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三章 底氣
局面很快便發生了變化,數以百計的攻城兵馬衝上了城牆。儘管守軍知道不妙,已經對雲霄車進行了猛烈的攻擊。箭支朝著出口的弔橋上集火射擊,長槍朝著人群攢刺,試圖組織他們的登城,但還是沒能做到。
數百名精兵成功上了城牆之後,立刻同城頭兵士展開肉搏。城頭守軍集中圍攻,雙方殺的血肉橫飛,在數十步的長的城牆上殺的難解難分血腥無比。
攻上城頭的兵馬起初數量還不多,所以處於劣勢,但是隨著後續人員的不斷登城,在局部區域形成了優勢。特別是在雲霄車頂部的弓箭手居高臨下的往城頭射箭,距離不過十餘步遠,更是造成了極大的困擾,讓城頭守軍難以招架。
守軍顯然也知道必須要將對方擊退,他們頂著頭頂的羽箭拼殺,和攻城兵馬血戰。不過一炷香功夫,城牆上便全是屍體和血污,數以百計的兵士在亂戰之中陣亡。
桓謙在城樓南側指揮作戰,但眼下的情形讓他意識到局面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對方兵馬正在源源不斷的登城,幾處敵軍若是會合在一處,城牆便被他們控制住一大段,到那時,更多的敵軍便可毫無阻礙的登城,城池必破。
桓謙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如此,自己就不應該來。也許自己要命喪於此了。
他立刻穿過城樓往北邊城牆上去尋找劉裕。他要告訴劉裕,必須撤兵了。此城已經守不住了。與其全部死在這裡,不如撤往夏口從長計議。
北邊城牆上也是一片混亂,到處是血污和屍體,城牆上也是一片的混亂。桓謙在一片混亂之中看到了提著長刀渾身浴血的劉裕正帶著百餘人一路從北邊殺了過來。
桓謙倒是有些佩服劉裕,此人倒也不是貪生怕死之徒。親自領軍殺敵,身先士卒,倒也絲毫不慫。不過在二十幾歲,頗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膽魄。
桓謙快步迎了上去,大聲道:「劉將軍,北邊情形如何?」
劉裕抹了一把臉上的血,面容頗有些可怖。
「局勢不妙。對方攻勢太猛。雲霄車登城太快,難以防守。我命人投擲了火瓶試圖阻止他們登城,也被他們撲滅。」劉裕大聲道。
桓謙道:「南邊也是一樣,他們登城的兵馬越來越多了。劉將軍,我看大勢已去,我們得趁著對方尚無全面碾壓之勢,還能脫身的時候儘快撤離。」
「撤離?」劉裕驚訝道。
桓謙道:「劉將軍,咱們也儘力了。何必認死理。勝敗兵家常事,你丟了豫章,回頭讓郡公另給你個太守噹噹便是了,何必這麼在意。」
劉裕搖頭沉聲道:「桓將軍,勝負未分,何言撤退?他們才剛剛開始攻城,將士們浴血廝殺,激戰正酣,你現在說這種話,恐怕不太好吧。」
桓謙皺眉道:「劉將軍,我這是審時度勢中肯之言,我打過的仗可比你多,我知道勝負的趨勢,直到何時該適可而止。聽我一言,不要倔強。你還年輕,將來你會明白退一步也不是壞事。何必此刻在此死戰,丟了性命不值得。」
劉裕皺眉道:「若人人如你這般想,還如何作戰?打仗就是要拼盡全力,不去考慮其他。桓將軍,我劉裕可不是膽小怕死之人,也絕不會再勝負未分之時撤離。」
桓謙冷聲喝道:「劉裕,你這是什麼話?你是說我桓謙是貪生怕死之徒么?我不久前才重創劉牢之的兵馬,我難道不如你?事不可為,你偏要堅持,豈不是白白葬送將士們的性命。眼下勝負早已有徵召,我且問你,你能阻擋對方全部登城么?現在是拿人命硬頂。他們的兵馬是我們的數倍,能頂幾時?就算所有人死在這裡,城池也必被攻破。劉裕,你若不走,我可要帶著我的兵馬撤離了。休怪我沒有提醒你。」
劉裕大聲道:「你敢逃走?我乃豫章太守,這裡的兵馬沒有我的許可不許離開半步,否則便是臨陣脫逃,當受軍法嚴懲。」
桓謙冷笑道:「我倒要瞧瞧你怎麼嚴懲我。乳臭未乾的小兒,居然呵斥起我來了。我乃桓謙,郡公的嫡親堂兄,倒要受你約束。我意已決,你愛走不走,我可不管了。」
說這話,桓謙拂袖而走。
劉裕看著他的背影,氣的咬牙切齒。
「桓氏後人,不過如此。看來,只好動用手段了。」劉裕咬牙低語道。
他敢守城,自然不是靠著一腔勇鬥狠之氣,還是有些憑藉的。從徐州叛逃之後,他攜帶了不少火器火藥離開,這些還有剩餘。另外在豫章配製的第一批火藥還有干余斤。這些在數日前全部被製作成了簡單的火器。雖然不像徐州火器那麼講究,但也是有威力的。
他並不想過早的使用這些壓箱底的東西,他要留到最為關鍵的時候才使用。但是眼下的情形,恐怕逼著自己不得不用了。不光是敵人進攻兇猛,而且桓謙要打退堂鼓,他若領軍走了,豫章如何能守得住?
