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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意已決!」
正事說完,阿嬌就打算回宮了。
時間不夠用(⊙o⊙)啊!
她也就一個時辰的空來長門處理下私事,宮裡的事兒還多著呢!
『哦!要記住回頭得打發個人去請……杜嘉,』
館陶翁主阿嬌沖侍女做了個讓後者去做準備的手勢,同時在心中默念:『這段日子是他負責的王夫人的產後調養,從成效看此人在婦科調理上很有一套……得請來給姱表姐看看……』
就在此時,李泉卻非常沒眼色地站出來,向館陶翁主躬身行了個禮:「翁主……」
「何事?」
嬌嬌翁主對這位出身於軍旅世家的李泉還是相當尊重的,所以雖不滿他擋道了,依然比較客氣。
「翁主,汝兄至。」
李泉挺挺胸,告訴館陶翁主:她家兄長在外面等進門呢!
這消息讓嬌嬌翁主稍稍發愣;
她統共兩個哥哥,一個正在坐牢,不可能來;那麼,是長兄陳須來了??
不對!!
等等!!!
館陶翁主心思陡轉,立刻覺出不對:長兄陳須來找她,為什麼要候在大門外?幹嘛不直接進來??
要知道對她的兩個親哥哥來說,妹妹的住處——無論是長公主官邸的『琨居』還是長樂宮的宮室——他們哥兒倆從來都是想進就進的!
她和兄長之間,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見外』了??
『大兄為許季的事生氣了?』
嬌嬌翁主思索片刻,又覺得不象:『若是生氣,早就計較了,怎麼會忍到今天突然發作?再說昨天還在宮裡一起吃午飯來著,沒任何異常吶……』
館陶翁主追問道:「汝所言者乃……侯太子邪?」
「非也,非也。」
李泉馬上搖頭:「翁主,乃翁主之庶長兄……名『信』者。」
「信??」
館陶翁主陳嬌,驚悚了!!
陳信?
陳信??
對阿嬌翁主來說,這是個(⊙o⊙)傳說中的人物啊好不好?!一個只存在於母親的冷笑,兩位兄長的哂笑,和長輩親戚的蔑笑中的名字哎!!!
怎麼,這人進京了?
還找上她的長門園要見她?
他(v?v)想幹嗎?!?
阿嬌投向李泉的目光開始變得充滿了探究意味,深深的探究意味……陳信想登門,不意外,畢竟這些年來他一直在鑽營、一直希望能和她兄妹三人建立聯繫。
而她不明白的是,李泉為什麼會參與其中,還跑來當中間人?按理說,無論是李泉還是李氏家族都與陳信其人屬於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頂著貴女的注視,
李泉突然覺得自己有些錯亂了:明明是烈日炎炎的盛夏,他為什麼會感覺彷彿又回到了秋冬??
竭力正正心神,李泉倒不敢隱瞞:陳信不是他的友人,而是他妻舅的知交。他家小舅子與陳信交好,所以求到他面前,請他幫忙到長門園裡給說說好話。
「陳信╭(╯^╰)╮所為者……何?」
嬌嬌翁主沒興趣繞彎子,她已拿定主意,只要李泉敢說一句不清楚,她就直接辭人——她這裡不需要一隻不知輕重的糊塗蟲。
還好李泉還算明白,他倒也直白:來之前,他和陳信進行了一番詳談。
說來,也蠻值得同情的!
陳信並不是為他自己,而是為了他的妹妹陳少兒——當然,這姑娘算起來也是阿嬌翁主的妹妹。
別的也不敢奢望;
只求,陳少兒能有個正經身份。
陳少兒的戶籍地位,是個『歷史疑案』。
由於生母是被堂邑侯正式承認過的妾,所以道理上講,陳少兒應該算是堂邑侯的庶女——這是個到哪裡都拿得出手的身份。
但因為至始至終沒有被正室館陶長公主接納,再加上其他貴族跟風作梗,所以『陳少兒』這名字在宗正那裡是不存在的,甚至在陳氏家族的族譜上也沒有記錄。
於是,問題出現了!
陳信的妹妹少兒到底屬於哪個階層?是侯門貴女(⊙o⊙),是普通官女,還是平頭民女??
這種不倫不類的狀態放在一個人的幼年倒也沒什麼,可一進入少女期,麻煩就大了!
