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臨天下 第一章坊內玄衣

兵臨天下 第一章坊內玄衣

清風徐來,樹影婆娑,馳道兩邊簌簌的響,陽光灑落,斑駁陸離。

大暑剛過,那風似乎不再那麼熾熱,那光也好似不再那麼刺眼,街道上車水馬龍,各色各樣的行人絡繹不絕,叫賣聲此起彼伏,激的路面上的塵土起起落落。明明那十萬朱玄軍已連破大梁數城,可這渭陽城裡的百姓卻依舊安生服業,絲毫不受影響,多是司空見慣了罷。

「聽說了沒,前不久王典將軍已經率兵包圍了大梁國的國都安陽邑。」

「咱們這十萬朱玄鐵騎,又有王將軍的兒子領兵,虎父無犬子,應該早就攻破了大梁國都,取了那梁王的項上人頭了吧。」

「可惜啊,雖然王典將軍率軍一路摧枯拉朽,那群梁武卒威風也已不再,但梁軍堅守城池,俺們軍隊攻城多日都不能攻克,還傷亡慘重。」

「這『安陽邑』是梁慧王有心建造的,姜國和我們曾經很多次攻打大梁城,都無功而返,這可是我爺爺跟我說的。」

「爾等這音信真是老牛破車,昨夜我那軍中好友同我飲酒,與我說那前方的戰報已經傳回來了……」

四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眼前已入不惑的男人,男人對此很滿意,那略顯老態的臉上滿是得意,那四人急不可耐,他只當沒看見,摸著鬍鬚,砸吧著嘴,就是沒有下文。

「奶奶的熊,俺請你吃酒得了吧,快說,別磨磨唧唧的。」

那四人中最年輕的,終是不如其餘年長之人沉的住氣,很快就敗下陣來,其他人不禁眉飛色舞起來,想來是又省了頓酒錢。

男人嘿然一笑,「還是小五懂事,這就說。王典將軍見久攻不下,將士們也都心生疲憊,於是便暫緩攻城,又觀那安陽邑地勢較低,濁河、鴻溝離安陽邑不遠,遂令大軍開渠,引濁河、鴻溝之水入安陽邑。水火一向無情,依我看那城中百姓多半是凶多吉少嘍!」

四人倒吸一口涼氣,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這老倌,又在這偷懶耍滑,還不快滾回來幫忙!」

原本因為有酒喝,而喜悅的男人,被那吼聲嚇得一哆嗦,只見那路對面的一座高門大屋裡走出一位怒著臉的婦女,身著黑色直裾,大襟窄袖,雙手叉腰,腰間系著一條黑色布帶,跟她的膚色遙遙呼應,再細看,那婦女頭上還帶著一條黑色頭巾,可此時在男人看來,那張陪伴了他許久的臉卻更加黝黑了。

「大哥,這酒不是我不想請你,你看,大嫂來了,我們也得走了。」

男人回過頭怒瞪笑容滿面的小五,隨即又嘆了口氣,耷拉著肩,無奈地走向對面。

「你們有空來家裡坐坐啊!」

「好嘞,嫂嫂,俺(我)們就先回去了。」

四人異口同聲地說,打完招呼后就各自離去,男人和婦人轉身向屋內走去,耳邊隱隱約約傳來呼聲。

「你這老倌,平常偷懶犯渾也就算了,畢竟連掌柜的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也不說什麼。」

婦人領著男人急匆匆往裡走,那呼聲越來越清晰,空氣中不知何時瀰漫了一股汗水味。

男人呼吸一滯,來不及發問,兩人已穿過有些昏暗的走廊,那盡頭的亮光射來,刺得男人眯了眯眼睛,緊接著如潮般的呼喊撲面而來,將他整個人裹住。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寬闊的大廳,大廳里人來人往,幾乎所有人都向大廳中央走去。

再朝中央看去,那裡有一個近三丈的木檯子,台上站著兩壯漢,壯漢臉上帶著白布面具,面具上用墨汁寫著什麼,看不真切,兩人赤著上半身,露出結實的肌肉,互相抱扯著對方,要將對方推下木台,台下兩側各一丈處有一排排桌椅,呈扇形分佈,從遠處看,黑壓壓一片,坐無缺席,此時卻沒人願意坐下,紛紛站起並揮舞著臂膀,叫喊聲從這群人口中脫出,盡顯癲狂。聲音太大太雜只能從中大概聽出甲一和甲二四個字。

鏘的一聲鑼響,四周聲音被漸漸的平息,台上的甲一和甲二都很有默契的各自退到邊緣,只見那木台邊不知何時抬來了一個木架子,木架上掛著一個約莫三尺的金鑼,一個同樣帶著面具的人正手握木棒,那面具上用毛筆寫著『老少無欺』四字。

那人將木棒扔給旁邊的小廝,走上木台,那兩隻黑色的大袖不停舞動,「各位客官,稍安勿躁,半場歇息,下半場將分出勝負。如以往一樣開始下注,因是首場,雙方賠率相同,誰能繼續站在台上,那下局另一人賠率倍增。有勝、負、平三種,勝負兩種按當時賠率獎勵押中者,平一種雙方賠率始終相同,每位客官只能單下一種,半兩環錢下幣為底,在押中者的額外環錢中我們會抽取一成傭金,如介意者,可只觀不投,本坊小本買賣,概不賒賬。」

