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此恨無盡何時雪

第一百三十九章 此恨無盡何時雪

什麼眼前一片漆黑?晚上了嗎?那怎麼連燈也沒有?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里走著,四周都是一片黑暗。她在哪?她要去哪?她麻木地走著,辨不清方向,卻只想快快擺脫這種黑暗。

前面突然出現一個影影綽綽的東西,她快步趕上去,卻見到是一個人。她心裡一喜,哎~地喚了一聲。那人似乎聽到了,轉過身來,卻是慕升卿。

他用驚異的目光看著她,問道:「你怎麼會來?」

她也不知道,她什麼都記不清了,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遺忘了,但她實在是想不起來。

她跑過去抓住他的袖子,「升卿,這是哪?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去!」

慕升卿看著她,突然溫和地笑起來,「這不是你該待的地方,回去吧!」

「不要,我不認識路了,我跟你走,這邊太黑,我看不清!」她突然發現他身上居然有一層淡淡的熒光,這就是她能見到他的原因嗎?她小心地伸出手,想觸摸那份熒光,但又什麼都感覺不出來。

「數寒!」他叫著她的名。

「嗯?」她抬起頭。

他的目光在一瞬間變得沉重而深邃,「好好活著!」

她還沒明白他地話是什麼意思。他卻猛然伸出手推了她一把地一聲尖叫著向後跌去。腳似乎踏進一個無底洞。身體不停地下落。頭頂上慕升卿地身影已經消失。只有那句話還在飄蕩——「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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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卿!」她尖叫著驚醒。卻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有一隻溫暖地手搭在她地肩上。她一顫。回頭一看。卻是楚天傲。然後她才發現旁邊還站著韓、風在行以及厲雲~!她想起來了。她和慕升卿被困在密室里。然後。他們一起等待救援……「升卿呢?」她有一種不好地感覺。

「寒兒。韓大哥說你要好好休息。」楚天傲地目光帶著幾分沉痛和閃躲。

「升卿呢?」她再次問道。

楚天沉默了。她將目光轉向其他人。卻都被一一躲過。她掀被就要起來。「你們不告訴我。我自己去找!」

「寒兒!」楚天傲伸手攔住她,搖搖牙道,「我們去遲了。」

「不可能!」她大叫著,她不相信,她病成那樣都能活下來,慕升卿健健康康地,怎麼會還撐不過她。

腦中突然有什麼閃現出來,她記得她最後一次清醒地跟他說話時,他臉上蒼白,而且她隱隱約約似乎看到他手上有傷,他什麼時候傷了手?她突然想起那兩壇酒,想起她昏迷時感到瀰漫在嘴中的腥味……

她突然明白了什麼,臉變得煞白,止不住乾嘔起來。可是腹中似乎什麼都沒有,只不停地吐著黃膽水。楚天傲擔心地拍著她的背。她卻推開了他的手,淚水一下子遍布整張臉。「你們都出去,我想靜一靜!」

楚天傲想勸阻,韓卻對他微微搖了搖頭。他只得嘆了口氣,和韓靳一起退出去。心結,誰也無能為力。更何況,慕升卿的死,已經讓這個結打死。

數寒縮回被窩,一陣一陣地顫抖著,她似乎還能感覺到慕升卿的呼吸,似乎還能聽到他叫她的名字,似乎還聽到他對她說「不要死,我不讓你死」……她活了下來,為什麼,他卻不在了?他地血液在她的身體裡面嘩嘩地流動著,激得她連骨骼都開始顫抖,為什麼,讓她活下來?讓她以這樣的方式活下來?讓她背負著他的性命,繼續自己不長的生命。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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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升卿的棺木就停在永慶殿,由兩個侍衛看守。兩人輪流當值,正要換班時,卻突然看到一個白色的影子飄了過來。這三更半夜的,加上皇宮經那一場戰役死了許多人,兩人一時居然有些害怕。

只見那個影子飄到門口,對他們說道:「升卿是在這裡么?」

其中一個人突然推了推另一個人,指指地上,只見月光照在那個白衣人身上,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那麼,就不是鬼了!兩人這才不害怕了,回道,「慕將軍的棺木是在這裡,你是……」

話沒說完,那人已經走了進去,看到那棺木時明顯地一哆嗦。這時,有一名侍衛突然想起了她是誰,「你是夫人?」只是她雙頰消瘦,一臉蒼白,眼睛卻通紅一片,他剛才竟一時沒有認出來。

