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清掃
「全體旅客朋友們,清掃還有五分鐘就要開始了。請大家儘快回到自己的座位或床鋪,不要在過道停留。工作人員清掃包間時,請配合我們的工作,不要離開包間並保持安靜,禁止大聲喧嘩。」
廣播再次響起了倒計時提示。
趙立傑不傻,在聽到廣播后連忙抓緊時間跑到了李泰緣這邊,向他們虛心請教起了對策。
由於對方之前提供的情報屬實,廖華容也沒有藏著掖著,大方的將生路分享給了他們。
「謝謝哥,真的感謝!」
趙立傑迅速消化了那些信息,感激涕零的拉著身邊的妻子,給二人跪了下來。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只要我跟老婆孩子能活著離開這裡,以後必定給你們當牛做馬!」趙立傑不顧廖華容的勸阻,砰砰給他們磕了幾個響頭。
「大哥,我只求孩子平安活著,你們的大恩大德,我們一家牢記在心。」蔣佩佩抱著懷中的孩子,雙眼噙滿淚花。
趙立傑夫妻的姿態十分卑微,彷彿面前的廖華容和李泰緣是他們在絕境中遇到的救世主,是堪比神明的存在。看著蔣佩佩懷裡不到一歲的嬰兒,廖華容感覺心情無比複雜。
一家三口離開后,李泰緣拍了拍廖華容,見他一臉惆悵,便猜到這大哥又開始悲春傷秋了。
「你說,這個世上有神明嗎?」
廖華容眼底滿是悲憫。以前他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什麼鬼神,可如今親身經歷的一切,又讓他對世界充滿了懷疑:既然鬼怪是真實存在的,那神又在什麼地方?
為什麼祂們對於凡人的苦難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難道普通人就活該被命運玩弄折磨嗎?!
如果有願渡世人的神明,祂是否能聽到這些普通人的祈願,眷顧列車上無辜的生命,讓他們平安離開呢?
「神明不渡眾生苦,仙道難除百姓憂。就算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牠們也不會在乎凡人的生死。」
李泰緣一臉無所謂:「唯有自渡,方能脫離苦海。求人不如求己。」
「你倒是通透。」
廖華容難得認可了李泰緣的觀點。他一轉頭,便看到在下鋪吭哧吭哧忙活的賀煒燦。勤勞本分的賀煒燦承包了鋪床疊被的活計,幫李泰緣把床收拾的乾乾淨淨。
「還得是當過兵的厲害啊,瞧這小被子疊的方方正正,跟豆腐塊似的。就算鬼來了,也挑不出你什麼刺。」
李泰緣朝賀煒燦比了個大拇指,後者撓著頭憨憨一笑,打掃起來更加賣力,像極了受到主人表揚后眉飛色舞的大型犬。
「李哥李哥,你看我這樣弄行嗎?」
「那枕頭能堆在被子上嗎?」
周雨婷和段運鋒也急忙招呼起了李泰緣,讓他幫忙檢查自己的勞動成果。
廖華容搖了搖頭,不由苦笑了起來:這傢伙,雖然是個瘋子,但卻意外的會拿捏人心。
在李泰緣的指揮下,幾人有條不紊的整理好了包間。當段運鋒掐著點將垃圾袋放在門邊,推著清潔車的黑衣乘務員也準時出現在了12號車廂門口。
聽到腳步聲后,包間里的五人連忙端坐在兩側床邊。
段運鋒挺直了腰板,目不斜視,緊張地直咽口水。
眼前的場景讓他感覺自己彷彿回到了大學宿管查寢的時候。只不過在學校,就算宿舍衛生不合格,最多被罰寫個檢討;而在這裡,稍有不慎,賠上的便是自己的命。
黑衣乘務員手持拖把和垃圾袋,踩著猩紅的高跟鞋走進了包廂。
她那毒蛇般森冷的目光從每張床鋪上掃過,看到所有床上的枕頭、被子擺放整齊后,女人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冷冰冰的開口道:「麻煩各位旅客抬起腿,我要打掃床下。」
無論地面還是床底,都被眾人收拾的乾乾淨淨。
