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死太監
「哎喲,我肚子疼……大哥,人有三急,我看你義薄雲天,人品高尚,受人所託,忠人之事,實在教人佩服,可是我……」
「住嘴!」
「哎……我看大哥為人沉穩,又身負高強武功,可曾結過親嗎?以大哥的條件,想必嫂子定是溫柔嫻淑、國sè天香吧?啊,大哥不做聲,莫不是還沒有結親?大哥,你總算找對人了,我徐某人別的本事沒有,可是對錢塘縣的大家閨秀都瞭若指掌,大哥是傾慕活潑可愛的小姐還是喜歡善解人意的大家閨秀,城東的那個……」
咔……
一柄大刀又架在了徐謙的脖子上,同時還有街面上隱約燈籠光芒照耀下的一張冷酷的臉。
「不願意娶親就不願意嘛,何必要動手動腳。」徐謙縮了縮脖子,低聲咕噥。
「你說什麼?」冷峻的官差低喝。
「沒,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大哥既然不喜歡娶媳婦,那定是對窯子里的姑娘頗有興趣了?這就是了,妻不如妾、妾不如piáo,想不到大哥和小弟竟是志向相同,小弟看大家既然這麼投緣,索xìng小弟做東,到時包大哥滿意,等大哥消了火,小弟再隨大哥一起去見王公公可好?」
這官差顯然沒興趣聽徐謙胡說八道,架著徐謙的胳膊繼續前行。
徐謙無語,心說你不就是個給太監跑腿的嗎,還談什麼節cāo,小爺不信糊弄不到你。他眼珠子一轉,手裡往自己的錢袋子一掏,摸出一塊碎銀子來,拋在地上,隨即大叫:「哇,是誰這麼沒有公德,隨便往街上亂丟銀子,這麼一大塊會砸死人的!」
官差無動於衷,照舊拖著徐謙走。
徐謙大叫,道:「喂,喂,銀子啊……足足有一兩三錢,大哥,你怎麼不撿啊。」
官差面無表情。
徐謙淚流滿面:「天,我的銀子啊……我的一兩三錢銀子啊……」
徐謙沒有發現,官差的眼中不經意地掠過了一絲冷意。
拐過了一條街,鎮守太監的府邸已經遙遙在望,官差拽了徐謙將他拉進了一個小巷子。
徐謙心裡緊張,心說這廝莫不是要殺人滅口?他被官差魁梧的身軀擋著,只能倚著后牆,jǐng惕地看著官差,道:「不是要去見王公公嗎?」
「對,沒錯,是要去見王公公,不過在此之前,有些話要和你說。」官差朝徐謙森然一笑,雖然和方才一樣冷漠,不過話卻比先前多了。
徐謙感覺不太對勁,道:「想說什麼?」
官差冷冷笑道:「沒什麼,你方才不是說想做東去麗chūn院,又說掉了銀子嗎?我看你方才的錢袋子頗為沉重,想必還有不少碎銀吧。哎,王公公的脾氣,我清楚得很,你這一趟進去,他會放過你?正如你方才所說,你我也是有緣,不如這樣,你的錢袋子就交給我來保管吧。」
徐謙又不是傻子,所謂的保管其實就是羊入虎口,連忙撥浪鼓似地搖頭,道:「不成,這是我辛苦掙來的,為什麼給你?」
官差難得露出幾分jiān詐的笑容,手拍住了徐謙的肩,道:「四海之內皆兄弟,現在兄弟有難,我能袖手旁觀嗎?你這錢袋子交由我保管,也省得被人搜了去,我這是為了你好,大家萍水相逢,可是頗為投緣,我總不能見死不救。你放心,待會兒我去給對你行刑的人打個招呼,雖不能保證你不受皮肉之苦,可是xìng命總會給你留下。」
這丫的分明是黑吃黑啊,虧得徐謙方才還以為這傢伙不為名利所動,原來人家根本就看不上自己方才許諾的那點蠅頭小利。
官差一副為你好的樣子看著徐謙,徐謙一副算你狠的眼神看著官差,二人的目光交錯,徐謙頓時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怪叔叔拿著棒棒糖誘拐的小蘿莉。
「好,大哥如此仗義,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徐謙咬了咬牙,立即把自己的錢袋子解下來,很大方地送過去,這都是他平時賣藥方攢下來的銀子,可是他不給也不成,人家現在還只是誘拐,要是誘拐不成,待會就是明搶了,做人識相一點好。
「好兄弟!」官差拍了怕徐謙的肩,情真意切地道。
「好大哥……」徐謙眼眶都紅了,隱隱有淚光閃爍。
「你這兄弟我認了,我叫鄧健,往後你便叫我鄧大哥吧,鄧大哥義薄雲天,錢塘縣裡也是出了名的急公好義,你放心,大哥是不會讓你吃虧的。」
「祝你這急公好義的王八蛋明rì出門被馬車撞死。」徐謙心裡暗罵,卻抹了抹眼睛,擠出一點淚水,拉住鄧健的手道:「鄧大哥對小弟這麼好,小弟一定銘記在心。」
「這是什麼話?咱們雖然沒有燒黃紙,可是沖你這一句鄧大哥,就不需這麼多客套,為兄弟兩肋插刀是我鄧某人做人的準則。是了,鄧大哥還有一件事,想來對你也有好處,來,來,你在這裡按個手印就行了。」把錢袋子揣入自己的袖子里,鄧健的心情極好,嘻嘻哈哈地從袖子里抽出了一張紙張來,紙張里居然還密密麻麻地寫了許多小字,把紙張遞到徐謙手裡,又掏出一盒紅泥,嘻笑道:「來,在右下角畫個押就行了。」
徐謙瞪大眼睛看了紙上的字,忍不住倒吸口涼氣,果然是好兄弟,這是一封書信,書信是寫給自己爹的,說是自己已經身陷鎮守太監的府邸,請老爺子設法營救,最好能籌措銀兩若干,交給官差鄧健打點。
這……還真是敲骨剝皮啊。這王八蛋居然連信都早已經準備好了,估計來找他之前就想好要吃定自己了。
「鄧大哥……」
「你不必再說了。」鄧健拍住了徐謙的肩,制止徐謙繼續說下去,滿是深情地道:「你我是兄弟,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快畫押吧,畫押之後我們就去見王公公,嗯,按那裡就成了……啊?你不肯,小子,鄧大哥做人恩怨分明,對兄弟如微風照拂,可要是鄧大哥的仇敵,那便是拔刀而出,血濺五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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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拖到了鎮守太監府,徐謙徹底沒招了,心裡也絕望到了極點,從前只有他坑蒙拐騙,想不到今rì竟被這姓鄧的狠狠的敲詐了一筆,他心裡暗暗在想:「千萬不要讓小爺有翻身的機會,否則叫你這姓鄧的好看。」
隨即又亂七八糟的想,那王公公出了名的冷酷無情,自己落在他的手裡還能有什麼好?
