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同窗再見
第289章同窗再見
五年內,李青不會再去交趾了,且也不會去朝廷了。
大多時間都會活動在江南地帶,故此,李浩兄妹對李青接下來的離開,並沒有太大不舍。
在一起過年時開開心心,分別時也不心情低落。
一想到李青就在江南,他們就覺得跟在一塊也沒多大區別。
吃了元宵之後,李青就帶著朱厚照乘馬車離開了金陵,前去餘姚……
奔知天命年紀去的朱厚照,一點也沒有這個年齡應有的成熟、穩重,一路上,他想出了不下二十種讓老王『嚇一跳』的辦法。
弄得李青火大不已,乾脆讓他趕馬車,自己躲在車廂打坐靜修。
還不到五十歲的朱厚照,精力依舊旺盛,趕路進度飛快,正月十六齣發,不到二月就到了。
二人找了個客棧,洗去一路風塵,換上新衣,休息一晚,於次日趕去陽明學塾。
學塾人滿為患,氛圍高漲,一如當年,卻不見小雲的身影。
朱厚照擔憂道:「老王該不是已經沒了吧?」
「滾你的……」李青夯了他一拳,轉身就往外走,朱厚照彎著腰,皺著臉快步跟上。
~
新建伯府邸前。
李青駐足,竟是有些怯場。
朱厚照上前扣響門環,「開門,是我……咳咳,來客了。」
俄頃,一小廝探出頭,瞧了朱厚照一眼,便又要關門。
「哎哎哎……」朱厚照忙一隻腳跨過門檻擋著,不滿道,「這是什麼待客之道?」
「我家伯爺身體不適,不見客。」小廝只當朱厚照是『腦殘粉』,哼道,「你若真崇敬陽明先生,就不該打擾我家伯爺的正常生活。」
「我……」朱厚照一滯,「他病了?」
小廝不願多說,見他還擋門,氣道:「把你的豬蹄子收回去。」
雖然朱厚照衣著不凡,可追星追上門的富家子弟多了去了,自家老爺好歹也是勛貴,且還是有功勛的勛貴,小廝自然不懼。
朱厚照從來不在這種事情生氣,解釋道:「我是從金陵特意趕來見他的,哦對了,他……」
朱厚照剛欲介紹身後的李青,李青便已上前,說道:「我是醫生,可醫你家老爺。」
「他醫術可好了。」朱厚照說。
「這麼年輕,一看就不靠譜。」小廝嘟噥了句,「等著,我去稟告。你,把豬蹄子收回去!」
「……」朱厚照收回腳,「記得告訴你家老爺,就說朱壽、李青來看他了,我們都是你家老爺的朋友。」
小廝詫異了下。
「不騙你,也犯不上騙你。」朱厚照難得神色認真,「多年不見的好朋友,你如實稟報,你家老爺定會見我們。」
小廝點點頭,重又關上門。
朱厚照回過頭,嘆道:「老王還真是不濟事啊。」
李青也沒了揍他的心情,雙眉擰著,心情煩躁難當……
約莫半刻鐘功夫,
小廝敞開大門,訕然道:「小的冒犯兩位貴客,還請恕罪,我家老爺有請。」
「無妨,快帶我們過去。」朱厚照是個急性子,恨不得拽著小廝跑起來。
一別二十載,再見已暮年,如何不急迫?
李青也急,不過還算理智,拍掉朱厚照拽著人家的手,道,「勞請帶路。」
…
王守仁正在前院暖陽處,一個人曬太陽,滿頭白髮,雙眸渾濁,滿臉的皺紋愈發深邃,當真是老狠了。
不過兩年功夫,這般變化,實令李青也驚顫。
朱厚照更是差點沒認出來。
盯著瞧了好一陣兒,才道:「老王,你還記得我不?」
李青一直沒變化,二人又離他很近,王守仁自是一眼就認出了,目光一直停留在朱厚照身上,也是差點沒認出來。
直到這句「老王」,他才得以確認。
一晃二十載,當初的頑劣天子,如今卻已是中年男子,甚至都夠得上中老年了,哪能不陌生。
不過,這種陌生感被一句「老王」擊碎大半。
王守仁不禁又想起當初宮中學堂,二人一起捉弄楊廷和的事來。
王守仁深吸一口氣,微笑點頭:「當然記得。這麼多年不見,你跟當初真不一樣了呢。」
剛才聽到『朱壽』二字,王守仁當真是被驚到了,好在同時還聽到了『李青』,故才不再憂慮。
可哪怕有了充分的心理建設,再次見昔日君主兼同窗好友,王守仁仍是難以平復心情。
「不想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你。」王守仁滿含笑意的說,「這些年,還好嗎?」
李青不打擾昔日的君臣二人敘舊,上前俯身拉過他一隻胳膊,為其診脈。
「還不錯,開了家酒樓,生意稱得上紅火,生了幾個兒子,如今兒子也都成親了,都做了爺爺呢。」朱厚照嘿嘿笑道,「來之前,我還想著嚇你一跳呢,這下,我也不敢嚇你了啊。」
