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南都:末世繁華 第59章這不是在找虐嗎
聽說顧喜要扶乩,張采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豐乳肥臀大有楊妃之神韻,不禁哈哈笑道,「啊,原來你就是肉屏風顧大腳啊,幸會幸會,現在就有空,來,把你的手給我,我先幫你看看手相,看你姻緣如何,哈哈!」
見張采一豬哥樣,鄭森不由得想到了錢孫愛,這小子今年不過十四歲,愛好怎麼和張先生和余懷一個樣了呢?
男人的愛好是會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變化的,錢孫愛那樣的中二少年喜歡的是情竇初開的豆蔻少女,到了鄭森的年齡就喜歡溫柔賢良的大家閨秀,而張采這樣的中年大叔往往對成熟女性情有獨鍾。顧喜今年二十四,在後世還是個大學剛畢業還沒褪去青澀外衣的妙齡女郎,但在四百年前十六七歲就嫁做人婦的明朝就是個成熟少婦,對中年男人有無法抵抗的殺傷力。
顧喜笑嘻嘻地放下茶盞,大大方方地把手伸到他面前,「泐師請吧!」
在她一顰一笑的攻勢下,張采很快就丟盔棄甲了,胡亂地說了幾句恭維的話就開始把玩起來,只見他一會兒摩挲,一會兒按壓,一會兒又在上面畫圈圈,把玩夠了才裝作若有所思地道,「啊……這個……小喜的手掌寬厚有肉,手指粗短勻稱,乃是有福之相啊,早年雖然困於煙花柳巷,異日必定一飛衝天,三品誥命有些寒磣了啊。」
顧喜見他說得頭頭是道,但笑得又這麼猥瑣,哪裡還不知道他是在趁機吃自己的豆腐?但她最擅長迎來送往了,也是最不拘小節的頂級名媛之一,泐庵法師名聲在外,要吃她豆腐她自然是願意的。大明養士兩百多年成果斐然,不僅養出了很多正人君子,也養出了很多貪鄙小人,除此之外像泐庵法師張采這種嬉笑怒罵全憑興之所致,每日放浪形骸之人也不在少數。顧喜從業多年,對這些事早就見怪不怪了,但泐師你吃就吃吧,幹嘛要流口水呢?
見他永遠也玩不夠,顧喜沒辦法,只得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溫婉地笑道,「今日暑氣太盛,泐庵師快請坐下喝茶!」
聞到茶香,張采就不得不放手了,「哎……好,好咧!」
喝了幾口茶,顧喜才瞪著明媚的大眼睛問道,「泐師也是受張宗子邀請,前來飲茶的嗎?」
一說起正事張采很快就收起了玩鬧的心思,一本正經地回道,「嗯,不錯!張宗子的戲在江南排第一,經他之手點評的戲文無不煥然一新,我最近點評了一部水滸,自認還過得去,聽聞他到了南都就從吳縣趕了過來,希望與他切磋一二。」
大明的文人除了自己寫文章最喜歡做的就是點評先人的文章了,顧喜聽說他點評了一部《水滸》,眼睛就亮了起來,「呀,先生真有本事啊,居然敢點評《水滸》!這種幾億字的著作,奴家連看完都困難,先生居然可以點評,肯定是看了無數遍的吧。」
說到《水滸》張采就變得神采飛揚了,「那是自然,我自幼便酷愛讀《水滸》,至今已讀了不下百遍,不然如何敢點評?」
「嗯,嗯,嗯,先生乃真才子也。」顧喜嗯嗯嗯地附和著,那模樣就像在吃棒冰一樣,又見鄭森頻頻向他使眼色,就把他要出一本《古今名聯錄》的事講了一遍,最後再三懇求他留下來,「先生才氣這麼大,又這麼擅長對聯,何不在這裡逗留幾天,和廣霞一起幫鄭公子甄選些名聯出來?」
面對肉屏風海陸空、聲光電立體環繞似的攻擊,張采哪裡受得了,當即答應下來,「既然這裡有這麼好玩的事情,那我就只好對不住他了,哈哈哈!」
說完,又看向鄭森,笑道,「我肚子里的絕妙好聯取之不盡,不知大木老弟還有多少銀子可以打賞?」
顧喜看了一眼鄭森,嘻嘻笑道,「泐庵法師對對子的本事天下無敵,公子你可要大出血了。」
鄭森哈哈一笑,「不存在,區區金銀,何足掛齒?能結識泐庵法師這樣的大才子乃我平生所願也。」
幾人又說了一會兒科考的事,按規矩排了個輩分,這次鄭森終於找回了自信,張采雖然才華橫溢,但自幼討厭科舉,因此到現在他還只是個儒童。但這人氣場實在太強大了,即便學歷不如他,仍然與他稱兄道弟,好像不知臉皮為何物一樣。
鄭森有些不快,就生了與他較量學問的心思,心說你大概只是擅長對對對聯、寫寫詩文罷了,若說起八股時文,你肯定不如我,不然你為何不去考功名呢?
