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暗流
閻陶站在馬車上經過又一遍的確認還是有些疑惑。
「大通何時多了個晉王殿下?本將軍怎麼不知道。」
旁邊的副將鞠川不以為意的說道:「許是咱們的那位皇帝陛下新封的呢?這天下已經有了趙王楚王,還有秦周齊衛四國相王,如今又多了個晉王,皇帝可能是覺得有個王候在外能有個呼應?」
閻陶哈哈大笑起來:「多個王有什麼用?主要得看他有多少人馬,就幾千人算個屁啊!若是我大金有向趙楚那樣數以百計的城池那我大金也可以稱王稱天子,現如今可不是他皇帝老兒一個人說了算,得是拳頭說了算。」
閻陶回身看了看自己身後的兩千餘精兵不由得老懷大慰,對大通皇帝的敬畏更是在腳底板來回摩擦。
「走,隨本將會會這個新鮮冒出來的晉王。」
一行隊伍浩浩蕩蕩,當先是二十輛戰車開道,閻陶是金國的左軍司馬,正兒八經的一軍主將,實打實的萬人主。
在大通的軍隊編製里五旅為一軍,軍設司馬,統萬人,五軍則為師,設挂號將軍統五萬兵。
金國有五大司馬,而大通又以左為尊,所以閻陶雖說是五司馬之一確實金國軍中妥妥的第一人,同時也是金國國主的大外甥。
如今彭舒兩國的主力大多在餘杭一帶與金兵主力對峙,剩下的大多數地方兵力空虛,這種摘桃子的事兒閻陶自然是當仁不讓,既不用出多少力氣還能有不少的實惠。
雙方的斥候都在緊張的互相試探,雖然沒有交手但是氣氛卻相當緊張,特別是營中還有數以千計的彭舒兩國的百姓和敗兵,不少人甚至揚言要給金兵一個好看,嘴巴上叫喊的歡鬧,站在營寨之內眼神狠厲非常。
閻陶毫不在意,就在當面開始命令部下安營紮寨,將搜刮而來的牲畜拖出來宰殺,血腥味很快飄散出來讓原本就躁動的人群更加的憤怒,特別是看到金兵營中還有不少的大姑娘小媳婦之後這種怒氣更是開始朝著失控的方向發展。
鞠川陪同著閻陶站在一處高坡上眺望關承的營寨,雙方離的不是很遠,金兵甚至就在百步開外挖坑埋樁,站在這裡就連謾罵聲都能聽的出來。
「將軍,莫不是讓兒郎們稍微後撤一些?若是對面突然衝出來我軍準備不及。」
閻陶毫不在意的說道:「老鞠,你還是有些怯,你跟了本將這麼些年為何一直不能獨擋一面便是如此。」
鞠川不敢反駁,連忙口稱不是。
「你看這地勢,西高東低,而我軍正好處於西面。從此處望去對方營寨中的一舉一動皆在眼中,只要令旗一揮將士便可披甲持劍。況且對方人數雖多可是有一半都是彭舒兩國的流民,一群老弱婦孺罷了,連他們的主力精銳都被我們收拾的不敢出門憑這些飯都吃不飽的流亡人能做什麼?」
「膽子要大,膽大心細,這也是一種威勢所壓,明白了么?」
鞠川一躬到底,心悅誠服的說道:「末將多謝將軍教誨。」
閻陶點點頭也不再說話,繼續觀察對面的營寨,雖是金國國主的大外甥但是也不得不說閻陶是有些本事的,不然其餘四大司馬也不會容得下他,金國國主也不可能把最精銳的力量都交給他來統領。
天上開始映射出火紅色的晚霞,雙方都確定對方暫時不是敵人而稍稍有些緩解。
「報告司馬,對面有人求見。」
「哦?」閻陶回頭,略一思忖笑道:「這麼快?」
「是何人?」
「回司馬,來人自稱是原東宮侍衛親軍司馬現晉國左司馬武成舉。」
閻陶心中的疑慮頓起:「老鞠?」
鞠川連忙說道:「武成舉這人末將知道,早些年曾遊歷諸國,頗有幾分武勇,後來回到直隸應召入宮為南宮校尉後來被調往東宮擔任司馬是太子關承的心腹,說是東宮侍衛親軍司馬其實手下連兩千人都不到,只是現在又調任晉國左司馬,這末將就不清楚了。」
閻陶微微點頭說道:「那便去看看吧,不管這個晉國是怎麼冒出來的,一國左司馬倒也和本司馬對等,且去,總不能弱了咱大金的名聲。」