大漢帝國遵從先秦數百年以來的傳統,實行早婚。通常女孩子十歲左右訂婚,十三四歲出嫁。可以陳少兒這樣曖昧不明不上不下的情況,可怎麼議親事啊?
婚姻,最講究的是門當戶對!
陳信請李泉轉達的就是:看在同是陳家女兒的份兒上,求請幫上一把,不管怎麼說都是同一個父親的姐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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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嬌聽完,
一言不發,
自長案後站起,徑直走向門的方向。
守在門旁的宦官先是一怔,見館陶翁主快走到面前了,連忙『唰啦』一聲拉開房門。
嬌嬌翁主跨出門檻……
「翁主!翁主!!」
李泉還不死心,想爭取一下,被身旁的唐吉一把攔住。
唐吉沖同僚搖搖頭,臉上寫滿了不贊同。
館陶翁主陳嬌的話語隨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一句接著一句傳回來:
「夫……陳信當拜謁者,吾母長公主也;」
「……次之,堂邑侯陳氏族中之諸長老……」
「……再次之,大兄侯太子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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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少兒是誰?
陳少兒嫁不嫁得掉,跟她館陶阿嬌有什麼關係(⊙_⊙)嗎??
庭院內,
阿嬌在邊走邊在心底嗤之以鼻:『好個陳信……跳開那麼多該請該求的人不去求情,偏偏來找她這個最不相關的,打的什麼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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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長樂宮的路寢的宮門,阿嬌就忍不住苦笑。
宮裡,果然不消停。
大熱的天,兩個藩王加一位公主不在自己宮室里躲陰涼,非跑到長樂宮的花圃邊等杵著。
道路兩旁連片的鳳仙花和蜀葵雖然鮮麗奪目,但這大太陽底下,牽牛花架起不到什麼這比效果。很熱的!
沒等阿嬌開始行禮,江都王劉非就搶先一步攔住,然後轉身從內侍懷裡抱過個西瓜大小的琉璃盆,笑眯眯送到表妹面前獻寶:
這是他手下新弄出來的,全身銀白,只有頭頂一點金色,是錦鯉中前所未見的新品啊!絕對珍奇!!祖母應該會喜歡吧!
阿嬌瞅了瞅鯉魚,又細細看了看盛錦鯉的琉璃盆,心服口服,對大漢江都王的自吹自擂沒半點異議。
先不管鯉魚,光那隻琉璃盆就是價值不下千金的珍寶啊。華夏大地能生產琉璃,但不產琉璃器;凡是成型的琉璃器皿都是進口貨,而和魚盆同樣大小的琉璃盆宮裡都找不出幾件,更別提如此均勻的茶色和如此少的瑕疵了。劉非大王真捨得下本。
劉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用極為警惕的眼神看著那尾美麗的鯉魚。
平度公主對魚和琉璃都興趣不大,早揪著表妹的袖子開始詢問宮外渭水畔的荷花了。賈公主直嚷嚷著不公平,為什麼阿嬌能輕易出宮,自己卻不能。她好想親眼看看長安護城河,還有表妹的長門園。
表兄妹三個正聊著,嬌嬌翁主轉眸間,發覺宮道盡頭有人在探頭探腦
「何人?」
阿嬌喝問。
宮女和內侍向兩邊讓開,中間走出個老年宦官,近前來卻長信少府。
長信少府先向三位皇子公主行了個禮,然後走到阿嬌面前,躬下身作揖,一臉誠懇地請館陶翁主幫個忙,去和竇太後送個消息。
聽了這要求,嬌嬌翁主心裡就一個突突,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長信少府是掌握整座長樂宮城的最高官員,也是祖母竇皇太后當之無愧的親信,有什麼事是他都不敢提的?
見貴女不語,
長信少府只得苦著臉,先報告具體情況:「『章武侯』家報,今晨……侯廣國沒!」
「(⊙o⊙)啊!」
阿嬌倒抽一口冷氣,再倒抽一口冷氣;與表兄膠東王劉徹對視上一眼。
怪不得長信少府都不敢直接稟告!!