所有人的行李都被羅列在了桌上,由於李泰緣的箱子實在太沉,生怕那堆行李把桌面壓斷,賀煒燦跟段運鋒始終死死的頂著桌板,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女人拿著拖把,將空空如也的床底細細清理了一遍。
做完這些后,她將牆角邊的垃圾丟進袋子,隨後推著車離開了包間。
「呼……」
周雨婷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看著濕漉漉的地面,連腳都不敢放下來,生怕弄髒了地板。
廖華容伸出頭看了眼外面,好在趙立傑一家也通過了檢查。為了避免女兒哭鬧,蔣佩佩一狠心,將自己長期服用的安眠藥掰了一小部分,摻進了女兒的奶水裡。
在黑衣乘務員離開后,趙立傑連忙探出頭,朝廖華容揮了揮手,用口型無聲的感謝了對方。
至於剩下來的乘客們,就沒有趙立傑等人那麼幸運了。他們並沒有發現隱藏在守則里的真正生路,因此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黑衣乘務員所經之處,慘叫聲不斷響起。
那些倖存者無論奮起反抗亦或試圖逃命,最終無一例外,都被黑衣乘務員當場抹殺。
賀煒燦親眼看到13號車廂的某個包間里飛快衝出了兩道身影。
其中一人在剛跑到12號車廂的瞬間,便被某種神秘力量撕得粉碎;而另一個人見狀,只得停下腳步,跪在血泊中不斷求饒。
黑衣乘務員推著清潔車停在過道,她拿起一隻巨大的黑色塑料袋走向那個痛哭流涕的男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腦袋,像拎小雞仔一樣將對方塞進了手中的垃圾袋。
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那看上去不到五十厘米長的垃圾袋竟然完整吞下了那名身高近一米八的成年男性。
隨著乘務員將塑料袋口紮緊,劇烈晃動的垃圾袋裡不斷傳來了骨骼攪碎的清脆聲響。
大量鮮血不斷從袋子里往外溢出,直到袋子不再晃動。乘務員打掃了地上的殘骸,伸出舌頭舔了舔手上的血漬,隨手將垃圾袋丟進了推車裡。
見此情景,那些還沒被檢查過包間的倖存者們紛紛發出了絕望的哀嚎。
有心細的乘客留意到了通過檢查的包間,於是他帶頭朝李泰緣等人所在的方向大聲呼救,試圖從李泰緣等人口中問出活下來的辦法。
「12號車廂的,你們剛才是怎麼逃過檢查的?」
「求求你們了,把方法告訴我們吧!」
「該死的,難道你們就這樣見死不救嗎?!」
有人按捺不住沖了出來,想找李泰緣他們當面對峙。但在離開包間的瞬間,那些人便被看不見的力量撕得四分五裂。
看著乘務員面不改色的清理著殘肢碎骸,絕望的人們再也不敢亂動,只能趴在包間門邊,朝著12號車廂不斷哀求:
「嗚嗚嗚嗚,我不想死……求求你們說一下吧!我家裡還有父母孩子,我得回家啊!不管你們要多少錢,我們都願意給……」
走道里傳來的哀求聲不絕於耳。
強烈的悲酸掠過眾人耳邊,哭喊聲如方錐般扎進每個人的胸腔。
趙立傑將妻孩摟入懷中,試圖用身軀抵擋外界的嘈雜。
李泰緣抱著胳膊,以閉目養神的姿態靠在了牆邊;廖華容雙手合十,將臉深埋在手心之中,長嘆了一口氣;賀煒燦目光空洞的看著窗外,臉上的恐懼和憐憫早已被麻木取代。
周雨婷坐立難安,好幾次都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段運鋒緊緊握著她的手,神情肅穆的搖了搖頭,讓她不要多管閑事。
廣播里明確說過,乘務員清掃的時候乘客不能離開包間,也不能大聲喧嘩。
顯然,那些人已經違背了規則,就算現在告訴他們生路,不僅救不了人,連自己也會受到牽連。
周雨婷自然明白這些道理,心軟的她只能抱著段運鋒,默默流著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