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六章 等待
局面陷入了極為危急的時刻。
朝廷十萬大軍進攻江州和豫州。而江州豫州留守兵馬少的可憐,那是完全抵擋不了的。眼前進攻襄陽受阻,兵馬死傷嚴重,調集了更多的兵馬也沒能1舉拿下襄陽,局面已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桓玄和上下人等都認為,必須要做出抉擇了。要麼放棄進攻荊州,回軍前去迎戰朝廷大軍,或可有所轉機。要麼便放棄江州豫州,全力攻下襄陽,還可佔領荊州全境,依託梁益2州為後盾,站穩腳跟。
這種抉擇是痛苦的。江州豫州1旦失去,荊州面臨的局面也不容樂觀。自北向南的荊東之地將面臨全面的威脅。大片的人口和土地失去之後,實力也將大損。可要是放棄攻襄陽,則殷仲堪成為心腹之患。且不說現有兵馬能否抵擋朝廷大軍的進攻,光是殷仲堪的兵馬在荊州後方作亂,便會讓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費。荊州兵馬空虛,殷仲堪會捲土重來,重新奪回荊州。那種情形下,後果也將不堪設想。
上上下下猶豫不定,無法做出決斷。晚間的軍事會議1直開到3更也無法做出決斷。倒是卞范之沒有說話,1直沉吟不語。
桓玄有些納悶,待會議散去之後,將卞范之留了下來。
「范之為何不置1詞?如此時刻,你難道不為我拿個主意么?眼下局勢危急,1個不慎,恐將遭覆滅之災啊。我心急如焚,毫無主張了。」桓玄問道。
卞范之搖動羽扇,撲走圍著燭火飛舞的幾隻飛蛾,沉聲道:「郡公,非我不拿主張,我恐怕在適才那種場合說出我的主張來,會引發眾人疑惑。」
桓玄詫異道:「你有何想法?此刻可以跟我說了吧。」
卞范之道:「自當稟報郡公。郡公,眼下局勢確實危急,但是卻也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朝廷號稱十萬大軍進攻江豫2州,確實氣勢洶洶。但我們還有時間,江州豫州也不是他們1朝1夕便能奪下的。就算被他們攻入腹地,那也不過是暫時的。我的建議是,調豫州之兵守衛夏口,保住江州核心之地。豫州丟了也無大礙,江州才是衝要之地,那可是扼守大江的要道。且我糧草物資人力大多於江州籌集,保住江州更為緊要。」
桓玄皺眉道:「既然如此,何不從襄陽撤軍去拒朝廷兵馬?」
卞范之搖頭道:「襄陽必須攻下,否則前後受敵,後患無窮。1旦被殷仲堪活過來,我們將必敗無疑。故而寧願丟了豫州,也不可放棄進攻襄陽。這是我的看法。攻下襄陽之後,絕了後顧之憂,方可全力抵禦朝廷兵馬。此刻攻城決心決不可動搖。適才有些將領認為應該撤兵的想法是絕對錯誤的。」
桓玄緩緩踱步,皺眉道:「可是,此處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們猛攻了5天,死傷數萬兵馬,卻不能攻下襄陽。若是繼續攻城,不知多少天才能攻下這裡。到那時,朝廷兵馬恐已經佔領江豫,兵進江陵了。」
卞范之點頭道:「確實如此。郡公,不知你願不願意賭1把。」
桓玄詫異道:「賭1把?」
卞范之點頭道:「給我3日時間,兵馬在此休整3日。3日後,應該有破城之法。」
桓玄挑眉道:「當真?不知是何種破城之法。」
卞范之湊近低語幾句,桓玄聽了沉吟道:「你確定能夠成功?」
卞范之沉聲道:「我不能保證成功,故而才說要賭1把。不過此事已有先例,只要時間上趕得及,為何別人可成功,我們便不成?只是,要耽擱數日時間,對於眼前的局面,時間是最為緊迫的。若不成功,則白白浪費了3日寶貴時日,故而需要郡公定奪。」
桓玄皺眉踱步片刻,吁了口氣道:「罷了,便等他3日。成功與否,便看天意吧。倘能成功,攻下襄陽,則後顧無憂矣。倘若不成……那也是天意使然。就這麼定了。」
卞范之拱手道:「郡公果決,大事當成。所謂自助者天助之,我相信天明在我,必能成功。」
