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決定

中年壯漢也就是段青叫的王叔，笑著使勁拍了拍段青的肩膀，然後上前把包袱和腰后的武器取下放在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哎喲~好叻，王叔你等著，這就給我爹和大生哥說去，對了，王叔等會兒你可得好好給我講講這次出去有沒有好玩的事情。」

段青被王叔拍的肩膀一矮，接著轉身揉著有點發痛的肩膀便答應著向廚房裡跑去，末了還不忘回頭提醒王叔一句。

段青口中叫的王叔名叫王大壯，人如其名，確實生的壯實如牛。

其自小便沒了爹娘，在各地漂泊中廝混了二十來年，十幾年前好不容易有點積蓄拉著身邊的一夥弟兄開了個小鏢局。

有次接了個大生意路過小安城附近時，被身邊極信任之人出賣，夥同山賊裡應外合連人帶貨全給端了。

不過還好靠著一身不俗的拳腳功夫以傷換傷，憑著一股子狠勁兒硬是殺出了重圍。

在其將近油盡燈枯之時，恰好被來小安城安家的段牛夫婦碰到，便將他救了起來，帶到這小安城中醫治。

在小安城這連家像樣的醫館都沒有的條件下，硬是挺了過來，卧床被段牛夫婦悉心照顧了半個月後，總算才能下地走路。

之後段牛夫婦便拿出積蓄在這小安城中開了這家卧牛客棧，王大壯也在客棧中幫了幾年忙，與段牛更是以兄弟相稱，也算是看著段青長大的。

因此在身邊沒什麼玩伴的情況下，段青從小便很粘他這個王叔，直到十年前經段青爹娘的勸說，王大壯也不甘在這小城了此餘生，便前往小安城所在的魯州首府魯州城闖蕩。

因為耿直的性情加上一身不俗的武藝，被魯州城的一位大人看上，收在身邊做了好幾年的心腹，鞍前馬後立下了不少功勞。

一直到三年前，在王大壯的主動要求下，其被那大人安排到了小安城來，任小安城庶長一職，負責小安城的治安。

這麼些年來王大壯也沒有成家，回到小安城之後更是一有空便回到卧牛客棧來吃上一頓飯，有時還住在客棧里。

所以不僅段青對他這個王叔十分的親近，王大壯也對這個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小段青很是喜愛，當成了家人般對待，沒事時便拉著段青，給段青講這些年他在外闖蕩的有趣見聞。

而對於從小便在小安城長大的段青來說，他對王叔說的這些東西也十分的感興趣願意聽。

久而久之就不是王大壯拉著段青說了，而是段青經常拉著王叔，要他講那些有趣的見聞。

所以這次一見王叔回來，段青便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的雀躍，王叔在小安城任庶長的這幾年裡，還是第一次出去這麼久才回來，可把他給愁壞了。

一隻手端著一大盤牛肉，另一隻手提著一大壇酒，用最快的速度放到王叔的桌上，段青苦著臉坐在王叔的旁邊。

「王叔，今天的菜賣的差不多啦，牛肉就這麼一盤了，酒倒是還有不少。」

「哈哈，不打緊的，酒管夠就行。」

王大壯笑道，接著拿起盤中的一塊牛肉就咬了一大口，直把常人拳頭大小的牛肉就咬掉一半，另一隻手拿起酒罈就往嘴裡倒。

「啊哈哈，痛快，出去這麼久我最想的就是這一口了。」王大壯把酒罈往桌上一放，發出嘭的一聲，暢快感嘆道。

段青心裡一陣嘀咕，最想的就是酒，難道就不想我嗎！剛想把這話說出口，就聽到從旁邊響起了爹的聲音。

「大壯兄弟回來了，等著，我去給你弄幾個拿手菜。」

王大壯一聽便側頭對段父說道。「段大哥，你可別，我這身子你還不知道，有酒就行了，吃不吃的無所謂。」

這時候段母也從後院走了出來，聽見此番對話便說笑道。「王兄弟，你就讓他去做吧，這段時間你沒在他可經常念叨連個一起喝酒談心的人都沒了呢。」

王大壯見段母也出來這樣說了，便只好笑道。「好吧，那就聽嫂子的，正好我這次回來有事和段大哥你們商量。」

說著還看了看在旁邊插不上話的段青。

段青一聽也來勁了忙接話道。「王叔王叔，什麼事啊？」

王大壯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看段青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又喝了一大口酒然後才說。「等會兒會告訴你的。」

小半個時辰之後，桌上擺滿了豐盛的一桌酒菜，全是段父親手做的，另外一個廚子張大生一開始就被段父吩咐讓他先回家了。

看著桌上色香味俱全各式菜色，段青也不禁有些食指大動起來。

這時就見段父從後院出來，左右手各提著一壇酒，神色興奮。「大壯兄弟，這麼久不見，今天可要跟你一醉方休了，青兒啊，你去把門關上，今天下午咱們不做生意了。」

段青聞言，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門口把門給關上，然後又跑回桌邊坐著。

此時段母從廚房拿了幾個空碗擺在桌上，對王大壯說道。「王兄弟，你剛剛說有什麼事和我們商量？」

王大壯朝段父段母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過來一起坐下，然後看了看一旁的段青。「這件事情，和青兒有關，我必須要和你們商量一下。」

聞言段父沒有說話，而是繼續看著王大壯，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段青娘倒是想問到底是什麼事，不過看當家的都沒有開口，便也沒有說話。