鄭森打定主意,很快就把話題引到了科舉考試上面了,「欸……我那年科考的題目是『百姓足,君孰與不足』,我作的文章是『民無信不立,君無信不喻。君子主忠信,詩云:忠信之羽,仁義顯兮。宜爾子孫,正道昌兮……」
這是他的得意之作,也是他獲取功名的大功臣,因此即便到現在已經六年了他還能背出來,「先生以為這文章如何?」
張采聽得直皺眉,等他背完了才淡淡地笑道,「大木這文章放在福建定是必中的,若是在南直或浙江是必不中的。」
鄭森很不服氣地道,「請先生指點!」
張采也不客氣,先把他的文章口誦了一遍,然後就開始挑點評,顧喜眼睛睜得大大的,「哇,泐師當真有過目不忘,過耳不忘之能呀!」
張采沒有搭理顧喜,開始從承題開始找茬,「『民無信不立,君無信不喻』,就承題而言,中規中矩,若能改『喻』為『麗』,則有畫龍點睛之效也!」
「喻」通「諭」,意思就是教育的意思,鄭森在文章里說「君無信不喻」意思就是當皇帝的不講信譽就沒資格教育大臣,這就犯忌諱了,做臣子最多只能勸諫皇帝,不能教育皇帝啊。張采建議把「喻」改成『麗』,意思就變成了君王沒信譽就不是聖明天子,語氣就要溫和許多了。
開篇就被人挑出了毛病,鄭森就更不服氣了,但張采沒理他,又接連指出了幾個不妥之處,他先前還不服氣,但越到後面越心虛。當張采最後把改好的文章重新誦讀一遍時他就驚呆了,因為整篇文章已不像之前那樣稜角分明,拽得二五八萬似的,而是變得中正平和、立意深遠,考官看一眼就能猜出考生腳踏實地的品性。
鄭森直接懵了,這人的水平實在太強了,不僅擁有過目不忘之能,還能讓考生根據考官的喜好偽裝自己的三觀,簡直就是個妖孽。看來他說自己厭惡功名是真,絕不是因為他考不上。
終於結識了一個真正的才子,鄭森大喜過望,當即把他引到上座坐了,小丫鬟上了茶,二人繼續攀談起來。
張採的學問太高深莫測了,他有自知之明,不敢和他談論文章了,就開始談時局,因為出身在高官之家,來往都是有權有勢之人,鄭森有獨特的信息渠道,對時局也有獨到的見解。而張采一直生活在社會底層,很難接觸到高層人物,談詩論文還行,一說到時局就漏洞百出,不堪一擊。
察覺到自己上了當,張采馬上轉移話題,兩人很快就談到了對聯上來,這是兩人的共同話題,鄭森也有意考校他,就拉上余懷與他一起研討。
余懷早就聽說過吳中張採的大名,當下也虛心請教道,「我於對聯一道並不十分精通,今日幸得遇到先生,定要請教一番。」
張采呵呵一笑,隨即就開始找回場子了,他引經據典,侃侃而談道,「對聯雖為小道,細細鑽研卻也博大精深:第一層次歌詠山水,我總結為『有山皆圖畫,無水不文章』;第二層次抒發心情,第三層次乃乞書而不以格言應之,即所謂無益之事也……」
隨著話題越來越深入,鄭森第一個掉隊,到了後面連余懷都跟不上他的節奏了,瞪他又說了一些書上很少記載的生僻名聯和背後的故事,兩人就徹底變成了他的粉絲。
鄭森道,「先生真乃博學多才也,在下能得先生相助,此番定然扳回一城!」
張采和余懷都一臉狐疑地看著他,「何為扳回一城?」
鄭森知道說漏了嘴,忙轉移話題道,「我在閩中與人比試對聯,結果卻一敗塗地,這才來到南中尋訪名聯與名士……」
聽他說了賭對聯的事,二人就哈哈大笑起來,余懷笑道,「有了泐師幫忙,大木弟定然一舉奪魁!」
鄭森尷尬地笑了笑,「嗯,說得是啊!有泐師幫我,我再無擔憂矣!」
打了會兒岔,又說了點兒閑話,時間就到中午了,鄭森道,「張世兄且去後面歇息片刻,中午小弟做東道,一定要好好請教一些對聯的學問。」
說罷又看了顧喜一眼,「小喜,你可要把若采兄服侍好啊。」
余懷也若有所指地道,「嗯,是極,是極!若采初來乍到舟車勞頓,小喜你要好好幫他鬆鬆筋骨!」
他和顧喜同居了幾天,短暫的新鮮感過後,覺得自己還是喜歡嬌小玲瓏的姑娘,因此對她的「移情別戀」毫不在意。
顧喜嘻嘻笑道,「公子爺放心,小喜親自陪張先生如何?」
說完就主動挽住他的胳膊,媚眼如絲道,「泐師,走吧,到裡面為奴家看手相吧。」
張採的骨頭頓時酥了,「哎,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