事到如今,只能拿出這些壓箱底的東西了。
「來人,即刻裝備火器,按照我之前交代的,讓這幫傢伙嘗嘗天雷地火。」劉裕大聲吼道。
身旁親衛連忙應命行動。八名挑選出來的親衛取出了短火銃。劉裕自己也佩戴了一柄。這是他從徐州帶來出的短火銃的全部。長火銃六支,也由其餘六人持有。如此,組成了十五人的火銃小隊。
其餘二十幾人,取出了一枚鐵球炮彈,十幾枚瓦罐炸彈。鐵球炮彈是徐州所攜而來,只剩下最後一枚,本是作為樣本仿製的,現在也顧不得了。那些瓦罐炸彈,則是用不久前配置的火藥填充進去,當做最為簡易的爆炸裝置使用的。沒有充裕的時間讓劉裕去琢磨仿製鐵球炸彈了,只能用瓦罐臨時製作。每個瓦罐里裝葯五斤,加上一些鐵片鐵蒺藜之類的破片,再以木塞封口,插入引信而成。劉裕給它們起了個威風的名字叫做:地火雷。
「跟著我,沖。衝到雲霄車旁,務必將地火雷丟到雲霄車中。行動。」劉裕的話簡潔明了,話音落下便轉身殺向最近的一座雲霄車。
劉裕明白,只有破怪了雲霄車,才能阻止對方如此輕鬆的登城。沒了雲霄車,守城方才有可能守住城池。
前方一大堆兵馬糾纏在一起,雲霄車中源源不斷的兵士往城牆上沖,而城頭守軍正在節節敗退,人數已經處於劣勢。
劉裕大聲吼叫道:「沖。」
身旁一群人跟著衝上前去。劉裕一邊跑,一邊扣動了扳機。他手中的短火銃是最新式的改進的火銃,裝有燧石引火擊發的裝置。扣動扳機之後,粗糙的龍頭摩擦著燧石,發出刺拉拉的聲響,飛濺出火花來。然後,火藥被點燃,引燃了引信。
隨著驚天動地的一聲轟鳴,劉裕手中的短火銃噴出了一團黑煙和火舌。然後大片的鐵砂擊中了前方丈許方圓的數名敵軍。
所有人都被這轟鳴聲驚嚇到了,但隨之而來的是連續不斷的轟鳴聲。雖然只有十五隻火銃,但是成片的鐵砂成功的將前方城牆上的數十名攻城士兵全部擊中。他們的短靠本就防護力不高,只為了更方便肉搏而已。就算他們穿著制式甲胄,在這樣的距離之內,也不能倖免。徐州所制的火銃和火藥的威力已經極強,那已經不是射程內普通盔甲所能阻擋的了。
時間彷彿在一瞬間靜止了下來,廝殺著的兵士們都下意識的朝著轟鳴聲發出的方向看來。南城牆上,桓謙正要下令撤離,猛聽得轟鳴聲響,錯愕回頭觀望。
但見北城牆上冒起黑煙,桓謙一下子便明白了。那是火器,他見識過的。
數十名攻城士兵在轟鳴聲中倒下,身上往外冒著血水。劉裕等人繼續逼近,十幾息后,放了第二輪火銃。通向城頭的雲霄車出口處再無一個站著的人。兩名親衛抱著地火雷衝到雲霄車弔橋口,將點燃的地雷火扔進了雲霄車中。
一身沉悶的爆響之後,煙火從雲霄車上下噴涌而出,夾雜著濃重的黑煙和碎裂的肢體。那可是一整罐子黑火藥,即便純度不足,比例也不夠精確,但是在狹窄的空間之中爆炸,其威力可想而知。
整個雲霄車裡邊全是煙火,梯子上平台上滿滿的全是進攻的士兵,被這一個地雷火全部悶在裡頭。雖然炸死的只有七八個,但是傷者二三十個。而且雲霄車裡已經不是人呆的地方,梯子被炸斷之後,上方的兵士墜落了下去,摔得七葷八素。
全身焦黑的士兵從下方衝出,像是煙霧中衝出來的惡鬼一般可笑又恐怖。
另一名親衛又補了一顆,這一下徹底毀了雲霄車內部結構。連外殼也受損,到處是煙火噴了出來。
「下一架雲霄車,殺!」眾人嗡嗡的耳鳴聲尚未消失,已經聽到了劉裕的吶喊。所有人跟隨者劉裕高大的背影,沖向了不遠處的另外一架雲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