王守仁哭笑不得,「可我真被驚了一下呢。真不敢相信……你會來。」
「其實我早就想來了,只是沒有合適機會,金陵那兩個姓李的管得嚴,要不是李青,那兄妹倆也不會讓我亂跑呢。」朱厚照攤了攤手,隨即笑意斂去,「老王,張永他走了好些年了。」
對張永,王守仁觀感挺好,無論是做太子伴讀,還是之後的平叛,張永都沒的說。
聞言,王守仁也是一嘆,輕聲安慰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莫過於用情。」
「唉,真想回到那時候啊。」朱厚照心情低落,「現在張永走了,你也老了,我也就你們幾個親近的人……」
王守仁輕笑道:「不是還有先生的嗎?」
「他?」朱厚照撇嘴道,「他可是大忙人,哪裡顧得上我啊。」
「呵呵,還成我的錯了?」李青緩緩收回手,噎了句回去。
朱厚照乾笑笑,朝李青道:「老王他不要緊吧?」
李青默了下,「還好。」
「就說嘛……」朱厚照多聰明,「老王你好好養病,等你恢復一些了,可得讓我也嘗一嘗你們這裡的女兒紅。」
「自然!」王守仁含笑頷首,朝小廝道,「讓后廚準備豐盛酒菜,哦對了,這兩位都是我的故交,我們有許多知心話要說,與小輩們也說一下,不要來打擾。」
「是。」小廝哈了下腰,轉身去了。
王守仁看向李青,問:「先生可去了學塾?」
「嗯。」
「如何?」
「還不錯。」李青笑道,「學習氛圍挺好的,這麼多人,總有能學會的。」
王守仁苦笑:「可我並不樂觀。」
朱厚照:「哎?俗話說,多生孩子好打架,如今大明逐步開展普及教育,你這《心學》,定也會被更多人追捧,哪怕百里挑一,也是個相當龐大的數字。」
王守仁失笑,「你性格還是一點沒變。」
「啊哈哈……還咋個變嘛……」朱厚照倏地一斂笑意,作深沉狀,「如此,可好?」
「噗哈哈……」王守仁放聲而笑,由衷的開心,「就這樣挺好的,人活一世,能以自己喜歡的方式,是件幸福的事。能再見你,能見到這樣的你,我很高興。」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朱厚照自得道,「真正的聰明人,都是通透的,開心的,輕鬆的。笨人也挺好,沒那麼心眼,活的也不錯。反倒是聰明卻執迷不悟之人,費盡心機,往往悲苦。」
李青挑了挑眉,「這話,意有所指啊?」
「你別對號入座好不好?」朱厚照白眼道,「當然了,你有時候也挺執迷不悟的。」
「嘿?你是不是覺得,當著小雲的面我不會揍你?」李青瞪眼。
「我跟老王可是一起同過窗的交情,你要是打我,他肯定不會袖手旁觀。」朱厚照哼哼道。
李青:「……」
~
正月的尾巴寒意不減多少,哪怕是大晴天,陰涼處也透著寒涼。
三人落座在暖陽下,以酒菜調味,聊著往昔。
王守仁不能飲酒了,以茶代酒,勸二人多飲一些,稱女兒紅備了好多,保准管夠。
酒桌上,朱厚照的話最密,王守仁不時插上兩句,李青相對安靜。
一是這對君臣兼同學太久沒見了,當多給二人交談的機會;二是李青在思考對小雲的醫治之法……
李青愁的不行,同學倆卻談笑風生,笑口常開。
說他執迷不悟,還真不算冤枉。
「咳咳……李青!」朱厚照清了清嗓子,「你咋回事兒啊,板著臉給誰看呢?」
「……」李青想發飆,可又不合適,悻悻道,「有嗎?」
「是有一些。」王守仁輕笑道,「人之常情,先生無需介懷。」
李青收起思緒,笑道,「倒也不是介懷,只是……算了,喝酒。」
「這才對嘛,好好的重逢宴,當開心才是,想愁,回頭再愁,別在酒桌上愁。」朱厚照道,「久別重逢,最重要的當然是開心啦。」
「你可真是……沒心沒肺。」李青好氣又無奈。
王守仁微笑頷首,道:「說起開心的,還真有非常值得開心的事,本縣的普及教育非常順利,數十鄉鎮學塾全開,無一落下,時下都開課了呢。」
「這麼順利?」不止李青,朱厚照也是深感意外。
都是權力場上的頂級人物,深知這其中的阻力。
嘉靖十六年夏推行的國策,如今不過才嘉靖十八年春,就能有如此成果?
哪怕沒有阻力,也不該這麼快,這不合常理!
王守仁樂呵呵道:「誰讓咱餘姚有個好知縣呢?」
「誰呀?」
「楊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