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從王八論長生
深夜,張賁林鱗游二人坐在院中葡萄架下閑聊。
「七夕是不是快要到了?」林鱗游感受著夏夜的涼風,想起了兩句詩: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卧看牽牛織女星。
「幹什麼?你要給你的容兒發五百二十兩銀子做紅包啊?」張賁揶揄道。
「五百二十文好嗎?」
「可以啊!再來束鮮花。」
「大明妹子也愛鮮花嗎?」
「這話說的,哪個妹子不愛花?你都準備發紅包了!」
「馬的!」林鱗游想起越容被那胖子粗魯地揪著頭髮楚楚可憐的模樣,又想起小妹林瓏梨花帶雨柔弱得像只小貓,他就心疼,就憤怒!忍不住爆了一句。
這幾日兩位姑娘沒他們在院里守著,還睡不著。
「幹什麼突然罵人哪?」張賁道。
林鱗游不說話,扯開衣服摸了摸身上的傷疤,嘿,還挺酷!
「好好養傷,多吃王八!」張賁轉過頭去,看著天上繁星。
「都快吃吐了。」
「得吃啊!」張賁說,「吃王八補王八……你可知道,長生之法當中,有一項就是食補,煉製丹藥,服用外丹白日飛升,還有喝符水的,吃靈芝山參等吸收了天地靈氣之藥材的。」
「真的可以長生?」林鱗游一聽來了興緻。
「當然啦!張真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張賁道,「世人都想長生,皇上費盡心機尋找他,不為長生為什麼?」
林鱗游壓低聲音:「難道不是,藉此理由尋找他大侄子?」
「哦,是嗎?你有線索?」張賁也壓低聲音,故作認真臉。
「後世都傳,他在莆田當和尚。」
張賁:「我靠!你提供了很重要的線索,朕要封你當太子!」
「這話我可在無常簿上記下了嗷!」林鱗游作勢從懷中往外掏無常簿,結果掏了半天,掏出一本春戲圖。
張賁受到啟發,又滔滔不絕將話題轉移到長生上來:「道家房中術,采陰補陽亦是一種長生法門,乃至男男亦可,因為男性也分陰陽。」
一聽此話,林鱗游下意識地將剛剛扯開的衣裳捂緊。
「你這麼緊張幹什麼?」
「你的眼神不良!」
「乖,讓大哥看看你的傷口。」
「滾!」林鱗游一把推開張賁伸過來的臉,若有所思:「怪不得,紀綱他們養了那麼多孌童,難道也是為了……」
「有這種可能啊!」張賁道,「還有那朱有熺,他以族類之腦煉丹,說不定也是為了長生!」
「真是有夠變態!」
「人嘛!這都爬到最頂層了,錢也有了,權也有了,女人也有了,該有的都有了,無聊了,就想修仙,就想長生,再想往上爬,也就只能修仙,到天上去了。」張賁道,「只有求得長生,才能留住這世間的一切啊!」
「那麼大哥,你修長生,你通過何種途徑,又是為了什麼呢?」
張賁一怔:「我哪裡修長生了?」
「來大明這麼多年了,還能青春永駐,你敢說你沒有修?」林鱗游銳利的眼神早已看穿了一切。
張賁見瞞不過去,笑一笑:「我是無為而修的……至於法門,我早已傳授給你了呀!」
「早已傳授給了我?」林鱗游想了一想,「呼吸吐納?」
「正是!」張賁道,「生命,只在一呼一吸之間;長生,亦在呼吸吐納之法!」
「厲害——」林鱗游一聲長嘆,眼裡如漫天繁星一般閃爍起來。
張賁低下聲,神神秘秘道:「不過,我是呼吸吐納為主,采陰補陽為輔。」
采陰補陽,絕非道教正統法門,一定是歪門邪道藉助正道迎合上層士紳給搞出來的。
但是,張賁居然也信?
太祖皇帝建立大明帝國之初,就曾對僧道門風進行過大力整頓。洪武六年下旨,凡民家女子,不到四十歲,不許出家為尼、女冠;二十年下令,百姓若年齡在二十歲以上,不許入寺為僧;二十四年再次下令,假若有人效法瑜伽教,自稱「善友」,假藉張真人的名頭,私造符籙,均治以重罪!二十七年下令,在僧人道士中,若有人私自擁有妻妾,允許眾人趕逐。若包庇容隱,一同治罪。僧人自稱白蓮、靈寶、火居以及僧道不務祖風,妄為議論,也要治以重罪。
永樂十年,也就是張賁林鱗游討論長生的這一年,朱棣下諭,如果僧道不守戒律,參與民間修齋誦經,並計較報酬厚薄,或修持沒有誠心,飲酒食肉,遊盪荒淫,乃至妄稱道人,男女雜處無別,敗壞門風,將殺無赦!
殺無赦!這條好啊!林鱗游不覺興奮起來。
在這種嚴厲的政令下,這時候的僧道大致能恪守清凈門風。
但是,張賁為何會信?是不是,他身為千戶,也算得上上層人士了?
還是因為,太子仁厚,而他與太子有過交流?
雖然林鱗游並不知道,張賁與太子這兩個大胖子曾有過會晤,並就長生之法進行過交談。
太子仁厚,並不代表他沒有缺點,人無完人,或許,仁厚,正是太子最大的缺點。
自明中期以後,僧人道士不守祖風,不在寺廟安心修持,羨慕城市或世俗繁華的生活,到處遊盪,於是在各地城市中,到處可見遊方僧道的蹤影。
及至明末,僧道不僅有妻室,而且不戒色慾,時逛教坊青樓,被稱為「色中餓鬼」或「花里魔王」。和尚有「光頭」之稱,道士則有「嫖頭」之號。
到了林鱗游他們那一時期,道門返璞歸真,安心修持。至於釋門,那就不得了了……而瑜伽教,更是大行其道!
正聊間,越步群打著呵欠從越容林瓏兩人房間走了出來。
「她們睡下了?」林鱗游問。
「還沒呢!」越步群道,「不過我出來帶上門的時候,看到她倆在脫衣裳,應該準備睡了吧!」
靠!你小子還真不懂事,雖然你沒有工具,但是好歹也是個男人,在她們跟前,她們怎好脫衣就寢?
「姐夫,我也準備回去歇下了,你把神機槍……」
「不在這睡?」
「我得把神機槍還回去啊!」
「這大半夜的,不怕遭人搶了啊?」林鱗游道,「我陪你去!」
摸著手中的神機槍,林鱗游沉思起來。
「你在想什麼?」張賁問,「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既然知道,你還問?」
「你想報仇,對不對?」
「我就是想試試看,李春的鐵布衫,到底能不能擋住這一槍!」
越步群又哭了:「姐夫,我還道你真關心我,怕我遭人搶了!原來你才是那強賊啊!」
林鱗游強行留下一桿神機槍:「姐夫就研究研究,研究完了,立即奉還!」
「公公那我怎麼交待啊?」
「少了一桿槍,應該發現不了的。」林鱗游道,「何況現在又不出海,更何況,公公已經少了一桿槍了,再少一桿,應該無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