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浮光散盡06

「呵……」伏德西斯發出一聲疲憊的低笑，原本一直挺直的背脊癱軟了下來,用有些渾濁的雙眼看著利威爾身邊的6征,「為了家族,我已經失去太多,那些愛著我的人，我愛著的人……全部都……我不想再背負失去，我沒有卡洛分隊長那種能夠背負起失去,繼續前進的勇氣……」

6征神色頓時冷了下來,從椅子上站起來，面無表情地看著伏德西斯,說道：「我跟你不一樣,我並非是背負著失去在前進。」

是的,他不是背負著失去在前進,而是失去的人支撐著他的前進。所以他放棄屬於自己的名字，給自己冠上屬於巴克兒子的姓名，只是為了用更深沉的羈絆，束縛自己……然後活下去……

利威爾看著6征的身影消失在會議室的門外，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看他一眼，完全無視他的存在。這算什麼？把他當成陌生人么？

「現在該說明的已經全部說明了，定製計劃的事就交給你了，埃爾文。我會負責幫你向王族上報的。」皮克西斯的發話，讓王族的兩個代表臉色青了青，卻在對上皮克西斯凌厲的目光后，什麼也不敢說了，沉默地默認了皮克西斯的越權行為。

「然後呢……」皮克西斯收回在王族代表身上的視線，看向利威爾，「利威爾兵長，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跟老頭子我私下聊聊呢？」

「抱歉啊，我現在沒有興趣陪老頭子聊天……」利威爾說完就要往外走。

「哦？沒興趣么？關於6征和巴克什麼的……」

利威爾走到門口的腳步陡然頓住，然後轉身黑著臉等一臉戲謔的皮克西斯。

跟皮克西斯那隻老狐狸「聊完」之後，天色已經接近黃昏。利威爾回到兵營，便看到了韓吉正在集訓場上跟士兵們說明著作戰計劃，6征站在韓吉不遠處，一個人獨自沉默著，就像刻意地想把自己圈出這個世界。

匹克西斯說，他是在害怕，自從失去巴克之後，6征在心理上拒絕著再次失去，所以從最初就不想擁有。利威爾想起6征第一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時，埃爾文提出讓他做自己的拍檔，他拒絕了，而6征也是幾乎跟他同時提出拒絕的。最後在埃爾文下死令的時候，那傢伙用讓自己特別火大的眼神看著自己，問自己夠強么？然後他用一道捅穿那傢伙的身體，告訴他自己至少比他要強得多。倒在血泊中的6征笑了，當時利威爾無法明白他笑容的意義，現在……他想，他明白了。

——不過是一個受過傷的膽小鬼罷了。

利威爾大步走了過去，在士兵們驚詫的目光中，強勢地拉著錯愕的6征離開了集訓場。

「這是怎麼了？」在士兵隊列中的讓捅了捅身邊艾倫的胳膊，小聲問道。

「不知道啊……」艾倫回了讓一個同樣茫然的表情。

「三笠，你知道嗎？」讓又問在自己前面的三笠。

三笠頭也不回道：「他們大概想要較量一下。」

讓：「……」我怎麼沒有看到那麼暴力的因子？

三笠：「希望卡洛分隊長能把那個小矮子揍得爬不起來。」

艾倫：「……」你到底有多仇視利威爾兵長啊？

「安靜——！」韓吉大吼了一聲，道：「利威爾並跟卡洛分隊長去研究明天早飯吃什麼了，我們繼續熟悉戰略！」

艾倫：「……」

三笠：「……」

讓：「……」

——韓吉分隊長，騙人不是那麼騙的！

利威爾一把拉著6征來到自己的房間，反鎖了房門，隨後抱著胳膊，背靠著門板上，看著有些驚慌的6征。

「你想做什麼？利威爾。」6征穩了穩自己的情緒，盡量鎮定地問道。

「想做什麼？」利威爾冷笑道，「這該是我問你的問題。你想做什麼？6征。」

「什麼？」6征看著一步步朝著他逼近的利威爾，忍不住後退。

「什麼？你不清楚么？」利威爾冷哼道，「你在想什麼？說出來聽聽啊！」

身後的椅子擋住了去路，6征被逼得退無可退，在利威爾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后，被迫坐在了椅子上。下顎被掐住，被迫抬頭仰視站在他面前的利威爾。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6征抿了抿嘴，說道。