數寒沒有回答他地話,只是徑直走到棺木前,一推,卻沒想到棺木已經被釘死了。她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向兩人,嘴裡吐出兩個字:「打開!」

「夫人,這……」兩人有些猶豫。

她轉身自己拿起牆角的工具,動手撬了起來,「你們不幫我,我自己來!」她冷然的語氣和越來越白的臉色把兩人嚇壞了,趕緊手忙腳亂地把棺蓋打開了……

「好了,你們走吧。」她地語氣飄忽忽地,似乎是從地底傳來,兩人對望一眼,使了個眼色,一起退出去,往楚天傲房間的方向奔去。

空蕩蕩地大殿,便只留下她和慕升卿,只是一個在棺里,一個在棺外。為什麼,躺在那的不是她?她的淚滴下來,落在漆黑的棺木上,像是發亮的水晶。「升卿,你怎麼可以不等我來,就躺進去了?他們把你憋得厲害吧!」她撫著棺蓋,卻像是在撫摸情人的面容,「我來了,你不要再看我一眼么?」他原本飛揚地眉目卻已經被凍結了,再也聽不到她所說的話。

她大哭起來,似乎要將他注入她體內地血都哭出來,「我活不了多久了,你怎麼這麼傻,用你的一生來換我短短兩年地光陰……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撩開他的衣袖,看著上面密密麻麻地傷痕,泣不成聲。

她不停地說著,不停地流淚,他卻再也聽不見!最後,她從懷裡掏出一件東西,放入他掌中,「這紫晶耳環本來是一對,你那時只拿了一隻,卻還被我要了回來……我總是負你……現在,我把它給你,你可要收好……」她從頭開始幫他整理著衣冠,一點點,一點點,淚順在臉頰往下滴,像下了一場雨……

門的轉角處卻突然出現一襲青衣,凝望著她的背影,久久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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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她最後哭昏在慕升卿的棺木前。等她醒來時,卻只見到楚天傲憔悴的臉。他告訴她,慕升卿地葬禮都安排好了,就在明日。還告訴她,萬辛羽和萬恆鈞趁亂逃走了。她問起厲雲~,這才知道,當時楚天傲被困,是風在行領了厲雲~前來救援,才使他們衝出重圍。而且不止厲雲鯤,鳴鳳先生也來了,可能是她曾捎去的書信起了作用。

大家都來了,只有慕升卿走了!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為什麼萬辛羽還活著,慕升卿卻死了!萬辛羽,等著吧,她要一筆筆、一件件把所有的帳都算清楚……

是誰說,遇到大悲的事情,會天地同哭、大雨傾盆。可為什麼,慕升卿下葬的那天,卻是晴空萬里。數寒穿著白色的孝衣,突然對楚天傲說:「他這是不想我哭!」

楚天傲聽到,胸口鈍鈍地痛著。他怨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些趕至。他不會忘記,當他們到達石室時看到的是一幅什麼樣的場景。數寒滿臉是血,已經辨不清面目;慕升卿的手上全是刀痕,密密麻麻;只有地上跌落的寶劍算是這裡最乾淨地東西……慕升卿死了,她的心便有了一塊陰暗,永遠都亮不起來!當黃土一點點將慕升卿的棺木蓋嚴時,她果真沒有哭。但她越是這樣,越讓他難受。她的淚,彷彿在那一夜流盡了,就像慕升卿流幹了地血一樣。

整個葬禮都籠罩在一股壓抑的氣氛里,沒有眼淚,卻有比眼淚更沉重地東西。所有人都被這份沉重壓抑著,不敢說話。只有鳴鳳先生嘆了一口氣,道:「沒想到,皇室的最後一點血脈就這樣沒了。」

數寒聞言看了鳴鳳先生一眼,嘴唇顫抖了幾下,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葬禮結束時,楚天傲正準備扶數寒回去——經過這些磨難,她的身體是更差了。數寒卻彷彿沒見到他伸出的那隻手,直接走到鳴鳳先生和厲雲~面前,道「我有事請求兩位」!她的語氣甚為慎重,透出一種要做大事的氣勢。她做了個請地手勢,示意他們跟著來。韓靳本來想來,數寒卻說了一句「不方便」,更讓此事蒙上了一件驚奇的色彩。

