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最後的機會
此刻,院子里氣氛詭異。
陽光明媚,一襲青絲綢緞錦袍的林江年走進院中,望著前方視線中的中年男子。
他神色輕鬆,眉眼間還帶著幾分漫不經心。臉上掛著幾分笑意,似是遇見許久未見的老友,亦或者是某位關係親近的長輩。
笑容和煦,溫和且充滿善意。
十分融洽!
然而,他身前不遠處院中,氣氛卻截然相反。
陳宏生冷冷盯著出現在視線中的林江年,臉色陰沉難看。
從林江年走進院中開始,他的目光便死死盯在林江年身上。哪怕極力忍耐,卻依舊掩飾不住眼神中那怒氣的瀰漫。
陳宏生一身灰袍,渾身上下猶如籠罩在陰霾中,給人一種極力忍耐,隨時都會爆發的陰沉氣息。
與此刻林江年的輕鬆愉悅形成鮮明對比!
陳宏生強力壓下心頭怒火情緒。可在看到林江年這張臉龐,又讓他想起俊儒的慘狀。
「俊儒,你把他怎麼樣了?!」
陳宏生聲音冰冷,帶著幾分沙啞,壓抑著幾分火氣。
「他很好,安然無恙。」
林江年輕笑著開口。
陳宏生沒說話,冷冷盯著他。
從昨晚臨王府的人包圍陳家開始,陳宏生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也意識到……俊儒出事了!
俊儒的行蹤,恐怕已經暴露!
若非如此,林江年絕不敢如此光明正大派人來陳家。
陳宏生憤怒的同時,心中也一陣發涼。
此事他明明做的天衣無縫,更是早就安排好了退路,甚至預料到了一切突發事件。足以瞞天過海。
可林江年,又是如何在如此之短的時間裡找到的俊儒的下落?
還是說,他早就有預謀?
從始至終,這一切都是他的算計?
暴怒之下的陳宏生在冷靜下來后,心中逐漸有了個猜測……有叛徒!
陳家當中,恐怕出了叛徒!
是叛徒出賣了俊儒的下落!
陳宏生將心中怒火情緒壓下,但臉色依舊陰沉,他盯著眼前這張年輕俊朗,意氣風發的臉龐。
「我還是小瞧你了!」
林江年笑笑:「陳伯伯這算是誇獎本世子嗎?」
陳宏生冷冷盯著他,沒開口。
「陳伯伯昨晚睡得可還好?」
林江年則是挑眉,輕笑道:「應該沒怎麼休息好吧?在王府住的可還習慣?」
陳宏生冷冷道:「殿下有什麼目的,直說吧!」
「陳伯伯別生氣,本世子請陳伯伯過來,只是有幾件事想問問陳伯伯罷了。」
陳宏生冷眼看他。
「前些時日,陳公子在臨江城內被一夥神秘人當街劫囚。這些天本世子一直在追查這伙神秘人。皇天不負苦心人,就在昨天,終於讓本世子找到了……」
「王府的人在城外,發現了陳公子的下落,最終成功將陳公子找了回來……」
陳宏生眼神犀利,他冷冷注視林江年:「殿下是想用俊儒威脅我?」
「瞧陳伯伯這話說的,本世子怎麼會威脅陳伯伯?」
林江年輕搖頭:「不過,都說陳公子是被天神教劫走。但王府的人在找到陳公子時,同時也抓到不少綁架陳公子的兇手。」
「說來也奇怪,那些兇手看著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裡見過?」
說到這裡,林江年停頓了下,看向陳宏生,眼神若有深意:「本世子特來問問陳伯伯,要不要見見他們?」
「畢竟他們綁架了陳公子,於情於理,陳伯伯是不是該見一見這些『兇手』?」
「……」
陳宏生盯著林江年,林江年也同樣注視著他,兩人眼神對視。
沉默良久!