竇太后一共才兩個親兄弟。
兄長,也就是南皮侯竇彭祖的父親,很多年前就去世了;竇廣國是唯一在世的親兄弟了,比竇太后小十歲呢——沒想到,卻走在了當皇太后的姐姐前頭。
揮揮手,阿嬌請長信少府先回去,承諾等竇太后睡醒,她會和祖母說的。
長信少府感激涕零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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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官走遠了,
平度公主抓緊阿嬌的手,喃喃地低語:「舅公。」
不管外界對章武侯有什麼觀感,對後宮中的女孩們而言,章武侯竇廣國永遠是那個懷裡放滿了零食永遠好脾氣的可親舅公公形象。
江都王劉非看著長信少府的背影,淡淡評論道:「油滑之輩!」
「天時!」劉徹當沒聽見,只和表妹點出——今天春夏交替的時間偏長,而且屢次忽冷忽熱,對體弱多病的老人非常不利。祖母那裡要更當心些!
阿嬌頻頻點頭。
突然又想起什麼,膠東王問阿嬌表妹,父皇近期也染了風寒,他剛去未央宮問安,本以為會在寢宮那邊遇上表妹,沒想到竟沒遇到。
劉徹言下之意是感到奇怪:以往每回他父皇生病,阿嬌都會服侍湯藥,不到傍晚是不會回長樂宮的——今天怎麼這麼早離開?比較奇怪(⊙o⊙)啊!
阿嬌聽了,
忙垂下頭,先以『擔心祖母身體』為託辭支吾過去;
同時叫過隨從,從宮女手捧的扇盒中取出素紈團扇拿在手中把玩,藉機遮掉臉上的羞窘之色。
昊天上帝啊!
她總不能說是因為劉榮大表哥來了,才不得不╭(╯^╰)╮故意找借口提前離開吧!
天子得病,皇太子到病床前噓寒問暖是正理;而劉榮表哥,也的確做得不錯。但架不住後頭還跟著個『太子太傅』竇嬰(⊙o⊙)啊!
『這個竇嬰表舅……』
阿嬌握扇柄的手在不知不覺間收緊:『也不知道發什麼瘋!』
身為小輩,
她不該多心的,
也實在不想多心的!
可為什麼,她總感覺竇嬰表舅是在不動聲色地蓄意製造讓她和皇太子表哥獨處的機會啊?!
問題是,
太子太傅竇嬰的『不動聲色』只存在於咕~~(╯﹏╰)~~他自己的想象之中!!
宣室殿是什麼地方啊?
是大漢帝國的政治和權力中心(⊙o⊙)啊!!!
可以說,
無論宮裡還是宮外,無論是高官是貴族還是平頭宮人,凡是能踏入宣室殿的,哪個不是人精??!
竇太子太傅的那些做派在眾人眼裡何止是『不隱蔽』,根本是明晃晃的好不好?!!
於是,
那對帝國最尊貴的師生才進來沒多久,
一道道視線就開始從宮殿的各個角落射向館陶翁主,追蹤著嬌嬌翁主的行跡,帶著無盡的好奇、探詢、估量、玩味……
什麼叫如芒在背?
阿嬌翁主今天算是真真切切體驗過了。
堅持不到大半個時辰,阿嬌實在吃不消了,只能向舅舅告退。
這太嚇人了!
自在離宮收到那份容易產生歧義的禮物開始,阿嬌翁主就對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儲大表哥能不見就不見;實在避不開,也僅限於禮節□□談,多餘的話一個字都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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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些話能和劉徹說嗎?
當然不能!
正思量著怎麼再尋個理由糊弄過去,一眼瞥見長信少府他竟然『又』回來了!
「少府?」
嬌嬌翁主不明白了,這人身為長樂宮大管家,什麼時候那麼有空了,能來回閑逛?
長信少府這次倒沒露出一臉苦相,而是嚴肅向幾位貴人分別行了個禮:
「大王,大王,公主,翁主……」
「……大王,」
一個圈子兜過來,又瞟了劉徹一眼,才一本正經地稟報:「未央宮來人……曰,午時前一刻,廣川王王太后薨!」
阿嬌:「呀?」
劉徹:「啊?!」
平度公主:「哎呀!」
江都王沒一點表情。
劉徹悚然,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阿嬌的團扇被驚落……在地上滾了滾,橫躺下,不動了。
團扇扇面上,
眨眼間塵埃點點,再不復當初的皓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