑衣人的脖子上。
「說!誰派你來的!」
江辭扯下黑衣人的面罩,發現對方一臉得逞的笑,他怔了下,脊背一寒:「中計了。」
周圍壓迫感越來越強,蘇玉給江辭遞了個眼神,江辭起身鬆開黑衣人,蘇玉則一刀砍了黑衣人的頭。
蘇玉將刀交給江辭,江辭卻不接,她蹙起眉頭低聲道:「我功夫沒你好,刀劍也不如你,那些人沖你來的,不會太關注我,一會我撿他的箭從旁助你。」
四周腳步聲近在咫尺,她把刀塞進江辭手中道:「阿辭,如有高手,各顧自己。」
兵刃斬斷空氣朝兩人砍來,蘇玉迅速俯身撿起地上的箭筒和弓,手持一根羽箭劃破前面人的喉嚨,衝出包圍飛身踏上了屋樑。
果然一群人一股腦兒朝江辭圍了過去,沒有一個人來追她,她取箭拉弓,長箭離弦刺進了距離江辭最近的黑衣人的脖頸。
其他黑衣人因江辭的殺招無暇去尋找蘇玉,而這就錯過了最佳的時機。
一刀一箭,短短半盞茶的功夫,其餘的黑衣人接連倒地。
哧!江辭執刀砍進最後一個黑衣人的肩膀,冷刃抽出,黑衣人撲通跪倒在地。
江辭走到他身邊居高臨下冷聲道:「誰派你們來的?」
蘇玉飛身跳下屋樑走到江辭身邊:「如何?」
江辭搖搖頭,蘇玉踹了黑衣人一腳,黑衣人被迫仰面躺在地上,蘇玉扯下黑衣人的面罩。
「你不說,我就猜了。」她緊緊盯著黑衣人的眼睛問道:「是左相?是李太傅?是皇后?是太子?」
黑衣人瞳孔一縮,蘇玉挑了挑眉道:「原來你是太子的人。」
身份暴露,黑衣人殊死一搏,拚命爬起來撲向江辭,江辭紋絲未動,長刀果斷扎進黑衣人胸口,刀還沒拔人就被踹飛了一丈遠。
「蕭行簡。」江辭的確沒有想過太子會派人殺他,在他的大婚之夜。
「這些人應該早就潛伏在我府外四周了,只等待時機。」
江辭握住蘇玉的胳膊,神色極為認真,使得蘇玉都嚴肅了起來。
「玉兒,你后不後悔嫁給我?」
「悔?為什麼要後悔?你覺得我貪生怕死不成?」蘇玉堅定道:「既然我們已經在同一條船上,那就一起讓這條船走到最後,誰想掀翻我們的船,我們就掀回去。」
江辭眼波微微顫動,唇角的笑容被渡了一層月光,他的手緊了又緊,猶豫許久還是沒有將人擁入懷抱。
或許人是這世間最矛盾的存在,他們敢玩笑著擁抱對方,卻沒有用上真心的勇氣。
蘇玉笑著眨眨眼,跳到了江辭的背上,江辭連忙承住她的雙腿。
「你幹嘛?」
「我都幫你打架了,你背我回去不虧。」
「你倒是會討便宜,重死了。」江辭嘴上嫌棄著,嘴角卻控制不住地上揚,他低下頭很怕被身後的人注意到。
「等什麼呢小王爺?快走快走,我都困了。」
「怎麼,把我當馬了不成?」江辭笑得有些無奈,將蘇玉往上顛了顛走上了回府的路。
晚風輕撫,浮雲半掩著月亮,清冷的月光灑在石磚上,將兩個人的影子拉長最終隱匿入夜色中。
江辭的腳步放得很慢,蘇玉的頭髮貼在他的脖子上,有些癢,他歪了歪脖子卻因為這一個小小的動作震散了蘇玉本就松垮的發簪。
他急忙伸手接住發簪,帶著蘇玉往前傾去,長發傾斜而下,帶著獨屬一人的冷梅香氣,江辭胸口一悸,抬眼望著晉王府的匾額,雙腿卻似灌了鉛了一般。
「玉兒...」他長吸了口氣,「你回府早些休息吧,那些屍體還未處理,我須得入宮一趟....不,此案還是交給大理寺更為穩妥。」
「玉兒?」
身後還是沒有答音,江辭向後看去,蘇玉安靜地閉著眼睛,長睫在臉頰上投出一片陰影,朱唇近在咫尺,江辭慌亂地轉過頭加快了腳步。
「王爺,王..」
「噓。」
江辭斜了門房一眼,穩步走進府門,回到院子將蘇玉背進卧房輕輕放到了床上。