「不必了!」
陳宏生冷聲沙啞開口,「殿下何必繞彎,此事你我都知真相,何必再試探!」
「陳伯伯倒是坦然吶!」
林江年笑道。
陳宏生冷眼盯著他:「老夫倒想問殿下一個問題!。」
林江年面露微笑:「陳伯伯請講?」
「我陳家與殿下之間可有不共戴天恩怨?」陳宏生盯著林江年。
「怎麼會?」
林江年輕搖頭。
「俊儒與殿下之間,可否有血海深仇?!」陳宏生繼續質問。
「自然沒有。」
「既然如常,殿下為何要如此狠心下手?!」
陳宏生眼神瞬間變得陰沉,他渾身的氣勢似猛地變幻,宛如有股壓迫的氣勢襲來,聲音沙啞而充滿憤然。
「殿下,為何要廢了俊儒?」
「為何,要讓我陳家斷後?!!」
陳宏生質問,充滿了憤怒情緒。
陳俊儒是他獨子,可如今卻被廢,徹底成了個廢人!
這也意味著,他陳宏生被絕後了!
這天底下,最大的仇莫過如此!
面對陳宏生的質問,林江年神色如常。他看了陳宏生一眼:「這個問題,陳伯伯應該去問問陳公子,問問他做了什麼。」
「不管他做了什麼,也罪不至此!」
陳宏生盯著他,語氣充滿悲憤,怒氣沖沖道:「殿下為何下這麼重的手?!」
「不管他做了什麼?」
林江年盯著陳宏生,臉上笑容逐漸消失,轉而多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嗤笑:「陳伯伯這話的意思莫不是想告訴本世子……不管陳公子做了多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幹了多麼罄竹難書的罪行,犯下多麼重的罪孽,都罪不該死?」
陳宏生下意識要開口,又猛然意識到什麼!
「難道在陳伯伯看來,陳公子是你的寶貝兒子,而其他那些遭受迫害不公對待的百姓就不是人了?」
「陳公子犯下死罪,在陳伯伯眼裡算不得什麼。就因為他是陳伯伯的獨子,是你們陳家未來的繼承人。所以,他就能享受特權,享受著免死金牌的待遇?」
「而那些被他迫害,被他欺辱的百姓,就活該了?!」
陳宏生沉默。
顯然,他沒想到眼前的臨王世子竟跟他聊起這個!
站在道德制高點上開始指責他。盯著眼前這張年輕俊朗的臉龐,半響后,陳宏生方才冷聲道:「人各有命!」
「好一個人各有命!」
林江年面露譏諷:「這話,陳伯伯敢向臨江城的老百姓說嗎?敢讓天底下的老百姓知道嗎?」
陳宏生臉色陰晴不定。
他自然不贊同林江年的話,他陳宏生的兒子,豈能跟那些刁民百姓一樣?
什麼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不過都是騙傻子的!
大部分人都是雙標的,尤其是權貴階層。在他們眼裡,自身本就與普通刁民牛馬不同。
那些賤命,豈能跟自己相比?
在認知中,便註定了人各有命!
但另一方面,陳宏生也清楚,這話自然不能讓老百姓知道。否則,輿論的口水淹都會將他陳家淹死!
有些事情知道就好,但說出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陳宏生沉默著。
他知曉,如今自己已經失去主動權!
俊儒重新落入林江年手中,目前還不知清楚陳家內部到底哪裡出了叛徒,但情況很不利。
林江年敢對他陳家下手,將他帶回臨王府來,已然是準備對他陳家下手!
「這一次,的確是我陳家栽了。」
沉默良久,陳宏生看向林江年,沉聲開口。
林江年似笑非笑:「這話,陳伯伯上次已經說過了!」
「是我低估小瞧你了!」
陳宏生看著他,目光深邃:「為了這一天,你恐怕計劃籌備已久了吧?」
「從你回到臨江城那天開始,應該就有這個打算了?」
「我陳家,恐怕只是你臨王府計劃的一環吧?」
林江年笑笑:「本世子要是說沒有,陳伯伯會信嗎?」
陳宏生眼神陰沉:「這次,我陳家的確栽了!」
「殿下請我來此,究竟有什麼目的?直說吧!」
他不打算繼續拐彎抹角下去,沒有意義!
陳俊儒的事,陳宏生雖憤怒,但也理智的清楚……沒有結果。
那是那逆子咎由自取的下場,林江年下手的確狠毒,但也並無問題。即便事情鬧大,他陳家依舊不佔理。這個虧,無論如何都得咽下去!
而眼下,擺在陳宏生面前最大的問題是……林江年的目的!
他鬧出如此大的動靜,將他抓回來,目的究竟是什麼?!