武成舉坐在金軍帳中心裡很是彆扭,已經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除了送來一杯茶的兵士之外竟然沒有一人,如此託大簡直欺人太甚,若不是考慮到殿下的大事武成舉真的很想拂袖而去不受這種鳥氣。
營中還不時有婦女的慘叫聲傳來,兵士們囂鬧更讓武成舉感到心煩意亂,他原本是一遊俠本就愛打抱不平,後來入宮成為校尉後來又成為司馬也是如此,而關承也非常欣賞他這一點,有的人天生便是善良,而善良在亂世之中雖然很蠢但是卻很可貴。
杯中的茶已經見底,正要起身之際一陣笑聲傳來。
「哈哈哈哈,誒呀呀,武司馬,本將軍務繁忙,剛才又外出巡查,讓武司馬久等了,罪過罪過啊。」
話音剛落門帘被兩個兵士挑起,一個虎背熊腰,身穿鐵扎甲,頭戴尖頂翎盔腰間青銅長劍的武將走了進來。
賣相甚是威武。
武成舉不用猜也知道是對方主將。
當下也站了起來客氣道:「閻司馬客氣,倒是在下貿然拜訪,叨擾了。」
武成舉口稱在下,明顯的把姿態擺低,這讓閻陶微微有些滿意。
雙方重新落座,閻陶問道:「久聞武司馬之名,聽說武司馬乃是當今太子殿下親近之人,領東宮侍衛親軍司馬之職,怎的突然又調任晉國左司馬?」
「可是受了什麼委屈?若是武司馬說一聲,本將可代為引薦,像武司馬這樣的人才我大金也是渴盼已久啊。」
竟然直接挖牆腳,不僅僅是武成舉感覺生氣就連身後的侍衛都覺得很過分。
武成舉道:「閻將軍哪裡話,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而已,哪裡來的委屈。」
閻陶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也不以為意,還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天下諸侯誰樂意記得君是誰。
「也罷,人各有志,不知武司馬前來所為何事?」
「奉我家晉王殿下之命前來詢問,閻司馬率軍在此做何。」
閻陶冷笑一聲道:「本將在此做甚只需向我大金君上稟告。」
「可這裡是彭國,金軍突然出現在此地又距我軍一箭之地安營紮寨,莫不是有什麼意圖?」
「額哈哈哈哈。」閻陶突然大笑了幾聲說道:「武司馬之名皆是武勇,怎的這般膽小,我軍只是駐紮而已,至於為何在此,乃是國家大事,無可奉告。」
閻陶的表現極其囂張,他試圖以此來激怒對方。
「不過武司馬,天下如今的諸侯國本將倒也知曉,但是從未聽說過晉字國號的,而且還是王爵,這天下除了趙楚以及秦齊周衛之外還有其餘的王侯嗎?連東南魏國也不過是公爵罷了。」
「放肆!」武成舉再也無法忍耐,拍案而起。
大帳內很快湧入十幾名士兵,長劍出鞘寒光炸現。
「哼!」閻陶不屑道:「武司馬這是何意?是要在我大金軍帳里趁威不成?」
武成舉臉色鐵青,憤怒之情流於表外:「欺人太甚,閻陶你莫不以為這天下是你金國一個小小子爵可以肆無忌憚的?」
閻陶最聽不得如此,金國雖小但是野心不小,如此言語讓閻陶心中已然是有了殺心。
「閻陶你聽著,晉王殿下乃是當今聖上嫡長子,原東宮皇太子殿下。如今奉聖諭就任藩國,乃是王爵。」
「爾口中所言無論趙還是楚皆乃公國,其餘秦周等國不過是侯國罷了。大通如今還沒亡了天下!」
閻陶聽完卻是再次哈哈大笑起來:「武成舉,我大金雖小,可是也有十萬甲兵。此處距離永安城也不足四百里!」
威脅之意已經相當明顯,甚至閻陶還將手中的茶盞摔在了地上。
一時之間劍拔弩張。
武成舉絲毫不懼,冷笑道:「閻陶,本將知道你是金國國主的外甥,號稱金國軍中第一人,也卻是有些勇力。但是你莫要忘了,這天下的法理還在大通,你今日若是敢欺上明日諸國便能滅了你這四十二縣的小邦。」
