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懲罰
「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
廖華容眉頭緊蹙，將周雨婷一把從地上拉起。
趙立傑並沒有注意到李泰緣的視線。他喘著粗氣攙扶著妻子，先是環顧四周，旋即驚悚的發現，在這死一般寂靜的的車廂里，竟密密麻麻坐滿了身著黑衣的人。
此刻，那些人紛紛轉過頭，一張張慘白詭異的臉望向了他們。
人群中赫然出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容，正是之前那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
他殷勤地向李泰緣等人招了招手，指著前方几個空出來的座位，像是在邀請眾人入座。
「不用管他，繼續往前走。」
李泰緣無視了男人的行為，徑直從他身旁穿過。見對方沒有回應自己，男人眼中的笑意瞬間全無，轉而變得無比怨毒，似乎恨不得衝上前將李泰緣撕成碎片。
與此同時，其他乘客的面容也開始發生變化：他們的五官愈發腐爛，七竅流出大量污血，紛紛化作枉死的厲鬼。
所有厲鬼的身上纏繞著由黑霧幻化而成的鎖鏈，正因為有這道枷鎖的限制，厲鬼們並不能離開座位。
它們哀嚎著，一個個抻著脖子、探出慘白腫脹的胳膊，拚命朝著空氣抓撓，像是要將李泰緣等人一道拉入死亡的深淵。
周雨婷尚未從失去男友的悲傷中恢復。渾身脫力的她在廖華容的攙扶下跌跌撞撞的走著，跟隨李泰緣穿過節節車廂，直到經過某處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鑽入了自己耳中。
「雨婷，快來呀。」「我等你好久了。」
周雨婷猛地一激靈，連忙抬頭望向那處，赫然發現剛剛死去的段運鋒帶著鐐銬，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朝著自己揮手。
恍惚間，她看到了那個站在陽光下向自己微笑的少年。周雨婷停下了腳步，怔怔的看著段運鋒的臉，剛要朝對方走去，卻被一雙有力的手按住了肩膀。
「不要看。」
廖華容伸手捂住了女孩的眼睛，輕聲提醒對方：「你的男朋友已經死了。他在臨死前說過，希望你能好好活著，又怎麼會蠱惑你留下來陪他呢？」
兩行溫熱的眼淚順著周雨婷的眼角緩緩滑落。
腦海中，少年那張乾淨的臉不復存在，轉而變成了一張被啃食的殘破不堪的恐怖面容。
是的，段運鋒已經死了。
眼前的人根本不是自己的男友，而是厲鬼誘惑自己的假象。
恢復理智的周雨婷拚命咬著下唇，尖銳的指甲刺入掌心，利用疼痛讓自己保持清醒。
眼看著女孩繼續向前走，「段運鋒」的五官像融化的蠟燭般順著下頜滴落，露出了表皮下鮮血淋漓的面容。
「別走！留下來！我可是因為你才會變成這樣的！」
厲鬼那嘶啞惡毒的咆哮聲充斥著整個車廂，無孔不入的滲透進了周雨婷的每一個毛孔里。周雨婷痛苦的捂住了雙耳，腳步也變得愈發遲緩。
李泰緣放慢了步子，對廖華容二人道：「那東西在影響她的心智。老廖、愣頭青，你們先帶她遠離這節車廂。」
廖華容點頭，迅速彎下腰，一把將女孩背了起來。賀煒燦見狀，連忙跟在身後護著周雨婷，二人一路小跑，飛速離開了車廂。
目送同伴的身影遠去，李泰緣這才不緊不慢的停下腳步，回頭望向了落在隊伍最後的趙立傑夫妻。
蔣佩佩在剛才逃跑的時候不小心扭傷了腳，因此走得很慢。趙立傑小心翼翼扶著妻子，生怕她被左右兩側恐怖的鬼手抓到。
走到一半，嬰兒響亮的啼哭聲毫無徵兆地在二人身後響起。那聲音聽起來異常沉悶，彷彿透不過氣一般壓抑。
「彤彤，是彤彤在哭！咱們的女兒沒有死！」
蔣佩佩一臉欣喜的停下了腳步，她扭過頭，目光飛快地在身後那群可怖的鬼臉中掃過，試圖尋找孩子的蹤跡。
「老婆，別傻了，咱們的女兒已經……」趙立傑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被李泰緣打斷了。
他緩緩踱步來到蔣佩佩身邊，臉上帶著邪魅的笑容，語氣格外有耐心：「是的，你的女兒沒有死。你看，那邊的座椅下，是不是有個小女孩？」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蔣佩佩揉了揉眼睛，恍恍惚惚之間，竟真的看到了那座椅下出現了一個軟乎乎的嬰兒身影。
