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任務

爬滿藤蔓的街角咖啡館，窗邊坐著一男一女。

頗具情調的暗黃燈光暈染在牆壁上，舒緩低回的音樂釀造了一種甜蜜的氛圍。

李泰緣撕開一包白砂糖，將它倒進了面前滾燙的咖啡里。

對面坐著的年輕女孩輕抿了一口咖啡，隨後將杯子放回托盤：「李哥，你離職后就沒其他的打算了嗎？要不要考慮做做最近大火的自媒體？」

「是個好主意。不過星富那麼卷，現在好不容易閑下來，我打算先出去旅遊散心。關於工作……確實，我這樣的人，估計沒什麼公司敢要了，還不如自己干。」

李泰緣玩弄著攪拌棒，懶散的目光移到了女孩身上。

見對方一直盯著自己，女孩莫名有些臉紅。她連忙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緊張道：「怎麼了？我臉上沾了什麼東西嗎？」

「沒有。」

李泰緣嘴角上揚，目光停在了她許久未曾打理、甲油已有些許脫落的指尖上：「你最近很忙嗎，怎麼不做美甲了？記得你以前隔三差五就換一種風格呢。」

「沒想到你觀察的這麼仔細呀。」

女孩局促的看了一眼雙手，不好意思的笑了：「都怪最近公司接了個大項目，害我天天加班，都忘了要去保養一下……」

「姜萍。」李泰緣突然叫了女孩的名字。

後者茫然抬頭，迎上的卻是一張好看的笑臉：「離職到現在，除了你，沒有任何前同事關心過我的情況。也只有你沒有把我當神經病看待，謝謝。」

許姜萍臉色漲紅，先是逃避了李泰緣的眼神，但轉念一想，又鼓起勇氣看向了他：「李哥，一直以來，我對你都……大家心知肚明，我不相信你沒有感覺。我其實不介意你那個病，我可以陪你一起面對的。」

她飛快地把話說完，這才如釋重負般卸了口氣：「沒關係的，我不是要逼著你接受。只是、只是想把自己的心意傳達出來。」

許姜萍大學時期曾兼職過模特，她性格直爽，要身材有身材，要長相有長相，家境也十分優越。一直以來，她身邊追求者無數，然而在職的兩年裡，許姜萍的心思卻全都撲在了李泰緣一個人身上。

許姜萍略磕磕絆絆的說，自己對李泰緣屬於一見鍾情。兩年前的某天，害怕遲到匆匆忙忙擠進電梯的自己，第一眼便被那個禮貌幫自己按開門鍵的青年吸引了。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如今聽到對方真摯青澀的告白，李泰緣也只是微微一笑，輕聲說了句抱歉。

許姜萍似乎早就想到了這樣的局面，短暫的失落後，她爽朗的揮了揮手，大大咧咧道：「哎呀，沒事。反正家裡最近一直在催我相親，對方條件不錯，我挺滿意的。既然你沒這個意思，我就不勉強啦。」

「我這種病屬於家族遺傳，有極大的概率會延續給後代。況且，你父母要是知道我的事，也一定不會同意的。所以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以前在公司謝謝你的關照，你是個好女孩，只可惜我們有緣無分。」