太監府的規模不小,府前是兩座石獅,在燈籠的隱晦招搖下彷彿鍍了一層光暈,石獅猙獰,張口血盆大口,銅鈴般的大眼睛彷彿嘲弄這過往的行人。
門口是兩個門丁,都是身材魁梧,雖然穿著的是青衣小帽,卻都不像是善茬。
「人已經帶到了。」鄧健拖著徐謙,恢復了冷酷無比的樣子。
兩個門丁打量徐謙一眼,一齊點頭。
其中一個家丁已經抓住了徐謙的手,鄧健才肯將徐謙放開,他交付了使命,還不忘笑呵呵的對徐謙道:「徐兄弟,我們後會有期。」
徐謙心裡罵:「不要再讓我看到你。」臉上卻是笑呵呵的道:「鄧大哥……保重。」
門丁顯然沒有興趣讓徐謙繼續磨蹭,其中一人已經將徐謙提起來,拖著徐謙便進了府。
徐謙心裡無比悲憤,若是自己年長一些,也不至於被這些傢伙隨意欺負,現在被人提進去,實在不太雅觀。
進了太監府邸,裡頭牌坊和儀門林立,徐謙心裡暗罵:你一個死太監,立這麼多牌坊做什麼?你以為你是婊子?
他心裡又有些害怕,他只是很不起眼的穿越人士,要武力沒武力值,要背景沒背景,這一去,但願那死太監只是收拾一下,千萬不要動什麼真格。
不知穿過了多少廊坊和月洞,足足進了三重的儀門,提著徐謙的門丁才在一處閣樓外的長廊下停下,恰好一個青衣小帽的小廝迎面過來,冷冷地打量了徐謙一眼,對門丁道:「押進去吧,王公公已經等得急了。」
那門丁點點頭,提著徐謙進了閣樓,閣樓是廳堂的格局,不過顯然又不算是正規的廳堂,說是後院的花廳差不多。徐謙心裡咋舌,把自己拉到這裡,想必是要動用私刑了,他被門丁推搡到了廳堂的zhōngyāng,眼睛左右張望,這裡的裝飾居然頗為雅緻,東牆懸著許多書畫,西牆則懸著寶劍、古琴,牆角是菊紋的燈架子,冉冉的燭火用紅紗的罩子罩著,以至於這廳堂里發著隱約的光亮。
北面上的牆上卻是懸挂著一副裝裱極好的字畫,借著燈光,徐謙看到橫幅上寫著『恭順忠良』四字。
徐謙心裡暗暗腹誹,只聽過人家在正牆上高懸『海納百川』『光明正大』亦或者是『天道酬勤』之類的jǐng語,還從來沒聽說過有人拿『恭順忠良』這樣的字幅懸挂在正廳北牆的,這死太監的口味還真是不一般。
「咳咳……」咳嗽聲傳出。
徐謙聽到聲音,這才將注意力放在了字幅之下坐在案牘之後一個緋袍人身上。
這人高高在上高踞在椅上,年紀約莫四十上下,面白無須,皮膚的保養很是不錯,不過此時這個人盯著自己看,徐謙感覺他地眼神竟是yīn惻惻的,讓人很不舒服。
這個人就是王公公?
徐謙二話不說,連忙笑呵呵地行禮道:「小人徐謙,見過公公。」
這個時候和王公公玩花樣那就是找死,徐謙決定把自己的王八之氣老老實實地收斂起來,乖乖地做一個良民。
反正他是小孩子,跪下行禮也沒什麼,和xìng命比起來,所謂的霸氣側漏、虎軀連震就是個笑話,菜市口的刑場上大多都是那種王八之氣發散太多的傢伙。
「原來就是你?」王公公森然地打量著徐謙,不過他似乎也沒有想到賣藥方的傢伙居然年紀這麼幼小,顯得有些意外。
「嘖嘖,想不到細皮嫩肉的,還挺俊秀。」
這一句話讓徐謙心裡有些發毛,他一向知道死太監們口味比較重,莫非這死太監……
於是冷汗從額頭上滲出來,在燭影之下,彷彿徐謙的臉蛋都散發出了一層黯淡的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