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有幾滴就喝幾杯

176有幾滴就喝幾杯

「奉上諭。」

按察司大堂內,周新提起公袍下擺,面北而跪,眼前站著的,是錦衣衛千戶李春。

李春念道:「宣,浙江按察使周新,入宮覲見。」

這是皇上口諭,沒有書面御箋,但周新不疑有他,任錦衣衛再大膽,也沒有膽大到敢假傳聖旨那一步!

也好,周新心道,這奏摺,也無須通政司呈遞了,我自己當面呈上去!

袁江等人也從錢塘縣衙大牢里放了出來。

「指揮使,您受驚了!」待袁江他們沐浴更衣,把監牢里的晦氣臭氣洗去之後,李春在西湖邊最好的酒樓擺下一桌酒席,為袁江壓驚。

本來他們也請周新一同赴宴的,但被周新無情拒絕了。

「這周新,不識好歹!」千戶王謙恨恨地道。

但指揮使袁江最恨的,不是周新,而是錢塘知縣葉宗行,因為他腿上那一箭,正是葉宗行射的。

「到了皇上跟前,還不知道這傢伙會怎麼說呢!」王謙有些擔憂,畢竟他們一干人在浙江的確沒幹什麼好事。

李春笑道:「王千戶只管放心,有大金吾給我們擔著,怕什麼?要不然,怎麼會讓我前來呢?」

「說得是。」王謙這才放下心來,眾人喝酒談笑,自然也少不了叫上幾個歌姬陪著。

總旗吳垚小旗楊放兩人和一眾校尉擠在下首的兩張圓桌上,兩人都沒什麼心情吃菜,只一杯接一杯喝著悶酒,也不交流,各懷心事。

酒至半酣,袁江把吳垚和楊放叫了上去。

楊放是自己走上去的,吳垚卻是被校尉們拎著上去的,他已喝得爛醉如泥,站都站不穩了。

「似乎,你在周新那兒,說了我們不少話啊?」袁江先問吳垚,「怎麼,按察使監獄的手段,堪比詔獄?你一個總旗還扛不住了?還是說,他許了你什麼好處?」

吳垚眼中閃過一絲驚慌,轉瞬即逝,馬上又回到了酒醉狀態,胡言亂語,耍起酒瘋來。

雖是酒瘋,卻也沒瘋得很厲害,要是瘋得厲害,就不會把酒倒在歌姬身上,而是倒在袁江身上了。

袁江一聲冷笑,喝令校尉:「帶他出去醒醒酒!」

剛剛拎吳垚上去的兩名校尉又把吳垚架出門外,拉到天井裡,將其腦袋按到荷花池中,片刻之後,又拎上來,正待再按下去,吳垚的酒猛地醒了,掙脫校尉的手,拔出校尉腰間的刀,手起刀落,將一名校尉砍翻在地。

袁江他們聽得呼聲,又喝道:「出去看看!」

校尉們放下酒盞碗筷,紛紛抓起牆邊桌上擺放的刀趕了出去……

楊放恭敬肅立,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下場會是如何。如果也是一死,自己有沒有吳垚那種敢於奮起反抗的勇氣?

答案是沒有,因為他還有家人。

只能任袁江宰割,如此,還能保得家人周全。

「楊小旗,請滿飲此杯。」袁江卻只是命人端來一大鐘酒,讓楊放喝下。

一鍾估摸著有半斤,雖是米酒,這麼一大鐘喝下去,酒量差一點的人也得當場醉。

楊放所幸酒量還不錯,端起大酒鍾咕嘟咕嘟一口氣不停給喝乾了。

袁江笑笑,對同席的李春說:「李千戶,你是常熟人,常熟酒令,一向聞名,便請你來當這酒錄事。」

「那在下就當仁不讓了。」李春拱拱手,令侍女將楊放的空酒鍾端上來。

李春拿過空酒鍾,口向下傾斜四十五度,謂之驗杯,只見空酒鍾里殘酒一滴一滴落下來……

直到再無殘酒滴出,李春斷然喝道:「有七滴!」

袁江道:「依你們那兒的酒令規矩,該如何罰?」

「一滴罰一杯。」李春笑道。

袁江:「一杯?」

「不,是一鍾!」李春趕忙改口。

「上酒!」

七鍾酒端到了楊放面前。

楊放現在只恨自己剛才為何要喝那麼多酒,搞得現在沒有肚子裝。但是退開了想想,就算他肚子再空,袁江也一定會給他灌滿的,這可謂是真正的吃不了兜著走了。

楊放嘴笨不會說話,又自知理虧不知道該說些啥,心裡只期望袁江他們罰完酒,就可以饒了自己這條命,本來自己罪不至死吧?

於是心一橫,端起酒鍾來,如牛飲水般,又接連把七鍾酒都給喝了。

這回喝得比較慢,一來喝不下,二來,怕又沒喝乾凈給李春抓到把柄。

李春又驗了一番杯,這次酒鍾里沒有酒滴出來,可這並難不倒他,只見他拿了一張絲絹,七隻酒鍾挨個擦了一遍,然後將絲絹在手心捏成一團,抬手那麼一擠——

從絲絹里滴出三滴酒,但他偏要故意找茬為難楊放,喊道:「有五滴!」

放在平時,楊放是敢怒不敢言,但如今酒壯慫人膽,辯解道:「好像,是三滴……」

「那你是說我不公了?」李春瞪眼道,「罰酒者為己辯解,便是攪令!也得罰!指揮使,你說當罰幾杯?」

袁江淡淡道:「你是酒錄事,當然是你說了算。」

「那就多罰兩杯!」

於是,又是七鍾酒端到了楊放面前。

行!老子今天就豁出命陪你們耍!楊放沉默片刻,深吸了一口氣,端起酒鍾來……

他是真的很實誠,不會耍賴,也不敢耍賴,嘴角愣是一滴酒液都未流出。

片刻后,七鍾酒又再次被他喝光了。

「嗝——」楊放打了一個悠長的酒嗝,胃裡一陣涌動,感覺酒液都已經滿到了喉頭,努力壓制住才不至於從嘴裡噴出來,但下面卻一陣尿意來襲。

李春正要驗杯,被袁江抬手阻住了。

「楊小旗,你要知道,我們坐監,是為了誰啊?」袁江慢條斯理道。

「因……因為卑職。」楊放道,「卑職該死!請指揮使責罰!」

「罷了!」袁江道,「總算你的嘴嚴,今兒個這幾鍾酒,就是要讓你明白一個道理,酒可以亂喝,話,千萬不能亂說!」

話音方落,方才追出去的校尉們回來了,將吳垚軟趴趴的屍身往地上一摜,拱手稟道:「大人!人帶回來了。」

在座的除了歌姬就是錦衣衛,大家平時做事,就是這樣,所以直接將人打死丟在飯桌前,也就沒什麼好拘泥奇怪的。

袁江揮揮手。

李春道:「帶下去吧!」

於是吳垚的屍身又被拖走了。

「楊小旗。」袁江看向楊放。

楊放一驚,趕緊從校尉們的背影上挪回目光,低頭行禮道:「屬下在!」

「新安郡王府,有一事需要錦衣衛協助。」袁江道,「你跑一趟吧!」

「屬下領命。」

李春補充:「別說我們不給你機會,去了之後,好好協助新安王,別讓指揮使再為你擔心了!」

楊放作揖答謝,拿了倚在一旁的刀準備退下。

「不著急,今兒個先吃好喝好,明日再啟程。」袁江道。

楊放只好又默默放下了刀,吃好可以,喝,指定是喝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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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魚過肩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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