林江年神色漫不經心:「本世子的目的,上次陳伯伯不是已經清楚了嗎?」
陳宏生似想到什麼,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殿下應該清楚,那不可能!」
「你那是將我陳家往絕路上逼,陳家絕不可能答應!」
林江年輕笑:「本世子的要求已經提出,至於陳伯伯答應不答應,那是陳伯伯自己的事!」
「你當真要如此相逼?!」
陳宏生語氣低沉:「你應該知道,若我答應了你的條件,我陳家日後如何在臨江城立足?」
「我陳家,日後哪還有生存空間?!」
林江年看了他一眼,冷笑:「這就不是本世子該考慮的問題,陳伯伯應該很清楚……」
林江年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從陳伯伯選擇與我臨王府背道相馳的路,應該就預料到過會有這樣的下場吧?」
陳宏生一愣,臉色驟然一變,一抹驚懼從他眼神底閃過。
「本世子已經很心軟,給你們一條活路了!」
林江年靜靜看著她:「捫心自問,陳伯伯站在本世子的角度,會怎麼做?」
陳宏生沉默。
「要怪,就怪你們太貪心了吧。」
林江年嘆了口氣:「你們能有今天,靠的是什麼,你們心裡想必最清楚!你們有異心也正常,畢竟臨王府的確跟朝廷有矛盾,你們左右搖擺是人之常情……」
「但你們千不該萬不該,背地裡與朝廷勾結,出賣臨王府的情報……」
林江年語氣逐漸變冷,盯著陳宏生。
陳宏生眼神從一開始短暫的驚懼逐漸恢復平靜,他沉聲道:「我是陳家家主,我要為陳家負責。有些事情,我也身不由己!」
「好一個身不由己!」
林江年突然笑了,笑的很燦爛:「都到這個時候了,陳伯伯難道以為這次的事還能輕易收場嗎?」
陳宏生看著他,冷聲道:「殿下,難道真要與我等不死不休?」
「殿下可別忘記,我陳家代表的不只是陳家!」
林江年嗤笑:「你這是在威脅本世子?!」
陳宏生面無表情:「我只是提醒殿下要以大局為重,我等身為臨江城子民,自當團結一心。此時內鬥,對誰都不是一件好事。」
「我陳家雖只是臨江城一個小小世家,無法與你們王府抗衡。但,我陳家也不是輕易任由揉捏的軟柿子。」
「你果然在威脅本世子!」
林江年笑了。
「陳伯伯想必已經忘記了一件事情!」
「……陳伯伯應該忘記,你們這些人今天有的一切,都是臨王府給的!臨王府能給你們,自然也能隨時收回!」
「陳伯伯不會當真以為,一幫烏合之眾聚在一起,就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林江年看著他:「這麼多年的和平日子,陳伯伯想必也已經忘記,當年我臨王府是如何在臨江城立足的了吧?」
林江年的話,讓陳宏生臉色徹底變了!
臨王府當年是如何在臨江城立足的?
陳宏生腦海中,不由得浮現起十幾年前發生過的那些事情,歷歷在目……
如何立足的?
自然只有一個……殺!
當年的臨王府之所以在臨江城立足,靠的就是鐵血手腕,一路殺出來的!
奉天子之命,攜臨王軍所向披靡。所有不聽話的世家,土匪山賊,幾乎無一例外都慘死在臨王軍之手!
當年的臨王軍令人聞風喪膽,天下無敵!
那位臨王爺,幾乎將整個臨江城內外的世家殺了個遍。所有不從者,惡貫滿盈之輩,幾乎都沒有逃過一劫。
當年的陳家,也是靠著卑躬屈膝依附巴結臨王府,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此刻林江年的話,瞬間讓陳宏生回憶起當年那不堪的記憶。
作為親生經歷者,沒人比他清楚當年的臨王府究竟有多恐怖。當年滅南疆十幾國,被破例封異姓王的臨王爺又究竟有多風光,多令人聞風喪膽,肝膽俱裂!
他臉色蒼白!
「你,你當真要……」
陳宏生盯著林江年,神情陰晴不定。
「留給陳伯伯的時間可不多了。」
林江年並未再理會他:「在陳伯伯考慮清楚之前,暫且就先在王府住下吧。」
「不過,時間可不等人!」
林江年最後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剩下陳宏生依舊站在院中,眼神依舊陰沉,但眼神底那一抹驚恐情緒,久久沒有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