次日,桓玄下達命令,兵馬原地休整,停止攻城。此舉令將士們都很不解。連續數日猛攻,已經付出了慘烈的代價,對方也已經顯出疲態,不知為何要停止進攻。此刻當1鼓作氣,猛攻猛打,定會在某1刻攻城成功。此刻停止進攻,豈不是給對方以喘息之機。
要麼便索性撤兵,去應對江州和豫州的局勢,卻在此停留3日,不知何故。
桓玄沒有做過多的解釋,只是告訴所有人,抓緊休整兵馬,治療傷兵,等待命令。
襄陽城中的守軍本來已經做好了迎接再1次噩夢1般的攻擊的。但是突然對方偃旗息鼓,倒是頗為意外。
殷仲堪殷曠之同眾將商議之後都認為,對方已經是強弩之末,兵馬死傷嚴重,恐已無士氣,不肯戀戰了。
次日黃昏,更有消息從北城送達城中,送來了朝廷十萬兵馬進攻江豫的消息。消息傳來,全城轟動,群情歡騰。難怪對方不再進攻,他們已經面臨著朝廷兵馬的攻擊,江州豫州即將不保,估計很快就要撤軍了。
多日來,殷仲堪就在盼望這1刻。此刻終於局面逆轉,心情大悅。於是宴請眾將,盡情暢飲。最困難的時候已經渡過了,誰說自己在荊州站不穩腳跟?從此之後,在荊州,沒有什麼桓氏,自己將正式取而代之。這1切都是拼爭所得,理所當然。
殷曠之也很高興,但他並沒有鬆懈。帶著兵馬百姓趁著空隙時間抓緊運送物資上城,彌補之前的空缺,修繕之前的城防,嚴防桓玄兵馬的再次進攻。
3天時間,對於桓玄等人而言,不啻於是1種煎熬。
來自江州和豫州的消息不斷傳來,朝廷大軍已經於5天前攻入鄱陽郡,攻克廣晉。劉牢之率領的兵馬順江進攻,前鋒已經抵達潯陽郡。江州重鎮潯陽城即將遭到攻擊。而豫州1路兵馬已經從廬江郡進入豫州境內,自東往西進攻弋陽和淮南兩郡。
短短3天時間,戰線1天1個變化,朝廷兵馬已經呈現勢如破竹之勢。按照這樣的進度,最多十天,江州和豫州大部分州郡便將易手。
桓玄雖然已經命人傳令在豫州的數千兵馬南下前往夏口固守。無論如何要保住夏口,這是最重要的扼守大江東西通道的位置。但雖如此安排,當朝廷大軍抵達夏口之時,能否守住,誰也不敢保證。
第3天傍晚,隨著夕陽西沉暮色4合,桓玄的心也隨著夕陽的落下而沉入黑暗之中。3天了,卞范之說的計劃沒有進展,要等的人還沒來,這讓桓玄焦躁不已。
他回到大帳之中,命人取了酒來,把自己灌了個爛醉,然後開始大聲咒罵,打砸東西。他預感到了自己即將遭受的噩運,那定是極為悲慘的下場。他感到了極度的膽怯和慌亂,不得不以這種方式來發泄自己的恐懼。
初更時分,癱坐在1片狼藉的大帳之中沉沉睡去的桓玄突然被雜沓的腳步聲驚醒。大帳門口,1群人快步走進來,同時卞范之興奮的聲音響起。
「郡公,郡公,人來了。」
桓玄睜開通紅的眼睛,模糊中他看到了卞范之皺著眉頭站在面前。他身後,1群人風塵僕僕滿頭大汗的站在那裡。
「啊?來了么?在哪裡?」桓玄跳起身來叫道。
「郡公,下官劉裕拜見郡公。豫章距此太過遙遠,我等星夜趕路,不眠不休,卻還是來遲了。還望郡公恕罪。實在是因為路途上不敢太過顛沛,所攜之物頗為嬌貴,不敢太過加速。」1人上前拱手道。
桓玄認出了他,正是豫章太守劉裕。
「太好了,太好了,來了就好。軍師已經跟你說了叫你來的用意了吧。你能做到么?火藥真的能夠攻下襄陽么?」桓玄連聲道。
劉裕躬身道:「郡公放心,下官必儘力而為。以炸藥包炸開城門,此乃東府軍常用之策。在別處有效,在此處也必然有效。何時動手,郡公請下令便是。」
桓玄道:「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卞范之沉聲道:「郡公,劉裕等人星夜兼程,疲憊之極,總得讓他們先喘口氣,喝口水。另外兵馬也許做攻城準備,夜還長,不可草率,要確保成功。」
桓玄忙道:「正是。即刻召集眾將前來。劉將軍去歇息1會。」
卞范之點點點頭,皺著眉頭看著大帳的1片狼藉,緩緩道:「成大事者,豈能心浮氣躁?主公遇事不能安之若素,教將士們如何安定?」
桓玄臉上1紅,躬身道:「萬分抱歉,是我的錯。再不如此了。」
卞范之見桓玄態度誠懇,便也不再多言。說到底,桓玄還很年輕,沉不住氣也是可以理解的。事實上,如桓玄這樣的年紀,能有這般能力,那已經是頗為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