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倒拜神

「地瓜，你在幹啥呢？快過來啊！」

小虎朝他喊了幾嗓子，無奈地瓜就像聽不見一樣，還趴在廟外磕個不停。小虎是個熱心腸，他不忍心將同伴丟在這種地方，於是壯著膽子提議，去前面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儘管賀煒燦心裡怕得要死，但眼瞅著地瓜那狀態實在不對勁，萬一真出了什麼事，自己也有責任，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了。

兩個孩子小心翼翼走上前，發現地瓜渾身髒兮兮的，整個人趴在了地上。

面對同伴的勸阻，地瓜也沒有任何回應。他面向廟門，緩緩將腦袋貼著地面，隨後以一種極其誇張的姿勢猛地起身，雙手高舉過頭頂，嘴裡喊著賀煒燦二人聽不懂的話。喊完后，地瓜又後退了一步，緊接著又重新跪地，然後再次起身，不斷重複著剛才的動作……

賀煒燦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地瓜在拜神。只不過他的所有動作跟正常人比起來完全是相反的，很明顯，這是在倒著拜神。

透過門縫朝里望去，小虎發現院內亮著橘色的火光，有個人影印照在了牆上，正是剛才那個女人。賀煒燦躡手躡腳靠了過來，和小虎一起趴在門邊，偷看著裡面的情況。

月光下，那個女人穿著一身髒兮兮的灰色袍子，赤著腳丫站在院子里，背對著二人，嘴裡嘰里咕嚕說著什麼含糊不清的詞，身子則不斷重複著和地瓜一樣的動作。

她四肢細長，瘦的如同乾柴般，身體卻像沒有骨頭的軟體動物。每一次下跪的時候，那女人的身體都會以一個極其誇張的角度對摺在一起，隨著一次次起身，她那頭烏黑髒亂的頭髮也會隨著身體的擺動亂甩，整個畫面看起來詭異無比。

賀煒燦注意到，那女人正前方的大殿里，擺著一尊奇怪的神像。

小時候聽爺爺說，這廟裡供著的大概是尊地藏王菩薩。只不過因為年代久遠，裡面值錢的東西早就被山匪洗劫一空，就連地藏王的神像也給砸爛了。四十多年前，當時的村長帶人來看過，那大殿里除了殘破的神像一些廢棄的木材石塊，根本什麼都沒有。

本來有村幹部提議推平塔林，連帶著將這座廟也拆了，以便擴大果園面積；可工程剛啟動的那天，某個幹活的村民就被屋頂上突然斷裂的橫杆給砸死了。

而之後的時間裡，又接二連三的不斷發生怪異事故。參與拆廟的人不是突然生病，就是意外受傷。直到某天夜裡，負責看守果園的老錢，也就是地瓜的二大爺莫名失蹤，三天後被發現弔死在了廟裡高高的橫樑上，村子里徹底陷入了恐慌。

大家都說這塔林這一帶實在太過邪乎，輕易動不得。無奈之下，村長不得不終止了原本的計劃，轉而命人將廟門上鎖，並禁止大家靠近塔林。

此刻賀煒燦只恨自己鬼迷心竅，竟然忘了大人的叮囑，非要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可如今後悔也沒用了，他強迫自己集中注意，眯著眼睛細細打量起了神殿里那多出來的神像，這才發現它長得已經不能用奇怪來形容了。

那東西不知是什麼材質做的，外形看上去像是個頭大身子小的畸形兒。它的四肢軀幹格外短小，左右兩條胳膊粗細不一，分別長著六根細長的手指。神像高舉著雙手，手指誇張的撐開，像是努力想抓住什麼東西。

至於它的臉，更是看的賀煒燦心跳加速，口舌發麻：

在它額頭的地方，密密麻麻長著十幾雙眼睛，乍一望去像是蜂巢般令人寒毛直豎；而神像的整張臉十分腫脹，像是要被撐爆了一樣，嘴巴的部分則如同鰻魚的口器，裡外共長著三副口腔，還分佈著許多銳利的牙齒。

賀煒燦越看越瘮得慌，儘管年紀還小，但他也意識到，眼下絕不能在這裡呆著了。趁著那女人還在念念有詞倒著拜神，他跟小虎連忙轉身去找地瓜，想偷偷帶著對方離開。

可就在這時，地瓜突然「啊」的大叫了一聲。他雙眼不斷上翻，身體像觸電一樣抽搐著，伸出右手指向了二人的身後。

賀煒燦下意識回頭望去，頭皮「噌」的炸開了：

透過那老掉漆的門縫，他終於看到了剛才那個灰袍女人的臉：在那亂糟糟的頭髮下，她的五官像是被揉扁的麵糰，凌亂錯落的分佈著，兩隻渾濁的眼睛更是長在了下巴附近。

與賀煒燦視線相撞的瞬間，女人的面部中央裂開了一條縫隙，露出了裡面的黃牙，竟像是在朝他們微笑。她用那滿是黑泥的手扒著門縫，佝僂著身體，嘴裡依舊喊著那聽不懂的古怪音節，一點點朝著他們靠了過來。

見到這恐怖的一幕，賀煒燦突然想起了爺爺的話：童子尿能驅鬼辟邪。他鼓起勇氣脫下褲子，二話不說朝著廟門口尿了一泡。

果不其然，那女人發出了一聲尖叫，原本跨出去的腳也猛地收了回去。

賀煒燦見狀，連忙招呼小虎，二人架著地瓜一路狂奔，直到看見果園裡亮起的火光和父母焦急尋找自己的身影，他這才感覺眼前一黑，整個人也失去了意識。

「後來我們三個都大病了一場，我跟小虎燒了足足七天才醒。地瓜更倒霉，前後加起來病了一個多月，整個人都瘦的脫了層皮。更慘的是，病好以後的他變得痴傻愚鈍，好像是燒壞了腦子。跟地瓜相比，我和小虎算運氣不錯了。」賀煒燦苦笑道。

多虧那天晚上姐姐賀玲下山後便找了父母，聽說熊孩子們去了塔林，幾戶人家上報了村長，這才急忙朝著山裡跑。

他們先是碰上了趙剛一行人，聽說了廢廟裡有個恐怖的女人在拜神后，沒找到孩子的幾個父母頓時心急如焚。

趙剛平時厲害，面對大人的質問，反而哭哭啼啼，竟是連句整話都說不利索。

還是其中一個叫蘇文德的孩子先緩過神，磕磕絆絆說出了後山發生的全部事情，給大人們指了條路。

幾個家長一路循著找了過去，這才碰到了昏迷在果園裡的賀煒燦三人。

深知這次碰到了邪事，關係到幾個孩子的命，村長張松清也顧不上規矩，帶人連夜下了山。

一行人在縣裡多番打聽，這才聽說隔壁縣的郊外有座永樂仙觀，現任的監院是個高人，或許能解決他們遇上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