「你應該沒有給孩子吃宵夜吧？」李泰緣的一句話如同鋒利的尖刀，狠狠刺在了蔣佩佩心頭。
剛才在餐車逃生的過程中，李泰緣拋出了兩種肉類。他發現，那些詭異的黑髮只會啃食新鮮的血肉，對烹熟的屍塊卻毫無反應。
由此李泰緣推論出：廚房裡的屍體其實是變相的生路提示。結合之前廣播的內容，李泰緣可以肯定，正是因為吃了死人的肉，自己和同伴在進入餐車后才沒有立刻受到攻擊。
而沒吃宵夜的張紅等人以及蔣佩佩的孩子，就沒那麼好運了。
「如果不是身為母親的你失職，你女兒也不會死。」
李泰緣湊到蔣佩佩耳邊，聲音溫柔且充滿蠱惑：「去吧，這是你最後的救贖，去陪你的女兒吧。」
「去你媽的！你別亂說！老婆，別聽他的！」趙立傑搖晃著蔣佩佩的肩膀，試圖將她喚醒。
「嗚嗚嗚，我……我當時真的不想把那種東西餵給彤彤！她還那麼小，怎麼能吃死人肉呢？是我的錯，彤彤，你原諒媽媽吧。」
聽著嬰兒的啼哭聲，蔣佩佩只覺得頭疼欲裂，肉體與精神在彷彿要被生生撕開。在李泰緣那低沉的呢喃聲里，丈夫的聲音不復存在，而她的意志也徹底淪陷了。
眼看妻子一瘸一拐走向那些厲鬼，趙立傑連忙追了上去。
然而一陣劇痛從身後傳來，大片鮮血浸濕了自己的后腰。趙立傑一臉驚恐的回過頭，對上的卻是李泰緣那張毫無溫度的臉。
他揚起嘴角，語氣平和，像是在詢問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趙先生，你的手機在哪？」
「……」
趙立傑瞪大了眼睛，因為心虛和疼痛，額頭上沁出了大片冷汗。
李泰緣緊貼著趙立傑的後背，聲音冰冷毫無溫度：「當時我看的可是很清楚吶，手機是你丟過去的對吧？」
說完這句，李泰緣猛地抽出刀把，又是噗噗幾下刺在趙立傑身上。
直到確定對方失去行動能力，李泰緣掐著趙立傑的脖子，將他一把扔進了虎視眈眈的厲鬼群中。鬼魂們迫不及待地蜂擁而上，抓著趙立傑的四肢，瘋狂啃食了起來。
李泰緣瞟了眼已經已經鑽到了某個座位下方的蔣佩佩，冷笑道：「背信棄義的人留在身邊，早晚是個隱患。所以，你跟你老婆一起都去死吧。」
蔣佩佩伸出雙手胡亂摸索著地板，臉上的表情逐漸扭曲，先前渙散的目光也逐漸被一股狂熱所取代。
「彤彤，媽媽找到你了！」
她的臉上洋溢幸福的笑容，任由周圍的厲鬼撕扯著自己的身軀。
大量鮮血從她身上噴濺而出，可她依舊痴笑著，直到身影徹底淹沒在鬼魂之中。
「啊啊啊啊！！」
趙立傑崩潰的看著妻子被厲鬼吞噬，心理防線徹底崩塌。
儘管有無數利爪撕扯著自己的身體，可他就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紅著眼睛朝李泰緣嘶吼：「我有什麼錯？！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當時那種情況，不死一個人，誰也別想逃出餐車！難道你有其他辦法嗎？」
「如果我說有呢。」
李泰緣輕飄飄一句話，令趙立傑哽住了。
只見他從身後的包里掏出了一個被層層塑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色塑料袋，用刀劃開后，空氣中頓時瀰漫著一股強烈的腥甜的怪異氣息。
與此同時，整個車廂里的鬼魂在嗅到這味道后，如同沸騰般炸開了。
它們的眼中頓時泛起詭異的紅光，舉止也變得愈發瘋狂。然而當它們想沖離座位，身上的鎖鏈便會化為燒紅的烙鐵，在那些鬼魂們身上發出灼燒般的滋啦聲響。
儘管鬼魂們的表情看上去極為痛苦，但這並不能消除它們對李泰緣手裡那塊血肉的渴望。
霎時間，叮叮噹噹的鎖鏈聲充斥著狹窄的空間。
李泰緣隨意的將那塊肉丟到趙立傑身上，冷冷的俯視著被厲鬼瘋狂撕咬的他：「這是我之前去廚房偷到的特殊食材。瞧那些厲鬼的反應，相信只要有它，便足以轉移黑髮的襲擊。嘖，難得我想做一次好人，你卻不給我這個機會。」
說罷，他兀自轉身，無視了趙立傑凄厲的求饒和慘叫，面無表情的離開了8號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