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真不知道那是什麼樹
在何程教授查看《平凡人生》設計稿的同時，路知行也在琢磨剛才那個長藤娛樂的人說的話。
「《高校秀》的同名遊戲，設計稿竟然現在才敲定嗎？開發時間這麼短，來得及嗎？
「而且，還是何教授做的？
「感覺何教授似乎不是很上心，更像是單純掛個名。甚至設計稿都不一定是他親自寫的，可能就是簡單給了個大方向，手下的研究生來完成的。」
《高校秀》找何教授來挂名做同名遊戲，這種事情在業內其實很常見。
顯然何程教授也不是很想接這個活，他早就功成名就了，也不缺錢，但有時候人情世故這種東西，還真不是想推就能推得掉的。
不過路知行也沒太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目前以他的實力，還沒太有資格去碰瓷《高校秀》，哪怕它從綜藝到遊戲都是長藤娛樂用來割韭菜的工具。
沒多久，何程教授已經看完了《平凡人生》的設計概念稿。
他緊蹙的眉頭時而舒展，時而再次蹙起。
而後，何程教授用一個相當複雜和糾結的表情看向路知行。
「你這個設計稿，怎麼說呢……
「格式標準，內容紮實，詳略得當，邏輯清晰，總之，我見過的很多業內資深功能策劃，寫的都不如你講究。
「尤其是考慮到這份稿子是一周之內完成的，這就更難得了。」
路知行心中呵呵，默默糾正：其實是三天能完成的。
「但是……」
何程教授話鋒一轉：「你這稿子寫的是很好，可這遊戲本身，怎麼說呢……
「遊戲要全面模擬打工人的人生，把現實生活中諸如搬磚、當保安等工作做成裡面的玩法模塊，而且還加入了生存遊戲元素，這對於玩家來說，真的能有足夠的樂趣嗎？
「現實生活已經很困難了，大部分人玩遊戲就是為了圖一樂，結果發現進了遊戲還要搬磚，這多少有點……
「當然，也不能說這麼做絕對不行，跟市面上的其他遊戲做出差異化，倒也算是不錯的嘗試。
「可更關鍵的問題在於，你在設計這款遊戲的時候，完全沒考慮過成本控制的問題嗎？
「遊戲設計師的第一課，就是成本控制。這一點做不好，再好的設計也沒有意義，明白嗎？
「你的設計稿中，有如此海量的遊戲內容，從搬磚、送快遞再到當保安，每一種玩法都需要不同的場景、模型、動作。如果是普通的pc版也還好，而你竟然還打算做vr版？
「你這遊戲打算投資幾個億？
「而且，校園部分的內容，竟然還有主角籌辦晚會、演唱歌曲、排練小品的內容，這些素材你打算從哪來？
「是去買現成作品的版權？還是找專人去定製？恐怕不管怎麼選，都是一筆巨大的開支吧。
「我簡單估算了一下，如果真的要完全實現你的設計，這遊戲的投資恐怕連一些巨頭遊戲公司都得掂量掂量。想想到底能不能收回成本。
「我雖然說是要幫前三名把遊戲做出來，但你這方案……」
何程教授顯然也很糾結。
要說這設計稿不好吧，寫的倒是挺完善的；可要說這設計稿好吧，又完全沒做任何的成本控制，這麼大的投入砸進去，多半是要虧錢的。
哪去找這種冤大頭投資人？
路知行在一旁認真聽著，時不時點頭，但心中卻一點不慌。
跟他猜測的一樣，何程教授果然提到了成本控制的問題。
但其實，這對路知行來說都不是什麼問題。
只要能順利完成三個扮演任務，路知行就可以猛薅一個小時的羊毛，全部素材都能很快湊齊。
至於校園中辦晚會、唱歌、排練小品之類的內容，也都可以用積分來兌換，壓根不需要找人定製。
對其他人來說，要實現這個方案得砸進去一大筆錢，但對路知行來說，做起來卻幾乎沒什麼成本。
不過這些肯定不能跟何教授說，路知行只能報之以微笑。
何程教授看了看他：「你有沒有在認真聽？」
路知行立刻說道：「當然，教授，我完全理解了您說的『成本控制』的問題。」
何程教授這才有些滿意地點頭：「嗯，那你打算怎麼改？」
路知行表情不變：「我不打算改。」
何程教授愣住了：「啊？伱這叫完全了解了？合著我剛才跟你說的話你全都耳旁風了！」
路知行搖了搖頭：「我不是這意思，教授。
「其實我也清楚這篇設計稿可能在商業上不會特別成功，但我還是更希望把這款遊戲的玩法給完整地寫出來，把能做的設計做到極致，而不是為了迎合投資人的需求，把它砍成一個妥協后的殘次品。
「那樣的話，我不如再設計一款其他的遊戲好了。」
何教授一時語塞，他看著路知行，許久之後點了點頭：「懂了，你這是文青病犯了。
「哎，也正常，我像你這麼年輕的時候，文青得比你更厲害。
「但是小路啊，你要知道，獨特的個性對於設計師來說其實是一種很奢侈的東西，只有一些最頂尖的天才，才有資格任性。
「可這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不是天才啊，作為凡人，還是得活得現實一點。
「你有官方平台的開發者賬號嗎？登上，我帶你看看這些素材到底有多貴。」
