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平庸之輩

埃曼努爾·格魯希出生於法奧聯盟的南部偏東一些的維萊特郡的首府城市斯特拉斯。維萊特郡與法奧聯盟東南部的普利亞郡緊臨。

在維萊特郡與南部偏西的科里奧利郡之間傾斜穿插著一道巨大的山脈——安地列斯山脈，這座山脈阻擋了從西南部飄蕩過來的大量雨水和熱氣。

再加上維萊特郡崎嶇的環境，周邊的山峰眾多，維萊特郡的許多地區都是山林和盆地，只有少部分地區是平原。即使阻擋了大量的暖濕氣流，仍然可以終年感受到斯特拉斯城的潮濕和陰雲。

埃曼努爾·格魯希就是生長在這樣一處地方，這裡的許多平民們身處於茫茫群山間。平民們擁有更少的機會去見到更加遙遠的地方的文明風俗，對他們來說並不方便的交通同樣讓遠方的風難以吹進來。因此，他們形成了獨特的文化，儘管這種文化令斯特拉斯城中的貴族、商人和官員們等感到低俗鄙陋。

格魯希家族是一個侯爵家族，作為侯爵家族的子嗣，埃曼努爾·格魯希自然擁有更多的資源和信息來源。他渴望離開這座封閉、潮濕、陰雨連綿、不見天日的城市。埃曼努爾的面容看起來頗為平常，儘管他那風流的格魯希伯爵父親和貴婦人母親的長相頗為英俊、美麗。

埃曼努爾生性謹慎，做事嚴謹、遵循規矩和教條，這也意味著某種角度上的平庸。他熟通貴族的禮儀和精神，幾乎很少與平民們交往，就連那些沒有什麼地位的摸爬滾打的商人們也很難與這位小大人般古板的伯爵兒子交流。一些貴族的孩子們在與這位埃曼努爾交往一段時間，通過觀察埃曼努爾的行為、語言之後，就會覺得與此人聊天和玩耍簡直味同嚼蠟。他們覺得，這樣一個怪異的孩子不像是一個有前途的貴族。

在按部就班的每日學習和鍛煉中，埃曼努爾終於成年，在他十六歲成年禮時，他沒有舉辦貴族孩子們經常會舉辦的成年舞會或者聚會，而是一個人單獨在他父親的書房裡看著一本有關於某個英雄人物的書籍。是的，他與大部分法奧聯盟里沒有被時間所淘汰的青少年們一樣，都在心中懷揣著一顆成長為英雄的夢想。

在埃曼努爾的成人禮的那天晚上，他的父親梅倫·格魯希身穿著晚禮服來到書房。梅倫·格魯希身上的衣服頗為華麗而又精緻，他的身上還有一些男士專用的香水和一些女士留下的脂粉、香水味道，他手中端著兩個高腳杯，裡面有一些紅酒。

梅倫·格魯希將紅酒遞給自己的兒子，他注視著埃曼努爾，露出一些笑容，說道：「人們總是渴望成為傳奇般的英雄，可世間千百萬人度過的光陰里，他們能遇到英雄般的人物已是不可多得，更何況平庸者想要異想天開地成為一個英雄呢？你我，世間的大部分貴族都不過是平凡的一員。然而，平凡者也有其獨特而獨屬於自己的不平凡生活。我的孩子，埃曼努爾，到了我這個年紀，已經看到了自己生命的盡頭，及時行樂是我的宿命。而你的使命，是盡你的可能去完成你應該做的事情。」梅倫·格魯希說完，將紅酒喝下，走出房間。

埃曼努爾·格魯希究竟是出於一些虛榮心才在這個人生中頗為值得紀念的時刻沒有舉辦舞會而去看書，還是因為他生性的不通人情世故，或者是怕自己在貴族舞會裡受到那些男生的嘲諷、女生的言語嫌棄呢？更或者是由於埃曼努爾·格魯希此人真的是一個具有潛在天才特質的人物呢？這些，就連埃曼努爾·格魯希都不怎麼清楚。因為，在四年的時間裡，有著充足的資源和能量提供，他每日也非常的勤奮努力地去打磨點燃元點。可是，十六歲的他仍然只點燃了七個元點。相比起來，與他同年齡段的貴族孩子們都已經點燃了八個元點，並且他們沒有突破成為四級戰師的原因多半是由於他們想要讓自己的元力變得更加精純，肉體之力變得更加強大，精神徹底成熟，這樣當他們成為四級戰師時會擁有更加強大的戰鬥力。

那天晚上，埃曼努爾·格魯希睡不著，他看著外面的夜空，一些月亮被遮擋住，默默地流下眼淚。

就算埃曼努爾·格魯希的天賦平平，他仍然進入了法奧聯盟第二軍事大學。在法奧聯盟中，只有十所大學是需要高考實戰考核進入的，這些大學沒有多餘條件的限制。

一些具有強大天賦的貴族學生們會進入諾里斯蒂安貴族大學，或者他們也會進入法奧聯盟政府創辦的軍事大學。法奧聯盟政府總共創辦了五所軍事大學，第一軍事大學位於法奧聯盟的中部核心安泰諾郡。剩餘的四所軍事大學位於法奧聯盟的東南西北四地。還有一些勢力同樣創建了大學，比如聖恩十字教會所創辦的聖恩十字神學院等等。

