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臨天下 第十一章 祭颱風波
水波粼粼,蜻蜓點水,天邊那輪大日剛剛爬出山頭,蘄年宮的春祭台下已站滿了穿著統一禮服的百官,百官成方隊分別立在廣場主道兩側,每隊有三列。
主道上鋪著一條寬兩尺的硃色織皮,織皮從廣場入口一直延到春祭台最前方的內壁處。
春祭台整體為半圓,且整個向外延出一丈有餘,懸空的檯子下有六根石塊堆砌而成的柱子撐著。
台上擺著石刻供桌,供桌上鋪著一塊長條形硃色絲綢,絲綢並不寬大,沒有將桌面鋪滿,絲綢兩端各垂落於供桌前後。絲綢上端著一尊金色銅製香爐,香爐緊靠外側桌沿,香爐靠內的絲綢上擺著五塊形狀大小各異的玉佩,最大的一塊玉佩足有成人手掌之大。
絲綢兩側各擺著不同的瓜果,不同的是,其右側放著待焚的香燭,左側放著一卷竹簡。
供桌的位置離半圓檯子的末端約摸二尺,檯子外沿圍著一圈木質圍欄,但卻在供桌前方的空出一塊位置,剛好桌子大小。
向下走,先是三級階梯,階梯兩側各放著一尊青銅鼎,鼎內已燃起火焰,陣陣黑煙飄起。接著就是一方不大的等候場地,場地兩側豎著並排的硃色旗幟,各三架,每面旗上綉著黑色的大鳥,旗子後面是此方場地另起的圍欄,這裡總共有六名士兵一次排開,士兵身著輕甲,全副武裝,武器是青銅劍。
場地中央單獨鋪著一方形兩丈織皮,織皮上同樣綉著黑色的大鳥,織皮四邊與四周之距皆為兩尺。
接著往下,是九級階梯,這層的可活動範圍只有一圈,依舊有重兵把守,往下又是九級階梯,這層的活動範圍比上一層稍大,同樣是一圈,同樣有重兵把守。
經過最後的九級階梯,就到達底部,階梯兩旁立著一丈高石像,石像雕刻的是展翅的某種鳥類,石雕前站著手握戈的士兵。左側的石像旁,擺著高大的編鐘,有專門的官員正手握木槌在旁等候,說是木槌,其實也是青銅所制。
廣場里的士兵皆是持戈佩劍,編鐘旁同樣站著士兵。士兵后是約三丈的華表,柱頂並未有特別的裝飾,柱身雕刻著展翅騰飛的巨鳥,巨鳥周圍是層層疊疊的雲。
然後就是百官們所在的廣場,百官們離前方的九級階梯約莫三丈有餘,離身側的主道約莫兩丈。
在百官隊伍末端與主道間的位置,又各立著一尊青銅鼎,青銅鼎后則站著整齊的士兵,每名士兵相隔兩尺,一直到廣場的入口——一座高大的欞星門,欞星門前亦有兩尊青銅鼎,這兩尊青銅鼎與其餘的形狀不同,其餘青銅鼎皆為方形,而這兩尊是橢圓形,每尊青銅鼎下都有微微隆起的方形石台。
百官隊伍向外的區域,前後各立著一根兩丈華表,華表上端石犼蹲立,下面橫插雲板,柱身刻有流雲,流雲間亦有飛禽,華表后立著三架旗幟,旗幟後有著圍欄。
百官都沉默不語,望著高處的祭台,玄王已站在等候場地,祭台上的大公子周扶蘇現將香燭點燃,然後手捧竹簡,打開竹簡后只見上刻著頌文,也在這時,編鐘敲響,祭祀開始。
「昊天有成命,朱玄受之。思賢社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莫菲爾極。貽我來牟,帝命率育。無此疆爾界,陳常於時夏。烈文辟公,錫茲祉福。惠我無疆,子孫保之。無封靡於爾邦,維王其崇之。念茲戎功,繼序其王之。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不顯維德,百辟其刑之。於乎,前人不忘!」
場地空曠無雜聲,即使隔得很遠也能聽清大公子所念之詞,在大公子朗詞之時,宮裡的宦官們在大宦官的監督下提著打水的木桶,從小路走到祭台底,湖的岸邊,穩住身形后將湖水打上來。這湖便是渭水的終點,渭水是濁河的主要支流之一,也是養育春秋七國的母親河。
朱玄國的習俗,在祭祀時飲下湖水,便能得到好運。
朱玄國的春日祭祀不與他國相同,不需以備好的豬牛羊為祭品,只需準備精心雕琢的玉,每塊玉代表一位對朱玄國極為重要之先人,將玉投入湖中,不僅是對先人的祭拜,更是對上蒼的禱告祈福。
周政左手扶劍,盯著祭台上的周扶蘇,周鈺珏站在廣場左側的隊伍,因為身份原因,他站在了隊伍的最前面,也是最左邊的位置。
這裡大部人他都不認識,就比如他身旁之人,跟他還有點血緣關係,按輩分周鈺珏該叫他表叔公,這人也是當今朱玄國丞相——羋啟。
剛來的時候還跟他打招呼,雖然每個在場的官員礙於周鈺珏的身份都會跟他打聲招呼,但像昌平君這般熱情屬實少見,當周鈺珏看著眼前這張滿面春光的臉,雖心裡暗罵「你他媽誰啊!」,但面上不露出破綻。
提起這位丞相的名字,可能沒多少人知道,不過其封號就如雷貫耳,大名鼎鼎的「昌平君」,未來會讓玄王周政頭疼的傢伙。
周扶蘇將竹簡捲起,雙手恭敬地捧著,轉身走了幾步后將其扔進面前的青銅鼎,烈火很快就將竹簡裹得焦黑。
周扶蘇走下祭台,走到樓梯旁站定后低頭行禮,玄王左手扶劍右手微提下擺,走上台。
來到供桌前,周政拿起一塊玉,雙手交在一起行了一禮。
此時,一隻只盛滿湖水的碗被遞到了百官和大小公子手中,接著是護衛的士兵。
「皇天后土,佑我朱玄。」
語畢,周政手中的玉被丟進湖裡。
「飲。」
周扶蘇見狀,轉頭回望一眼,說完后就將碗里水一飲而盡。
「嘶。」
周鈺珏看著手中那碗水,心裡略有些抵觸,這水喝下去不會拉肚子吧?