幾人都沒想到,數寒居然把他們帶到了那間密室——慕升卿死地那個地方。她突然拿起架子上的劍,那把浸透慕升卿鮮血地劍。楚天傲一個箭步沖了上去,按住劍柄:「寒兒你要幹什麼?」

「放心,我不是尋死,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怎麼可以死!」她推開楚天傲,將劍插入圖紋的空隙,打開了那八道石門。三人俱是驚訝,沒想到裡面居然還有一重設計。數寒將他們帶入那間畫室,當滿屋地畫像呈現在眾人眼前時,鳴鳳先生突然向後跌去,厲雲鯤忙扶住,叫道:「師父,你的腿病又犯了?」

「沒事!沒事!」他握緊厲雲鯤的手,卻對數寒道,「丫頭,這是什麼地方?你這是要幹嘛?」

「這是我夏淵皇族最機密的地方,也是一切緣由的開始。這畫像上便是我的母親,也就是洛妃。」她面向幾人一字一頓地道,「我便是夏淵國的公主——楚舒華!今日我帶你們來,是要以夏淵最後皇室的身份請求大家一件事!」她突然直挺挺地跪了下來,「殺逆臣!復國本!」

鳴鳳先生突然幾步走至她面前,扶起她,你是……那慕升卿……你……」他突然語無倫次起來,厲雲鯤不禁覺得奇怪,師父為何會如此驚訝。

「他是為我死的!」她從二十年前洛妃出宮說起……洛妃為保護她而自盡……左相苦苦找尋她做真正的繼承者……萬辛羽以假皇子穩固自己地位……左相通過皇上來除萬家……慕升卿因紫銅鎖陰差陽錯被誤認為皇子……一樁樁,一件件,比故事還離奇,卻都是真實。等她說完,幾人都沉浸在震驚里一時居然無法回過神來。「我今日帶你們三人來,就是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夏淵皇室對你們來說已經全無秘密,我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全部交到你們手中,只是……就看三位是否肯幫我了!」

楚天傲那邊自然不用說,但鳴鳳先生卻是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厲雲~本來還在思考,聽師父都答應了,也忙答應。數寒這才掏出頸上掛的紫銅鎖,「這是唯一可以證明我身份的東西,但現在除了萬辛羽,卻沒有人識得。

升卿之前一直想找到父皇留下的證據,但卻沒找到。義父也從未向我提及。但現在我需要正名,然後以夏淵皇室正統的名義徹底撥除萬家。」

鳴鳳接過那鎖摩挲了一陣子,沒發現什麼,又轉交給旁邊的楚天傲,同時問數寒,「左相臨死前是否有留下什麼線索?」

「沒有!」數寒黯然搖頭,「聽說他是在奉先殿自盡而亡的。」

鳴鳳聽后也理不出個頭緒,卻聽見楚天傲說道,「等等,我好像想起什麼!」幾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在他身上,他卻拍了拍頭,又想不到那靈機一現的東西了。

數寒一臉焦急地想要詢問,鳴鳳先生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她不敢打攪他,只默默注視著他在屋內來回走動,要憶起那被漏掉的重要事情。楚天傲來來回回走了大約幾十趟,突然對數寒說道:「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義父沒有留下線索!」

「不是這一句。」

「我說他在奉先殿……」

「對!」楚天傲猛地一拍腦門,「奉先殿,就是奉先殿!」他把鎖又遞給數寒,「我記得第一次看你打開鎖時,見到上面有個圖騰,當時我還說覺得眼熟。」

數寒接過鎖,打開來,看著上面的那個記號,答道:「好像是有這麼件事!怎麼,這裡有什麼線索嗎?」

「我總算想起在哪裡見過這個圖案,那是在奉先殿,是在太祖皇帝的靈牌上。」

幾人都是愕然——還有什麼地方,比太祖皇帝的靈牌下更安全呢?奉先殿只准皇族楚氏進入,外人根本沒有機會看到。而萬辛羽雖為皇后,卻也只能在奉先殿外間進行拜祭,不準如內堂,恐怕連她也沒見過那個圖騰吧!

左相撞死在奉先殿的石柱上,難道不止是為殉國,還為了告訴她這個重大的信息。他的血,是否真的指向最後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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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思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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