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生路
不對,B級難度的生路絕不可能如此簡單。
廖華容心裡想著,按住了周雨婷,不動聲色道:「丫頭,別衝動。那幾件衣服的提示太過明顯,看上去更像是陷阱。」
在廖華容看來,雖然乘務員可以免疫攻擊,不管是穿黑衣還是白衣的工作人員,所屬於的都是非人類的陣營。身為乘客的他們一旦拋棄了自己的身份,選擇加入到乘務員的陣營之中,恐怕便再也無法離開這趟列車了。
「確實。看不出來啊,老廖。我以為你渾身上下除了肌肉就沒別的東西了,沒想到還有點腦子。」
李泰緣正好走到附近,聽到二人的對話后,忍不住插了一嘴。聽對方這麼說,廖華容差點氣的想吐血。
「都什麼節骨眼了,你還在這裡亂逛!想出什麼對策了嗎?」廖華容捂著傷口,狠狠白了李泰緣一眼。
後者點了點頭,一臉淡然:「雖然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但應該八九不離十吧。」
「什麼辦法啊李哥?你快說啊,我這裡已經撐不住了!」
賀煒燦渾身浴血,他喘著粗氣不斷後退,那些眼球和人頭正以瘋狂的速度增長,轉瞬間便密密麻麻佔滿了所有牆壁,光是視覺上的衝擊,便足以令人感到窒息。
「可以了,愣頭青,趕緊回來吧。」
李泰緣拍了拍賀煒燦的肩膀,隨後不緊不慢地走到了幾名面帶詭笑的白衣乘務員身邊,指著同伴道:「不好意思打擾一下,這節車廂已經沒有空位了,能不能勞煩幾位給我們讓個座?」
此話一出,賀煒燦和周雨婷皆倒吸了一口冷氣。而廖華容聽后,卻是眼前一亮,思路豁然開朗。
原來真正的生路不在於制服,而在於乘務員的行為:那些眼球不會攻擊座位上的人。
這次的提示在於,比起被鎖鏈束縛在原位的乘客,眼前這些工作人員是可以自由起身的。而通過之前趙立傑提供的情報,他們早就掌握了一條規則:身為乘客一方,完全可以行使自己應有的權利,向工作人員尋求幫助。
如果把心思全撲在尋找生門上,以為換了制服就能躲過襲擊,那才會將自己推向真正的死路。
果不其然,在聽到李泰緣的話后,四名乘務員帶著憤恨怨毒的眼神,一臉不甘願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在他們起身走進過道的瞬間,蠕動的地板里驟然伸出幾雙慘白枯瘦的鬼手,將他們拉進了地面。周雨婷見狀,連忙扶著廖華容坐下,而賀煒燦則挨著李泰緣,坐在了二人身後。
牆面里的怨靈嘶吼,腳下由血肉組成的地面不斷蛄蛹著,發出古怪的音節,變得如同沼澤里的爛泥。眾人只覺得身體一沉,李泰緣低頭,發現自己小腿以下的部位已經完全陷入了地面。
周雨婷緊緊攥住了廖華容的手,隨著身體的下沉,她感覺到胸口的壓力越來越重,一股強烈的惡意包圍著自己,令她無法喘氣。
一股難以名狀的壓迫感從車廂四面八方襲來,心跳,汗水,呼吸……賀煒燦感覺自己脖子以下的部位已經完全僵硬,眼看著那噁心的肉泥即將沒過口鼻,他緊緊閉上了眼睛。
「沒關係,很快就會結束了。」
李泰緣的視線被一片血紅所覆蓋,意識和身體像是一塊被丟入海中的石頭,不斷下墜,被一望無際的血海包裹、吞噬……大量腥甜的液體灌入氣管,令他嗆的無法喘氣。大腦的血管急速膨脹,像不斷被吹脹的氣球,下一秒便要徹底爆炸。
恍惚間,李泰緣感覺有什麼滑溜溜的東西貼著自己的身體,如靈活的魚兒一般游弋在四周。靠著感覺,李泰緣伸出手抓了幾下,很快便感覺自己攥住了那冰冷黏膩的東西。憑著感覺將那東西遞給廖華容后,李泰緣徹底失去了力氣。
四周的血水帶著恐怖與黑暗飛快褪去,朝陽透過窗戶,照在了李泰緣臉上。
輕柔的女聲隨著音樂響起:
「各位旅客請注意,前方即將到達玖安站。玖安站是本次列車的終點站,請各位旅客收拾好自己隨身攜帶的物品準備下車。歡迎您到美麗的玖安來觀光旅遊,祝您旅途愉快。」
塵埃在陽光下清晰可見,床頭小桌上發黃的蘋果核、零食包裝袋隨意的散落著,對面床鋪,一個燙著捲髮的中年女人正撅著屁股半跪在床鋪上,麻利的疊著被子。
段運鋒拿著牙刷和杯子走進車廂。
他看了眼上鋪,壞笑著踮起腳尖,用冰涼涼的手碰了碰熟睡女友的額頭:「懶豬起床啦,這麼愛賴床,還怎麼上日峰山看日出啊。」
李泰緣從床鋪上緩緩坐起,感覺頭頂一陣搖晃。
賀煒燦緩緩從梯子上爬了下來,他睡眼惺忪的打著呵欠,從床底拖出了幾件行李。整理完畢后,他朝李泰緣笑了笑,率先拿著東西走出了包間。