最熟悉的人躺在最熟悉的床榻上,一頭烏髮如雲鋪散開,那雙桃花目看著他時有著抹不掉的熱烈與張揚,而此刻卻又透著溫柔、脆弱。
他抬起手猶豫著撫摸上蘇玉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打在他的指腹,他鬼使神差地低頭靠近了那一抹朱紅。
熾熱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忽然朱唇微啟,江辭恍惚回神,微微側過了頭細細聽著。
「里..」
「玉兒?你說什麼?」
「李...知津....李..」
江辭恍若被天雷擊中,渾身上下冷得刺骨,疼得刺骨,他踉蹌了好幾次才能爬站起來,再也不敢看床上的人,落荒而逃。
房門被風力帶上發出吱呀一聲,蘇玉攥緊身下的褥子,冷汗不斷沁出,耳畔的笑聲越來越大,突然她睜開眼睛噌地坐了起來。
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臉頰,蘇玉擦乾眼淚抱緊雙膝靠到了床角。
又是前世的情景,夢裡她被萬箭穿心,而李徐和蘇瑩就在石階上嘲笑著她,無數次,無數次,從現實變成夢魘。
「李..知..津,我發誓,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蘇玉環視一圈,已經回到了晉王府,卻不見江辭,她想不了許多,抱緊身體頭埋進膝蓋。
燭火又爆了幾次后徹底熄滅,月光透過窗子灑進地面,蘇玉靠著牆壁,就這麼坐了一夜。
翌日一早,王府侍女與雪芽一起來為蘇玉梳洗上妝,最前頭還有蘇母特意派來的盯著蘇玉的親信錦思。
蘇玉被迫爬出床榻,沒精打采地坐在鏡前,一陣陣打著哈欠。
「你們把東西放下就都退下吧,這有我和雪芽伺候就行了。」錦思清退了一眾侍女,走到蘇玉近前:「王妃,昨夜王爺怎麼沒宿在房中?」
「啊?」蘇玉有些頭疼,要說蘇府她拿誰最沒轍,頭一個是母親,第二個就是錦思姑姑,從小到大她都躲著走。
「昨天...江辭在呀。」
錦思用手中的小戒尺打了下蘇玉的後背:「怎可直呼晉王名諱,在外要稱王爺,私下可稱夫君。」
「知道了。」蘇玉剛應完就又挨了一下,「我又怎麼了?」
「這一下,是打您撒謊,今晨奴婢見王爺是從書房走出的,才去更衣,根本沒在卧房過夜,您還想辯駁?」
蘇玉火氣也上來了:「我辯駁什麼?他愛在哪睡就在哪睡唄,管那麼多幹嘛?」
「奧!」話音剛落蘇玉就又挨了一下。
「你是不是有些過分了,信不信我把你趕出去!」
錦思不為所動,舉起戒尺面無表情道:「這戒尺是夫人賜予奴婢用來規範王妃言行的,以免王妃在夫家做出格的事,若是王妃不滿意奴婢可向夫人訴明,將奴婢發賣出去。
蘇玉指著錦思的手慢慢握回成拳頭,狗腿一笑:「哈哈,錦思姑姑哪裡的話呀,我怎麼會不滿意姑姑呢,哪就那麼嚴重還要發賣,我要是告狀讓母親將您發賣,母親不得打死我啊。」
最後一句話蘇玉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說完皮笑肉不笑地朝錦思嘿嘿了兩聲。
錦思還是一臉冷漠:「所以王妃現在可以告訴奴婢,為何大婚之夜王爺未宿在卧房了嗎?」
蘇玉敲了下額頭,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