剛說完,穿著相同服飾,帶著與台上司儀相同面具的小廝,兩人一組,一人將客人手中的錢接過並在清點后裝入黑布袋中,另一人用毛筆蘸了蘸硯里的墨,在細長的竹片上寫下下注多少,下注誰,下注何種結果,寫完后遞給客人,一切井井有條。

終於不再喧鬧,男人這才問起,「這不跟平日一般么?」他本想著自己的妻子如此焦急,必是來了什麼貴客,他作為庖廚里的火頭,肯定得在庖廚裡面呆著,可現在一看,絲毫沒什麼特別的人出現。

「整個二樓都被訂下來了,連掌柜的都只能站在那大人物的一旁候著。」婦女壓低聲音,指了指上面。

男人一愣,這二樓的每間雅閣,可不是有錢就能進的,特別是白天,可現在連整個二樓都被訂下來,確實如他的妻子所言那般,是一位大人物,可什麼大人物會在白天來這,而且還是看有些不雅的角抵。

一個個小廝端著銅盤,盤上擺著今日剛送來的瓜果和現做的精美點心,小心翼翼順著樓梯步向二樓,樓梯盡頭是個十字口,向左右走是一間間雅閣,一直向前走的話,走廊漸寬,視野漸闊,那是二樓的陽台。

此刻,越過那屏風,離那柵欄極近的位置,擺著一張香案,那案上擺滿了蒲團,又將一整塊獸皮鋪在上面,幼小的孩童側卧著,其右手托著腦袋,身著一身玄色精美衣物,像一尊精美的瓷娃娃,下面如此喧鬧,周圍也亦有不少人在忙前忙后,可他卻興緻缺缺地不停打著哈欠。

渭樂坊的掌柜叫趙伯,是個留著山羊鬍,身材略微浮腫的男人。在孩提時,同齡人的馬步扎得尤如磐石,那拳頭揮得虎虎生風,可他的武夫之途,還未開始發光發熱便如風中殘燭一般,一熄滅就點不著了,好在老天爺待他不薄,這渭陽坊在他手中蒸蒸日上,雖無法完成兒時心愿——上陣殺敵,但也可保自己香火興旺,膝下已有一子,待犬子到總角之年,他再花重金請有名的先生教導自己的兒子,犬子的根骨其實也並不算出眾,可比他強就行,將來參軍后,多殺幾名敵軍,然後活著回來,那也算遂了自己的願。

渭陽城最大的樂坊就是他這,白日這裡會舉辦諸如角抵、鬥雞這類活動,此類活動畢竟上不了檯面,來的也多是沒爵位卻有一定家產的庶民。可當夜幕拉下時,庶民們就不得進入,那一輛輛名貴的馬車載著達官顯貴從城內的各處府邸來這,近乎每一夜都燈火通明。

一群群女伎,穿著輕薄艷麗的裙子,歌唱、起舞、奏樂——盤鼓舞、袖舞、巾舞、假面舞種類繁多,偶爾也會請外來或城內的戲子表演百戲,空酒壺堆得像小山一樣。清晨,那街道都還瀰漫著胭脂味和酒香,久久不能散。

明明見過且接待過很多身份高貴的人,可劉伯現在很惶恐,跟那些下人不同,他知道那衣服上的顏色代表著什麼,在朱玄國只有王族嫡系才能用的玄色,這幼童一句話就可使他和整座渭樂坊萬劫不復。

「大人,您需要的,小人都給您上齊了,桌子也按您的吩咐擺好了,您還有什麼吩咐,小人我一定儘力滿足。」

四張精美的木桌被下人擺在孩童能夠到的地方后,劉伯立馬彎膝跪拜,下人們一見也紛紛跪拜,咚咚的聲音一片,場面混亂。

「……行了,都退下吧,讓吾一個人呆著,你們也是。」

孩童頭也未回,向後擺了擺手,順手拿了一顆李子,咬了一口,嘶,真酸,接著便又咬了一口。

「呵。」

那些穿著甲衣的士兵應著,在作揖行禮后就陸續下樓,劉伯本還想說什麼,此時也知趣的領著眾人離去。

四周又冷清了,孩童卻突然翻了翻白眼又嘆了一口氣,暗罵你大爺的,玩我呢。

劉伯剛到下面沒一會,他那火頭手裡抓著什麼東西,向他奔來,「掌柜的不好了,有幾個下人死了,屍體被扔在柴房裡,衣服都被扒了!」劉伯一愣,下意識瞟了一眼火頭手裡的東西,是一把沾有血跡的菜刀,似是意起什麼,轉頭看了看身後的下人,數不對,心裡一緊,心急如焚地推開眾人向樓梯口奔去。

屏風外站著悄然返回的某個下人,他的動作極輕,可目里的凶光似乎要刺透這屏風以及那案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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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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