想要進入軍事大學，第一硬性條件就是必須有一定的背景，這句話很有意思，意味著只有那些貴族或者軍官家族的後代才能進入，而高級一些的軍官往往擁有貴族爵位，而貴族家族裡往往會出現一些高級一些的軍官。第二硬性條件是沒有犯罪記錄，犯罪記錄其實也是模稜兩可的，一些做官的往往是貴族家族的後裔，一些貴族就算是犯罪，只要沒有鬧出比較大的事情，一般的勢力、政府都不會去管，比如那位被林洛文殺死的盧西利昂男爵。

剩下的條件都是頗為寬鬆的，因此貴族的後代們有許多都成為了軍事大學的學生。

埃曼努爾·格魯希在第二軍事大學的學習期間，他沒有出乎意料地照樣按部就班地完成了自己的學業。就連和他交往的一個女孩子都難以忍受他那規律到了某種程度的生活，在和他交往了半個月後就分了手。此後，這位埃曼努爾就沒有再談過戀愛了。若是埃曼努爾的情慾到達了不得不解決的時候，他會去一些專門的地方滿足一下自己的精神和肉體。

在大學的三年時間裡，埃曼努爾表現平平，長相平平，從來不出什麼風頭，也從來不多說什麼節外生枝的話語。用了三年時間堪堪達到了五級戰師的埃曼努爾加入了軍隊。

埃曼努爾由於五級戰師的身份，成為了副連長，即中尉軍銜。在執行一些任務期間，他的行事作風嚴謹認真，不出規格之外，嚴格按照上級的命令執行。他手底下的士兵們稱呼他為「邦弗萊特棍」，邦弗萊特棍是法奧聯盟北方的一座小城邦弗萊特城的一種硬邦邦的棍狀麵包，這種麵包由於容易存放，吃起來雖然硬卻又有嚼勁，回味還有點香，而作為士兵們的主食之一。

我們的邦弗萊特棍埃曼努爾·格魯希沉默地看著北方邊境山巔上的風雪，就這樣不動持續半個小時，他的士兵們眼神裡帶著點疑惑看著這位埃曼努爾怪異的行為。

就這樣時間流淌而逝，那位脾氣和行事作風嚴謹、認真、拘於一格的來自南方的邦弗萊特棍埃曼努爾·格魯希在北方邊境處率領著軍隊與特倫斯汗國的小規模騎兵們鬥智斗勇。

直到五十年過去，埃曼努爾終於成為了六級戰師，六十九歲的他終於升遷成為了一名少校軍官，也是軍隊中的一名營長。

對於那些天賦平庸的人來說，他們點燃打磨元點的速度會隨著時間的流逝導致的肉體之力的衰弱、精神之力的衰退而逐步下降。雖然他們元力的精純度有所上升，卻仍然比不上下降的速度。而假如一個人由於各種情緒、慾望、邪祟和不純粹的東西纏繞在身，又因為這些東西干擾了自己的精神，那麼他們很有可能會再難寸進。許多天賦異稟的人類並不是由於身體能量不夠精純而難以繼續修鍊，而是因為他們的精神之力駁雜不堪，邪惡卻又不夠純粹，正義卻又不夠堅定，混亂卻又不夠深刻。

邦弗萊特棍埃曼努爾自然不是上述的那些難以繼續點燃元點的天賦異稟之人，他仍然堅持著、幾十年如一日地打磨著元點。達到了六級，壽命一般都會在一百五十年左右。

再過去八十年，一百四十九歲的埃曼努爾·格魯希此時已經風燭殘年、白髮蒼蒼，他獨自坐立在靜室中，他回顧自己那極其具有規律的刻板的一生，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是的，他的一生是如此的平凡乃至於平庸，沒有生起巨大的波瀾，也沒有多大的崎嶇坎坷。就連與那些蠻族狼騎兵在邊境的交鋒，每次都是小規模的作戰，雙方的領隊都非常謹慎。他們甚至在多年的交鋒中達成了一個潛在的規定，那就是盡量做做樣子，不要生死拚鬥。對面的那位中老年的千夫長和他甚至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是的，雙方在多年的軍旅生涯里，已經很難再通過戰功讓自己的爵位有所升遷，而軍銜的升遷的一個硬性規定就是實力的提升。既然實力得不到提升、又不要軍功，何必生死搏殺呢？

可是，對於埃曼努爾來說，他的一生是有滋味的，他用了一百四十九年的時光來做好自己，隨後平凡地死去。

埃曼努爾·格魯希嘆息一聲，他看了看自己胳膊上褶皺的皮膚。隨後，閉上眼睛。

他最後一次嘗試吸收處於大地中的地脈之精，奇迹發生了，多年來從未對自己有所響應的地脈之精竟然從大地中鑽出來了一絲，進入了他的身體之中。

他來不及激動和顫抖，而是讓那一縷地脈之精進入第六十五顆元點之中，隨著第六十五顆元點上最後的一點黑暗被磨滅。在他身上亮起了六十五顆元點的光亮，從元點上湧現出大量的元力開始改造他的身軀。半個小時后，埃曼努爾沖洗完自己的身軀，他看著重新恢復了中年時期模樣的自己，眼中流下了淚水。

他花費了這麼多年的時間，卻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成為了七級地脈大戰師。

那麼，命運又會交付給他什麼樣的未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