正想著,一旁的昌平君咕咚咕咚,一飲而盡,周鈺珏被他「豪邁」鎮住了。
周扶蘇喝完后怔怔看著自己父王的背影,玄王周政已經拿起第二塊玉。忽的,不知怎麼眼前那道背影變成了兩道,相互重疊,天旋地轉,周扶蘇閉上眼搖晃了下腦袋,眩暈感越發強烈,手扶著控制不住下垂的腦袋,險些站不穩身子。
周扶蘇搖晃著身子轉過頭看向台下,只見廣場上的眾人相繼暈倒。
周政拿起了第三塊玉,轉頭看了一眼,並未在意,又將手中玉扔出。
「嚯。」
看著手中還未喝下去的水,又看看周圍暈倒的眾人,周鈺珏也搖搖晃晃起來,在搖晃間將水灑出。
其中幾名喝著水的士兵此時突兀地站在原地,環視一圈后,待所有人倒地后,扔了手中的戈,拔出腰間劍,向祭台衝去。
「護駕……護駕!」
不知哪位士兵掙扎地喊了一聲,周扶蘇單膝跪地,那幾名刺客已快要來到他這,周政已經拿起了第五塊玉,只是並未像先前一樣丟出,而是將玉平躺在手心,這塊玉也是最小的一塊。
周扶蘇吸了幾口氣,體內的罡氣慢慢運轉起來,不知是何毒,竟是連他這宗師也會受影響,心裡驚懼之時,三名刺客已來到他身前,三人絲毫沒放緩腳步,直衝玄王周政,嘴裡高喊:「納命來!」
「休傷吾父王!」
為首的刺客只覺身體一傾,就被掙紮起身的周扶蘇壓倒在地,其餘二人只是看了一眼就繼續向前。
被周扶蘇壓倒的人用力將其推倒在一邊,並未理會,站起身來剛準備追上同伴,才發覺手中劍不見了。那人剛想尋,只見自己胸口傳來了刺痛,從中穿出了什麼東西,是劍尖?
咚!最後那人倒地不起,周扶蘇咳了一口血,用手杵著劍,才沒倒地,他已經儘力了。
那兩名刺客越發接近周政了,周政握著手裡的玉,一動不動。
興奮的兩名刺客準備將手中刃刺入周政身體的時候,只同時覺得天旋地轉。
咦!?那是我們的身體,怎麼沒有腦袋?
章邯如鬼魅一般出現在周政身前,手中之劍已出鞘,僅一瞬,就將倆人削首,一身罡氣精準的將前方飛濺而來的血水蒸發的一乾二淨。
周政也在此時將手中的玉扔出,當玉快要沒入水面的時候,突然一分兩半,隨後化為齏粉。
「汝這暴君也想祈福於上蒼?」
龐大的罡氣如暴雨落在每個人身上,壓力最密集的地方當屬祭台,供桌頃刻之間也化為了齏粉。
宗師境的章邯此刻連抬起手指都困難至極,更別說回頭。
大宗師!?而且還來了三位!章邯想讓玄王離開的話語都說不出口。
「呵,汝們就算將祭祀玉毀了,又能如何?喪家之犬,孤不找汝們麻煩,汝們竟不知死活,膽敢來到孤面前。也好,既然來了,便留下吧。」
周政如山嶽般屹立,看著懸浮在他上方的三位大宗師,臉上布滿輕蔑,左手握著劍鞘,右手握住劍柄,天地一滯,周遭的狂暴壓力像瓷器摔落在地一樣,崩的四分五裂。
「汝去照顧扶蘇,帶他離開這。」
章邯只覺身子一輕,壓在身上的重力忽的沒了,耳邊傳來玄王的話,他一點頭沖向大公子。
「媽的,我就知道,父王他肯定是大宗師!」
周鈺珏躺在暈倒的昌平君身上,一動不動,眯著眼看著高處所發生的一切,不知是驚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