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終章二

鎮妖關。

有一青衫人牽著一個小牛犢慢悠悠地在街上。

李平安坐在一處茶攤前，摘下斗笠。

「來一壺茶。」

「得嘞！」

李平安看著周圍的一切，神色仍舊是有一些迷茫。

他對於死亡並沒有什麼感覺，只覺得自己就像是睡了一覺。

向旁人一打聽才知道，距離那場大戰已經過去了四百年了。

四百年彈指一揮間。

「新鮮的牛肉包子嘞！」

「哞！！」

小牛一聽見這叫聲，四隻腿在李平安的懷中不安地亂蹬起來。

「哞..哞...」

不一會兒，小牛啃著牛肉包子跟著李平安繼續走在街上。

遠方客棧。

李平安忽然頓住腳步，看著匾額上的四個大字。

客棧內迎來送往，看起來生意不錯。

不僅如此，就連對面的那家客棧竟然都被收購了，開起了分店。

看樣子沒有了自己和老牛，貓貓仙子生意做得不錯。

李平安沒有走進去，他牽著小牛坐在外面。

這時，他注意到有一個老翁坐在對面客棧的太師椅上，正輕搖摺扇。

李平安認出了他，這不就是之前那個客棧的掌柜嘛。

他走過去，老掌柜早已把他給忘了。

「掌柜的好雅興。」

老掌柜微微抬眼，瞧了李平安一眼。

「掌柜？呵，好久沒人叫我掌柜了。」

「在下記得老掌柜之前不是這客棧的掌柜嗎？怎的現在客棧改了名字？」

老掌柜咧嘴一笑，知道自己這是遇見之前的老主顧了，連忙坐直了身子。

「沒辦法，對面那家客棧生意實在是太好了，生意做不下去了。

不止我這一家，鎮妖關內好多的客棧都改了名字了。」

「生意這麼好？」

「可不是，那小貓太會做生意了。」

「那家掌柜的是只貓兒？」李平安明知故問。

「是啊，可勤奮了，每天天不亮就起來跑到關上，然後再跑回來幹活。」

「跑到關上做什麼？」

「不知道，好像在等什麼人。」老掌柜回憶起來，「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不落，颳風下雨也要跑過去。」

李平安似乎已經能想象到貓兒奔跑時的模樣。

隨即坐在牆頭，初升的朝陽一點點升起，映著她的臉上。

周而復始.........

「可惜啊那小貓的壽命太短了，要是再長一些，恐怕整個鎮妖關的客棧生意都要是她的了。」掌柜呵呵一笑。

他一個愣神，眼前的青衫人卻已經消失了。

不知是何時離開的。

人群中擦肩而過，早已不是少年的張寧遠回過神來。

「先生...先生！？」

他激動地叫出聲。

李平安淡淡一笑，「許久不見。」

「你..你...你回來了？」

張寧遠有些不可置信。

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忽然一拍腦袋。

「先生，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片刻后，張寧遠再次出現。

手中多了一個匣子，交給李平安。

「這是貓貓仙子臨走時囑咐我，若是...若是有朝一日還能看見先生，便將這個交給先生。」

「哦？」

李平安好奇地打開匣子，匣子中是一張張地契。

每一張地契的名字都用熟悉的筆跡寫著李平安和牛牛。

這些地契是屬於一個有些呆呆傻傻，很容易哄騙的小女童的。

她想著萬一哪一天大平安和牛牛回來，自己卻不在了，那誰來照顧他們呢。

於是在一個個不知名的夜晚，在一個個太陽還未升起的清晨。

貓兒挎著褡褳的身影穿梭在鎮妖關之中。

............

十萬大山。

垂垂老矣的皇帝坐在王座上，他從父親伊哈手中接過了皇位。

如今，他也選定了自己的接班人。

強打起精神，看著奏章。

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在夢中，他夢見了一個青衫人，對他說。

「陛下，因果已了，二胡在下便取走了。」

「....是你！？」

皇帝從夢中驚醒，他輕吐出一口氣。

剛開始的幾年，他確實做過不少這樣的夢。

所以並沒有在意。

想當初自己不學無術，肆意妄為。

未料一日偶遇那青衫人，就此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嗯！？

老皇帝一驚，放在書案上的二胡，竟然真的不見了！？

他四處尋去，果然再無蹤跡。

...........

大隋，京城。

女皇病重，氣若遊離。

這位堪稱傳奇的女帝，終究是要走下歷史的舞台了。

而被其指定的接班人，未來的大隋皇帝。

和宛公主此刻正在病榻前，為其服藥。

「咳咳咳...不吃了，太苦了。」

早已是白髮蒼蒼的女帝輕聲道。

「陛下良藥苦口利於病。」

「寡人自知沒多少活頭了，想吃一些甜的。」

這一日，京城有雪。

一襲青衫入京城。

滿是白髮的柳韻眼前微微閃爍，忽然綻放出一個笑容來。

「你....你.回來了...」

「是啊，我回來了。」

和宛公主轉過頭，不可思議地看向李平安。

片刻后，她俯身低頭退了出去。

李平安看著蒼老不復當年美貌的柳韻，笑了笑。

「你背著我出去走走吧，皇宮好悶......」

風颳得很緊，沒有目的地四處飄落。

柳韻抬起頭，感受著雪花飄落在身上。

這雪好大，讓她想起了第一次在洛水城看見的那場大雪。

想起了那時的一切。

「唉....」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要是...要是能重來一輩子就好了。」

「重來一輩子？」

「重來一輩子.....我不想當皇帝了，當皇帝真的很累....」

這一生為國為民，為理想，為了自己那宏大的抱負。

若有來生，她只想做一個待嫁閨中的小女子，相夫教子。

李平安抬起頭，望著那鵝毛般的大雪。

恍惚間，在洛水城的第一次分別，也是這般的大雪。

大隋女皇走完了她這一生。

重逢即是離別。

..........

小鎮不大，賣豆腐的聲音一大早便盤旋在小鎮的上空。

「豆腐，賣豆腐嘍~」

「給我來兩塊豆腐。」

「好嘞，兩塊豆腐。」

賣豆腐的老牛認出了李平安，是前幾日搬到自己隔壁的新鄰居。

「我家豆腐你就吃吧，這都是老祖宗傳承下來的手藝.....」

老牛自豪地說道。

這不是他吹噓，從族譜往上查。

他家這豆腐可謂是歷史悠久。

小牛吃著豆腐，露出不滿的表情。

就給本牛牛吃這玩意兒？我這是跟了一個什麼窮鬼？

李平安捧著熱氣騰騰的豆腐，一口咬在嘴裡。

故事從一塊豆腐開始，也從一塊豆腐結束。

始於人間，也歸於人間。

他很想回到這兒歇一歇，至於下一次該往哪兒走。

何時出發，還沒有想好。

卻也不必著急，反正時間足夠。

風雪聲愈大。

李平安坐在街角，悠悠拉起了二胡。

我本孤客，行萬里曲蜒山河之路，踏山河穿江水。

破敗的客棧駐腳，隨疾行的馬車流浪。

遍及千山萬水，江河湖海一瓢飲。

山水迢迢，風也蕭蕭。

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