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8章 好看

謝珏忙得暈頭轉向，回到後院時，方楚寧躺在院內樹下的貴妃椅上，哼著小曲，陽光斑駁落在他身上，彷彿鍍上一層柔光，謝珏的心漸漸靜下來，耳邊也沒有剛剛堂上那種喧嘩嘈雜。

方楚寧看著心情很不錯。

「這是什麼曲子，我不曾聽你唱過？」

方楚寧聽到聲音就愉悅，笑著說，「是在綠柳山莊時聽他們唱的，聽了一遍就學會了，厲害嗎？」

「聽你那群侍女在陪你泛舟采荷時唱的？」

「……不是！」方楚寧斷然否決，「聽府中的孩子唱的，是揚州的童謠。」

這曲子聽著就不像是童謠，謝珏也沒有多說什麼，他坐在旁邊，貴妃椅旁邊有著石桌，石凳，放著一壺茶和幾碟瓜果，謝珏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隨口問，「今天喝葯了嗎？」

「喝了！」方楚寧面無表情，真的，盯著他喝葯是沒人比謝珏積極，「大夫說我身體已無大礙，這葯可以不喝了。」

「是你說的，還是大夫說的？」謝珏淡淡地看著他，直接拆穿了，方楚寧說，「我這體質，應該是百毒不侵，鶴頂紅都沒事，喝葯頂什麼用？這毒不是挺好的，日後就是百毒不侵，誰也不能暗算我。」

「毒在心脈，以你血肉為食，日日侵襲你的身體，有何好處？」謝珏慍怒，「喝到大夫說你身體沒有一絲餘毒！」

只要有餘毒就得喝，比他自己自然排出要快一些，謝珏總擔心那些毒在他身體里堆積過多，會影響他的身體。

謝珏看著方楚寧含笑的臉，這一次中毒后他變得愛笑了，總是莫名其妙地笑，謝珏好奇地問，「有什麼開心的事？」

「那可多了！」方楚寧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不是最開心的事嗎？對了，平南縣的事著急嗎？是不是要等內閣派人下來交接我們再走？」

謝珏點頭，的確如此，如今都是杜放暫代府衙的事，他也要等杜放的任命下來，謝珏並不是任人唯親，北蠻這麼多人定居於此，必須要有一個管事的人，否則北蠻人仍會不斷的遭受壓迫而投訴無門，謝珏寫信回京時也讓內閣下一份任命書，他自己考察過的人，內閣不會攔。

「正好你在平南縣好好養身體，我們也不急著趕路。」

方楚寧欲言又止，其實他不想去北蠻，謝珏帶他去北蠻的初衷他是知道的，可如今是沒必要了。

可他自己又有一點小心思，不想那麼快地和謝珏攤牌。

「是，我這身體的確得好好休養，其實我都不想去北蠻了，太冷了，這季節北蠻冷不冷，我如今病弱，能扛得住北蠻的天氣么？」方楚寧委婉地拒絕前往北蠻，冰天雪地的，有什麼可看的，北蠻人也全部遷出，那邊土地都不太適合人類居住，又冷又荒涼，他們還要穿過雪山，危險重重，他一點都不想重溫舊夢。

「你不是想去夢中的那片雪山么？」

「突然就不想了！」方楚寧一本正經地說，「這一次死裡逃生，突然有了新的感悟。」

「什麼新感悟？說來聽聽！」謝珏好整以暇地問。

方楚寧認真地思考片刻，沉聲說，「這一次中毒在鬼門關前走一遭，我對許多事都釋懷了，沒必要去做虛無縹緲的夢，也不想去追尋已失去的東西，你說得對，記憶是可以創造的，過去的已過去了，未來都是新的一天，我會有新的記憶，我也不想冒險去危險重重的地方，生死未卜，如今躺在這裡，沐浴陽光，有新鮮的瓜果，茶水，日子豈不是美哉。」

他笑得那樣的溫和，謝珏卻遲疑了，他真的想通了嗎？方楚寧會這樣想，其實也算正常，在鬼門關前走一遍，的確會有非常多的感悟，也會釋懷許多事情，他對過去的記憶都不再執著，那對曾經的人，又會是什麼態度呢？

謝珏微垂著眼眸，有幾分黯然和失落，他私心裡希望阿寧能恢復記憶，早日與他冰釋前嫌，更希望他能珍藏著彼此的回憶，他不想一個人記住那些青梅竹馬的歲月，可若他真的釋懷，不在執著，他也沒有理由強迫他。

「好！」謝珏淡淡說，倏然起身，「我先去忙了，你好好休息。」

「哎……」方楚寧沒想到他說走就走，原本還想和他多說幾句話，謝珏卻已走得不見人影，方楚寧喃喃自語，「聽風生氣了？」

為何生氣了？

以他們的行程，到寧州時已快過盛夏，去到北蠻就是秋天，北蠻的秋天比北寧的冬天還要冷，八九月份就開始飄雪，雪山上已是白雪皚皚，若不是冬季太冷，不適合人居住，北蠻人也不會輕易地離開自己的故土，來到陌生的北寧。

聽風身體本就弱，抵不住北蠻的嚴寒，當年在北蠻時就病了數次，如今他的身體也是餘毒未清，他們不該冒險去冰天雪地的北蠻，在北蠻時珍貴的是那段歲月，那段他們都記得的日子。

方楚寧閉著眼繼續休息，身心舒暢，身體就像是躺在溫暖的泉水中，輕鬆又自在，如今可真算是苦盡甘來。

他哼小調，伴著微風入眠。

平南縣百姓冤屈日積月累，樁樁件件觸目驚心，除了抓捕了周縣令，幾名府衙里的官吏，還包括一些鄉紳，謝珏都派人一一審理清楚。

周縣令被處決那日，平南縣百姓都圍在集市口觀刑，崔蘭宋去當監斬官，謝珏和方楚寧都沒有去，方楚寧高估了自己的身體，果真是餘毒難清，鶴頂紅雖保了他一命，卻也糟蹋著他的身體，他食慾不佳，且頻繁嘔吐，乾脆在家休養，大夫下了幾副催吐的葯后，他更是上吐下瀉得厲害，沒有一點力氣。

可他不愛躺在床上養病，不管是失憶前，或是失憶后，他都不喜歡戶內，在綠柳山莊養病時也是身體虛弱也喜歡去垂釣。

謝珏又好氣又好笑，也只能陪他在樹下曬太陽，方楚寧白著臉問謝珏，「我是不是瘦得很難看了？」

謝珏，「……」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關心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