王大壯認真的看著段父二人以及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段青。「你們知道我這次為什麼出去這麼久嗎？這次是魯州城的蘇大人急召我回去。蘇大人對我有知遇之恩，他有事相召，我不能不去。」

段青聽王叔講過這個蘇大人，當初王叔剛去魯州城的時候便是受到這位蘇大人的賞識，之後也一直在蘇大人的手下做事，直到王叔主動要求調回小安城。

王大壯繼續講道。「這次蘇大人召我回去，是因為原來的郡守大人病逝了，而原本任魯州城督郵的蘇大人接替了郡守一職。剛上任治理魯州一州之地，蘇大人手下人手不夠，這才想召我回去輔佐一二。」

段父一聽，有些為王大柱高興，但隨即又有些疑惑。「大壯兄弟，能在一州之主的手下做事，這是好事啊。但是這和我們家青兒有什麼關係？」

段青在旁邊大概聽懂王叔什麼意思了。

王叔這是又要走，而且是去很遠的魯州城！

他聽王叔說過，從這裡去魯州城，坐馬車都要三天呢！

想到這裡，段青低頭咬著嘴唇，卻是沒有說話。

王大壯看了看旁邊有些失落的段青繼續說道：「段大哥，嫂子，我這次去魯州城，想把青兒一起帶上。」

聽到這，沒等王大壯把話說完，段母先沒忍住。「不行，青兒在小安城生活的好好的，外面那麼亂……？」

段父這時候卻沒有插話，而是抬手示意夫人不要說話，讓王大壯繼續說。

王大壯看著段父和段母。「段大哥，嫂子我知道你們捨不得青兒，但是青兒現在已經成年了，放在外面，很多青兒這個年紀的人都已經成婚生子，我這次去魯州在蘇大人身邊做事，是個難得的機會，我考慮再三，帶上青兒跟我一起，也是幫他謀個好前程，他總歸是要長大的，不能總一直在這客棧打雜吧！」

段青聽到這裡倒是有點明白了，他理解王叔的意思，王叔是要帶他一起去魯州城，想起王叔和他說過的外面的人情事物，段青心裡是有些願意的。

但是一想到要離開父母，離開客棧，離開從小長大的小安城，段青心裡又是一百個不願意的。在這糾結中，段青沒有說話，繼續埋頭沉默。

段父沉默良久才緩緩嘆了口氣，也沒有說話，但是能看的出，段父還是認同王大壯所說的。

王大壯看了看旁邊欲言又止的段母，繼續開口說道：「此事事情我也是想了很久，但是還是決定這樣做，一是為了青兒的前程著想，二是現在魯州城的局勢很穩定，蘇大人現在大權在握，對我又是十分信任，青兒此次隨我同去，基本不會有什麼危險。」

其實王大壯一開始想的是，讓段青一家三口一起隨他去魯州城。

但是他和段父段母相處了這麼多年，知道他們的性格，當初就是逃難來僻靜的小安城安家，他們嚮往安定的生活，這麼多年了，也習慣了安定的生活。

要是叫他們和自己一起去繁華的魯州城，任自己如何說，他們也定然不會答應。

不過事關段青的前程，段父段母也不會希望段青，一直留在小安城碌碌無為，小安城真的太小了。

段父聽到這，心裡已基本有了決斷，看了看旁邊的段母，又看向了悶頭沉默的段青。「青兒，這件事……你是怎麼想的？」

段青此時心裡也是天人交戰，一邊是外面各種新奇事物的誘惑，另一邊是對爹娘以及小安城的不舍。

沉默半晌，段青抬頭看著爹娘道：「爹，娘我們和王叔一起去魯州城好不好？」

說完一臉希冀的看著他們。

段父看著段青，從他的眼睛中看出了期待，看到了他對外面世界的嚮往。

他也釋然了，雛鳥總要有展翅翱翔的一天。

想到此，他拉起旁邊段母的手，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微微點了點頭，柔聲對段青說道：「青兒，我和你娘已經習慣小安城波瀾不驚的生活，外面的世界對於我們來說太陌生了，你和你王叔去吧，你還年輕，值得去外面闖蕩一番。」

段父聲音中透著一股無奈，但更多的是對段青之慈愛。

段母此時也已想通，在段父遞給自己那個眼神之時，她就知道段父已經做出決定。

她太了解自家相公了，他決定的事情，肯定就是他覺得正確的，而段父覺得正確的事情，段母也會支持。

這些年兩人的相處之道便是如此。

於是段母眼中泛著淚花，十分不舍的對段青說道：「青兒啊，你爹說的對，你爹和我過不來那種繁華的生活，當年之所以從耳藍國來到這小安城便是如此，你和你王叔去吧，不用在意我們。」

說完又對旁邊的王大壯微微一欠身。「還請王兄弟一定要照顧好我們家青兒。」

「嫂子說得哪裡話，從你們救起我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把你們當家人看待，對青兒更是如此，只要我王大壯還有一條命在，就絕對不會讓青兒受傷害。」

王大壯見段母對自己的這番言行，立馬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更是拍著胸脯打包票。

段青看爹娘態度如此堅決，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了。

王大壯此時走到段青身旁一起坐下，伸出手拍了拍段青的肩膀，鄭重道：「青兒，你願意和王叔一起去魯州城嗎?」

段青轉過頭去看了看王叔，又看了看爹娘。

見他們向自己遞著鼓勵的眼神，段青閉上眼呼出一口氣終於下定了決心，然後睜開眼，側頭對著王叔，眼中透著堅定。

「王叔，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