利威爾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問道：「你說，我跟你是什麼關係？」

「當然是拍檔……唔！」話剛出口就被利威爾狠狠地堵住了嘴，利威爾壓著他惡狠狠地吻著，彷彿要將他拆吞入腹。知道6征喘不過氣來，才在他下唇咬了一口，鬆開了他的唇。

「我跟你是什麼關係？」利威爾的用額頭抵著6征的額頭，用低沉的聲音又問了一遍。

6征喘著氣，利威爾又在離他極近的位置，呼吸間全是屬於利威爾的味道，讓他大腦有些眩暈，卻依舊咬牙道：「拍檔……」

話語剛落，避無可避地又被利威爾用同樣的姿勢吻住……

「我再問一遍……我們是什麼關係？」

「不要逼我！！！」6征崩潰地喊了出來，「不要逼我……我真的再也不想失去……」再也不想看到重要的人為了他死去，再也不想承受那種痛苦……如果這個人是利威爾的話，他會瘋了的……

「你那是什麼自欺欺人的邏輯？你認為現在開始劃清關係還來得及嗎？」利威爾起身，抱著胳膊居高臨下地看著6征，「你認為現在跟我劃清關係，你就真的能做到不在意我了嗎？」

「我要的只是你放手……」

「你覺得可能嗎？」利威爾嗤笑道。

是的，這根本不可能，一切都只是他自欺欺人的做法，妄圖抹除已經存在的羈絆……

他到底在做什麼？

像個笨蛋一樣……

「利威爾……」6征低著頭，抬手抓住利威爾的衣角，「我該怎麼做？」怎麼做才能擺脫這種揮之不去的恐慌？

利威爾抬起6征低著的腦袋，用彷彿要將人看透的目光看著6征，道：「回答我，我和你是什麼關係？」

「戀、戀人……」6征磕磕絆絆地答道。

利威爾皺眉：「不對。」

6征腦袋當機，臉上表情一片空白：「誒？」

利威爾：「你是我的所有物，我們是從屬關係。我決定你的一切，而你不準反抗！」包括推開我！

6征：「誒？」這算什麼？

利威爾霸道的宣言，應該叫人火大的，但是6征卻在那一刻從恐懼的魔怔中驟然解脫出來。

利威爾，人類最強，他或許是可以試著相信的……不，他應該相信他！他不會那麼輕易地死去的！

次日凌晨，天還未亮起，調查兵團先發部隊就已經整隊完畢，就等著出發了。利威爾班，包括利威爾在內的八人，集結在先發部隊的最前方，全部坐在馬匹上，等著城門打開后再次前往希干希納區。

埃爾文在部隊的最前方，做出最後的宣言。

「勇敢的士兵們，這是我們最後的戰鬥！這一次，我們人類要從巨人的威脅中徹底解脫出來！讓我們的家人、朋友生活在自由的天空下！讓我們為自由而戰！為生命而戰！這一次，我們不為全人類獻上心臟！讓我們為自己想要守護的人獻上我們的心臟！」

空寂的黎明中，響起成千上萬重疊在一起的錘擊胸口的聲音。

當這一天第一縷陽光照進城內時，城門也緩緩地升起，馬蹄聲像戰鼓一樣響起，帶著人類的憤怒衝出城牆之外。

「6征……」

「嗯？」6征扭頭看向在策馬飛馳在自己身邊的利威爾。

利威爾道：「我不會死的。」

6征：「誒？」

利威爾：「我跟那個廢柴巴克是不一樣。」

6征：「……」什麼叫做廢柴巴克？巴克怎麼說都是上一任調查兵團團長？調查兵團團長是廢柴，那不是廢柴的還剩多少？

雖然在心底吐槽著利威爾的用詞，但是6征還是知道利威爾這是在安撫他，他知道他所恐懼的東西。

不想失去自己珍視的人……

不想一個人被留下……

不想獨自面對這個殘酷的世界……

啊！沒錯，他就是這麼一個膽小的廢物！

他就是這樣一個不依賴別人活不下去的軟弱的軟蛋！

嘲笑他吧！

鄙視他吧！

現在已經什麼都沒關係了……

他相信利威爾！

6征看著利威爾的側臉，眼神堅定了下來。

這一次一定不會失去的！這已經是最後的戰鬥了！

這次的作戰計劃是由埃爾文指揮的先發部隊首先突入希干希納區，引起騷動，儘可能地把在艾倫家附近那一帶的敵方搜尋也給引過來，然後由利威爾班從地道前往艾倫的家，找到地下室，偷偷取回能夠剋制巨人的東西——那顆心臟。

雖然在來路上，6征的恐懼被利威爾驅散了，但是在踏入希干希納區的那一刻，不祥的預感的就揮之不去地縈繞在他心頭，總覺得這場戰鬥中會發生什麼，而且一定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