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長安清客，明暗不同

「張相的臉色，為何如此難看？」

張九齡的府中，也算得上的清凈，常有賓客來往，但是能夠久居的，也只有這位曾經被當今聖人讚賞，出身趙郡李氏的另一房，遼東李氏的李泌李長源了。

這位少年神童，七歲就極有盛名了，後來被唐皇召見，得其讚許，便將其留在了長安城，令李氏細心教導，不過他本人卻對朝政並無太多興趣，反而喜好專研神仙之術。

如今也算是早早就入了道，和樓觀道也有著說不清的聯繫。

所修行之術，哪怕是在修行者之中也算是極為少有的，隱隱有幾分周清都的新仙道的痕迹，不過又有樓觀道自己改造過的痕迹，顯然是不願意讓周清都專美於前。

不過有著樓觀道的底蘊所在，倒也沒有畫蛇添足，反而在某些精細程度，尤其是開發神識智慧，洞徹情緒天理方面，比周清都的路子更加精妙。

如今他的年歲和周清都差不多，修為固然也不過是剛剛二階，可根基極為的紮實，已經有一定無師自通能夠明悟天地自然之道的痕迹，堪稱天生的道材。

今天本來是他來找張九齡，一方面為他調理身體，一方面也是與他講經論道，學習些常人難以了解的經驗之談，未曾想剛剛在靜室內打坐一會，張九齡進來后，面色就十分之難看。

「長源小友啊...」

見到李泌，張九齡的面色稍緩了幾分，不過也很難擠出笑言。

「這次陛下是鐵了心，要對世家門閥動手了！」

「時機還未到，為何要這麼著急呢...」

「此非一世之功啊！」

聽到這話，李泌眸子並無驚異，實際上見到了張九齡如此神色后，他就已經猜測到答案了。

與太平道有關係的那些事情，就是他陪著張九齡推衍的，那位在醴泉的手筆太過驚人，已經非一般人可以理解了。

實際上就算是到此為止，李泌也很難明白這位對於整個天下格局的影響到底會有多大。

「張相，就按照之前預想的，讓吾去一趟醴泉吧。」

「不能親眼一見，小道也是不甘心的...」

明面上的按察使去醴泉，只會是一部分人手，也是來處理以及接管醴泉一部分權利的明手，暗地裡則是會有不少修行者，還有各方的商戶匯聚醴泉。

也是為了探查太平道的詳細消息。

如今這堪稱膽大包天的起義軍，已經成為了整個北地風雲交匯的所在了。

現如今再朝堂之上陷入了被動局面，張九齡也很清楚，他不可能精力全部糾結在醴泉一事上，整個大唐帝國龐大的疆域，需要他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也無法分心。

這就是他與李林甫的不同，作為副手的李林甫有充足的空餘時間，可是作為真的整理朝綱的存在，需要耗費的心力簡直難以用言語計，否則也不需要李泌經常過來給他調理身體。

然而這也不過是勉強緩解罷了，若是心力繼續消耗下去，他壽命怕是也不久遠了。

對這一點張九齡一直是心裡有數。

所以見到李泌願意為自己分擔壓力，他也是頗為的感激。

「那就麻煩長源小友了，還請注意你的安全為第一。」

見到張九齡終於鬆口，李泌也是拱手行禮。

「多謝相爺了。」

「只是...未必就一定如相爺所願的那樣。」

對這一點其實並不在意，張九齡始終還是有對黎民百姓的一份憐憫之情在的，只不過他不願意太平道真的點燃這如今的天下時局罷了。

但現在他也想明白了，沒有太平道還會有下一個其他的什麼，只要李隆基欲要削平世家大族影響力的心思一日不減，那這件事就一日不會消失。

區別就在於那個開關是哪裡罷了。

只看現如今太平道的行事作風，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

醴泉縣城，就在府衙之中，原本的縣尉早已經隨著上官家被查出了一干欺男霸女的事情，被斬首示眾。

倒是縣丞經過了幾輪的審查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如今也已經回到了原本的位置，至於醴泉的縣令，如今依舊還是縣令，不過他處理的事務，都會被劉誠過一遍。

要是遇到了什麼不明白的，劉誠還會專門的去詢問緣由，只要是正確的，都會被施行下去。

一來二去醴泉縣令反而感覺現在自己這被軟禁情況下，對醴泉縣城的真正掌控力，還比之前有諸多當地豪族約束的時候更強了。

也讓他有些不知道該感謝這些太平起義軍的一視同仁，還是該恨他們將自己囚禁了起來。

倒是那縣丞每天看著劉誠在府衙內進進出出，眼底始終流轉著覬覦和忌憚之色。

...

「有人指導，是不是感覺自己進步神速？」

「可別忘記了，『因地制宜』四個字，在醴泉可以使用的一些辦法，以後去了那邊就未必可以用了。」

「還得根據當地情況進行改變。」

周清都化身的黃天道人在得到了道蘊頓悟過後，並沒有馬上閉關消化那些感悟，反而是在繼續指點劉誠，因為他知道最危險的一關已經過去了。

剩下的最後一戰，無非是雙方默契的表演。

如果不是他在醴泉出手，之前那各地的世家大族修行者皆來，輕易就可以將太平道的所有修行者全部橫掃，等這一部分的力量消失，那麼要澆滅這些泥腿子組成的隊伍，也不過是一個折衝府衛隊衝鋒就可以解決的事情。

但如今既然他橫掃了整個北地世家底蘊超過半數的大修行，那麼就代表了這種碾壓之勢的攻擊不會再有第二次。

卻也代表了接下來他們離開醴泉的進程也被迫加快了。

如今第一批人已經安排走了，是和劉誠同鄉的為主，加上周清都安排的幾個修行者跟隨，有了他們收繳的一部分醴泉豪族的錢糧。

最起碼第一部分的啟動資金是已經解決掉了。

接下來就看最後願意跟著離開的人到底有多少了，只要能確定這一點，周清都也很快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知道自己這位師者付出了多少的精力，心力，劉誠也是感激涕零。

「最大的威脅已經解除，接下來就是看太平道究竟能不能真正凝聚為一體了。」

「還請師者放心，對此誠還算有三分信心！」

但周清都只是微微搖頭。

「是你想的太輕易了！」

聞言，劉誠一愣，他確實不知道，現下局面還會有什麼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