何教授自己當然也有官方平台的開發者賬號，但他作為資深的開發者，看到的頁面內容跟路知行不一樣。
他能看到一些內部素材，這些素材售價比普通人看到的要更便宜，還有其他的各種資源，所以想要起到教育作用，還是得用路知行自己的初級創作者賬號。
路知行猶豫了一下：「……教授，這個就不必了吧。」
何教授已經閃身讓開電腦：「不，這個很有必要！你之所以有這種想法，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你對『成本控制』這件事情沒有切膚之痛。
「我帶你看看官方平台的這些素材有多貴，你就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麼不切實際了。」
路知行無奈，在何程的再三催促下，只好登陸上自己的開發者賬號。
何教授立刻點開編輯器中的各種資源：「你看，這麼簡單的一個場景，都要上萬塊，這個捕捉好的動作，也需要幾千塊。
「這樣算下來，你這遊戲得花多少錢才能做完？就算勉強做出來了又如何保證質量？
「還是說你打算自己組建一個團隊，養著一整個程序組和美術組？那開銷更大……
「你看，我簡單創建一個新項目，讓你能直觀感受一下……」
何教授一邊說著，一邊打開的創作項目列表，然而下一秒鐘，他愣住了。
原本以為是空空如也的列表中，竟然有一個已完成的項目。
而且這項目的名字還挺熟悉。
「《禪》？？？」
何教授茫然了，他原本以為這是路知行模仿那款遊戲做著玩的項目，然而點開之後才發現，這還真就是那款遊戲啊！
明明都已經上架了，而且裡面的素材也和遊戲中的分毫不差！
再看右上角的用戶名：異鄉人。
何教授一臉懵逼地看向路知行：「你就是那個『異鄉人』？這遊戲竟然是你做的？」
路知行乾咳兩聲：「是，是啊。」
何教授很無語：「那上課的時候你怎麼不說！」
一想到當初自己還一本真經地教育這遊戲的製作者，何教授就感覺到腳趾情不自禁地摳地，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尷尬。
路知行也有些尷尬。
這可是你非要看的，我儘力勸你了……
「教授，我在課上不是暗示了一下嘛，主要是你沒聽懂，我也沒好意思再提。」
何教授的嘴角微微抽動：「那你真不知道這棵樹是枇杷樹？」
路知行很坦誠：「我真不知道。」
「那這遊戲的素材是從哪來的！」何教授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路知行微微低頭：「就是……在現實中找了一些素材，又在網上搜了一些圖片，然後自己在vr版編輯器里畫的。」
「畫、畫的？？」
何教授表情獃滯了，他又看了看編輯器中《禪》的素材：「這種高精度的模型，你告訴我是你自己畫的？」
路知行理不直氣也壯：「對啊，我其實自學過一點點的繪畫和建模。」
反正現在即便教授讓他復現，他也復現得出來。當然，僅限於畫《禪》裡面已有的素材。
何教授沉默了，顯然，眼前發生的一切對他而言過於玄幻，一時間難以接受。
最初，他只是想讓路知行登陸創作者賬號，給路知行展示一下這些素材到底有多貴、遊戲的成本控制又有多麼重要。
之前他還苦口婆心地勸呢，說什麼，獨特的個性對於設計師來說其實是一種很奢侈的東西，只有一些最頂尖的天才，才有資格任性。作為凡人，還是得活得現實一點。
結果勸來勸去發現，小丑竟是我自己。
路知行此時就像是站在他面前說：對啊，在下正是這種天才，有問題嗎？
豈有此理！
沉默中，何程教授指了指辦公室的門：「你出去。」
路知行乾咳兩聲：「那個……何教授，我就是『異鄉人』的事情，還請您幫我保密一下。」
他暫時還沒有做好在全體同學面前社死的準備。
何教授瞪了他一眼，路知行趕忙開溜。
等到路知行走了，何程教授才看著手中《平凡人生》的設計稿，流露出感慨的神色。
「這小子……」
本來何教授是想勸路知行，讓他現實一點，畢竟見過太多一腔熱血的普通人懷抱夢想進入遊戲行業之後被現實搞得遍體鱗傷，不想讓他走上這樣的老路。
正如之前說過的，獨特的個性對於設計師來說其實是一種很奢侈的東西，只有一些最頂尖的天才，才有資格任性。
但現在，路知行還真的展現出了一些與其他人完全不同的地方。
而這種年輕氣盛的感覺，竟然也有些喚起了何教授塵封已久的某種感覺。
每個遊戲設計師最初的夢想，都是用遊戲去改變這個世界，而不是買房買車、賺更多的錢。只是作為普通人，浮浮沉沉之後，無奈地與這個世界妥協了。
「真是年輕氣盛啊。
「不過年輕氣盛，對於真正的天才來說，倒也不一定是壞事。
「既然如此，我就幫你一把。能做到什麼地步，就看你自己了。」
何程教授看向電腦中的郵件，其中有一封，發件人是官方平台運營組，而郵件的標題是「太清編輯器1級許可權內部測試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