一切如常,死去的人也還活著,就好像昨晚發生的事情只是一場夢而已。
「東西到手了。」
廖華容坐起身,拍了拍下鋪的床板。只有他們兩個人才清楚,這看似平靜的表象下是涌動的暗流。
如果時間並非真實,那麼現世與永恆,痛苦與極樂,善與惡之間所謂的分界線,都只是一種幻象。在真實與虛幻之間,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隱秘。
李泰緣揚起嘴角,盯著窗外的陽光,琥珀色的眼眸中閃爍著異樣的神采:「這趟旅途總算結束了。」
隨著一聲長鳴,火車像一條綠色的巨蟒,緩緩駛進站台。
看著家鄉熟悉的站台,賀煒燦心中對親人的思念更甚,恨不得立刻飛回家見到父母和姐姐。車剛停穩,他迫不及待邁開大步,踏出了車廂;蔣佩佩抱著孩子,趙立傑提著大包小包,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穿過走廊,排隊下了車。
背著大包小包、拖著行李箱的乘客魚貫而出,不一會的功夫,站台上人聲鼎沸。
廖華容將黑太歲裝好放進背包,確認萬無一失后,才跟李泰緣一起離開了列車。兩個人在站台上看著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只覺得恍若隔世。
「喂,兒子啊,媽已經到了。哎喲這個玖安站,人多的很嘞。你在出口等我是伐?好好好,馬上來了哦。」
胡春花夾著手機,風風火火提著包從李泰緣跟廖華容身邊擦肩而過。
周雨彤和段運鋒這對小情侶一如既往地精力充沛:「我做攻略看到說日峰山那邊的特色豆花很好吃,對了,還有豬肉梅乾菜鍋盔、當地的煙熏臘肉……」
「說好的爬山,你怎麼凈顧著研究吃了?沒發現你的臉比之前圓了不少嗎?」
「段運鋒,你是不是想死!」
周雨婷捲起手裡的旅遊指南作勢往男友身上打,不小心沒抓穩,那張紙被風一吹,晃晃悠悠飄到了前面某個黑衣青年的腳邊。
她連忙小跑過去,誰料對方先自己一步撿起了紙,展開細細看了幾眼。
他紳士的將東西遞給周雨彤,面對女孩的感謝,青年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彷彿沐浴在陽光底下似的:「日峰山是個很美的地方,祝你們玩得開心。」
周雨婷怔怔的看著對方,心裡湧現出了一股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
李泰緣看了眼不遠處的段運鋒,朝周雨婷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縱使前路崎嶇,願你一往無前。」
身旁的廖華容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拉低帽檐催促李泰緣趕緊離開。周雨婷立在原地,看著那兩人的背影,臉上一片茫然。
段運鋒追了過來,掐了掐女友的臉,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嘿,看帥哥看呆了?」
「不是,我只是覺得他們看上去有些似曾相識。」
周雨婷喃喃念叨著,目光緊緊跟隨著二人,尤其是那個戴著鴨舌帽的中年男人。直到對方消失在人潮中,她才落寞垂下了眼眸。
段運鋒忍不住笑了:「瞧你這記性。他們不就是睡在咱倆對面中下鋪的么,跟那倆人坐了一路火車,能不面熟嗎。快走吧,你不是嚷著肚子餓了嗎?我帶你去好吃的。」
周雨婷走在男友身邊,看著對方的側臉,頭頂絢爛的陽光令她有些睜不開眼。
她忍不住停了下來,扭頭望向身後:那列K109次列車正靜靜地停在站台邊,陽光下,深綠的金屬鐵皮中隱約露出銅銹的斑駁。站台上,一張張鮮活的面孔有說有笑來來往往,嘈雜的場景將自己的思緒一下子拉回了現實。
或許自己只是做了個噩夢吧。
溫暖的朝暉穿梭於微隙的氣息,透過站台邊的石柱映射在二人身上。周雨婷長舒了一口氣,與段運鋒十指相扣,並肩走向檢票口。
「你的手怎麼這麼涼啊。」
「呵呵,可能是火車上冷氣太足了吧。」
水泥地面上,周雨婷腳下的影子被拉的很長。隨著她的漸行漸遠,那狹長孤單的影子也慢慢揉進了屋檐下的黑暗之中……
【作者題外話】:明天開新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