李泰緣難得說出了一大番話。他拿起一個包裝精緻的購物袋，裡面放著的，是一瓶精美的香水：「我記得你說過很喜歡這個牌子，就當是咱們分別的禮物吧。」

「謝謝，我會好好珍惜的。」

許姜萍笑了笑，泛紅的眼角分明閃爍著點點淚光。她接過禮物拎包起身，語調有些顫抖，夾雜著幾分哭腔：「祝你幸福，早日痊癒。」

看著對方抹淚離開的背影，任誰都會感到心軟。

見到這一幕，坐在對面的兩個年輕女孩也開始竊竊私語，看向李泰緣的眼神里多了一份厭惡，彷彿他是個始亂終棄的渣男。

然而李泰緣並不在乎，只是一直盯著許姜萍的背影，直到她走出咖啡館大門。

等對方離開，他這才收回視線，喚來服務生結賬。

付款后，李泰緣端起面前的熱美式淺啜了一口，眉頭頓時擰成了麻花：「嘖，都加了一包糖了，怎麼還是這麼苦。」

「先生，美式咖啡是這樣的。您可以多放點糖。」

服務生一邊收拾桌子，一邊給他解釋道：「或者您可以試試卡布奇諾、焦糖瑪奇朵、熱可可這類飲品。一般嗜甜的顧客都不會點美式，覺得太苦了喝不慣。」

「是啊，喜歡甜品的人確實喝不來美式。」

李泰緣放下了杯子，喃喃自語。

看著許姜萍面前那塊幾乎沒怎麼動過的草莓蛋糕和已經見了底的美式咖啡，他收起笑容，眸底的墨色又加重了幾分。

走出咖啡館，李泰緣攔了輛計程車，報出自家地址后，便倚在後座閉目養神。

懷中震動，鈴聲響起，顯示是廖華容的來電。

眼下距離上次任務結束才過去一個月，李泰緣有些意外，沒想到對方這麼快會聯繫自己。

電話接通，廖華容沒有兜圈子，而是上來就直接告知李泰緣，他明天要獨自出一趟任務。如果自己沒有回來，會有其他資深者負責交接工作。

李泰緣看了一眼司機，語氣從容：「知道了。不過你這麼急著出外勤，是很缺錢嗎？」

電話那頭，廖華容知道他身邊有其他人在，於是壓低了聲音：「嗯。小楊母親剛做完手術，今後用錢的地方還很多。既然我答應了她，總要履行承諾的。」

「那正好，我剛跟人說想外出散心呢，順道和你一起去唄。」

李泰緣打了個呵欠：「補貼的話沒有也無所謂，上次發的獎金我還沒花完，這回就當旅遊了。」

廖華容先是一怔，旋即意識到對方這麼說既不是想幫自己，也不是貪圖錢財，而是純粹為了找樂子。

儘管他心裡對楊明熙的死依舊耿耿於懷，但不可否認，在上次的虛無之地，李泰緣表現的遊刃有餘，屢次破解死路，找到了生機。如今帶上他，也好過自己單獨行動。

再三斟酌后，廖華容沉下心，緩緩道：「行，明天下午三點，江北高鐵站碰面。」

「去哪兒，我要準備什麼。」李泰緣詢問。

「晚上十點抵達在余春市，然後換乘K109。這次的虛無之地難度為B級，範圍是整趟列車。你回去收拾一下，最好準備些不會被安檢扣下的防身武器。」

「防身武器？」聽到後半句，李泰緣挑眉。

廖華容頓了頓，繼續說道：「C級以上的黑太歲十分罕見，其他區也收到了消息，估計會有不少像我一樣的人參加。在利益面前，並不是所有感染者都能攜手一致，達成合作的。」

「聽你這麼一說，我更期待明天的旅途了。」

李泰緣掛斷電話，心裡竟真的湧現出了一種即將要出遠門旅行的緊張跟期待。

這種從未有過的新鮮感讓他無比興奮，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

正巧，計程車從安定醫院門口經過。

李泰緣打窗戶，向外深深看了一眼：差點忘了，那家咖啡館就在醫院附近呢。

「我已和目標人物進行了第二次接觸。期間對方並無任何異常行為，對話內容與住宅附近鄰里商戶反應基本一致，感染可能性基本為零。」

精神科診室內，許姜萍一板一眼的彙報著工作，陰鷙冰冷的模樣與剛才咖啡館里判若兩人。

王康平點頭，平靜道：「了解。從今日起，正式解除對目標的全部監控工作。還有，上面說了，如今你已經完全適應了這副身體，下個月就調去研發部吧。」

「收到。」

許姜萍拎著包和購物袋，緩緩走出了辦公室。

此刻走廊里四處無人，她面無表情的抬起手，將那包裝精美的禮物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啪嗒」「啪嗒」

幾滴眼淚突然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許姜萍蹙眉，伸手拂去了淚水。

她緩緩走到窗邊，借著玻璃的反光不斷調整著面部的肌肉，直到一張明媚燦爛的笑臉出現。

許姜萍滿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倒影，這才加快腳步，離開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