閻陶可以不怕大通,直隸郡就那八個縣,誰也不會怕,但若是有了借口周邊無論是梁還是周甚至是楚都不可能放棄如此一個光明正大的機會。
鞠川此時也耳語道:「將軍此事還當三思,直隸郡不足為慮,但是梁周都是狼子野心。」
閻陶臉色陰晴不定,最終還是恨恨的一揮手,士兵們猶豫了一下退出帳外。
武成舉問道:「閻司馬,本將代我家君上問你,何故在此。」
閻陶眼珠一轉說道:「既然是晉王殿下相問那本將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日前彭舒兩國合力與我大金髮難,我國主迫不得已反擊,如今雙方大戰,本將奉命搜捕細作,保障大軍後路。」
武成舉眉毛微微一跳,這簡直就是在扯犢子,保障後勤搜捕細作都快打到直隸郡了。
但是如今勢弱,有個理由也是不錯的了。
「既然如此本將稍後回報晉王殿下,不過明日一早還需閻司馬讓開道路以便讓我等通過。」
閻陶笑道:「那是自然,不過這晉國所在何處?」
武成舉饒有興趣的問道:「怎麼?難道閻司馬也欲往晉國效力?若是閻司馬來本將定給你保舉一個不錯的差事。」
閻陶沒想到武成舉在這裡等著他,但是隨即道:「武司馬說笑了,晉王殿下就藩路過本將怎麼也得稟告國主,再備些薄利以示祝賀。」
「閻司馬有心了。殿下此次就藩之地在西南。閻司馬,本將還有要務,先告辭了。」
「多謝武司馬告知,恕不遠送了。」
閻陶等人將其送出帳外直至背影都消失。
此時天色已然暗了下來,無數的火把燃燒照亮了四周,偶爾有油脂爆裂的微響。
火光中閻陶的臉色有些陰沉。
大通,現在誰還在乎大通?就算真的有恐怕在乎的也是那點遮羞布般的借口。
回到營中的武成舉第一時間向關承彙報了情況。
關承又將王夜召來詢問道:「閻陶此人可有所了解?」
王夜回想了一會兒方才說道:「回殿下,此人雖是金主外戚但對用兵卻頗有才能,每遇戰必定當先,為人雖然狠辣但是對待士卒卻是大方的很,故而麾下士卒皆願效死命。不過其常常以驕狂示人,金國其餘四司馬並不喜他,算是一個孤臣。」
「其為人如何?有何缺點?」
王夜不假思索脫口而出:「貪財,貪功,好色!」
關承嘆道:「貪財好色又囂張跋扈,麾下士卒還願效死,看來此人不簡單啊。」
王夜深有同感:「殿下所言極是,當初便是此人趁我大軍與金軍對峙之機,親自率領十乘戰車二百步卒翻山而來突襲我軍后軍,這才導致聯軍大敗,損失超過兩萬,彭國的主力基本沒了。隨後又是此人攻克了中舒縣,家父很可能就是死在此賊手裡!」
這個消息倒是讓關承和武成舉很是意外,不想竟還有這等仇恨。
「王夜你放心,這個仇孤給你報!」
王夜連忙起身單膝跪地道:「殿下厚愛臣銘感五內,但是如今我軍還是先以赴晉地為要,豈能因微臣私事而耽擱。」
關承站起來將王夜扶了起來方才說道:「你既然決定跟隨孤那麼孤就是你的君,為你君主自然要罩得住你。孤若是放任你的殺父之仇都無動於衷那誰人還敢投靠孤。」
王夜聽后依舊拒絕道:「殿下,敵強我弱,不可莽撞,殿下仁愛之心臣感動。但是此去西行還需要路過金國,不能因臣一人而壞了殿下大事,懇請殿下收回成命。」
關承重新回到主位上說道:「你說的孤清楚,但是孤意欲天下,天下之難總比閻陶這兩三千人都難得多吧。孤若是連這都害怕那何必去晉地,老老實實的在永安城做孤的太子等著繼位人皇不就好了么?」
見王夜還要再言語關承立馬打斷了他繼續說道:「王夜,你記住,你為孤效命孤便要為你做主,哪怕天塌下來也有孤給你撐著。只要是孤的人,任何人都不可以辱。閻陶的命孤替你拿定了!」
「孤意已決,毋復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