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因人定計

第三十章 因人定計

下午侍月來花園,看到唐劫還在忙碌,發出一聲輕笑,娉婷著步子過來,站到唐劫身後,拍了他一下,叫道:「喂!」

唐劫卻是不為所動,淡定轉身:「侍月姐姐好。」

「嚇你一次就這麼難么,還是早看到人家了?」侍月睜著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唐劫。

「只是聽到腳步聲了。」唐劫回答:「對了,怎麼這會兒有空過來。」

侍月再度捂嘴輕笑,撇了唐劫一眼:「還不是你們乾的好事,沒過午,那位姬少爺就去了姑nainai那邊,你是沒看到,眼都紅了啊,就差淚珠子沒掉下來了!我說你們怎麼把他得罪的那麼狠?」

「跟我有什麼關係。」唐劫「抱屈」攤手:「不過是侍墨教他一些做下人的規矩,那位姬大少就受不了了。」

說著唐劫隨口將侍墨「調教」姬子騫當下人的事說了出來,整個上午,侍墨可沒讓姬子騫閑著,不是干這就是干那,是真正的當僕役使喚了。

姬子騫也算是能忍的,竟然忍下了這口氣,可惜他到底是少爺,平時都是人伺候他,自己哪會幹那些事啊,就算他肯干都干不好,所以一上午就沒少被侍墨教訓過。

柴四被支走,一群僕役對他又都愛搭不理的,他連個幫忙的人都找不到。

饒是他修養再好,面對這情況也是叔叔能忍嬸嬸不能忍,終於找了個借口跑掉,回母親那兒哭訴去了。

侍月聽得新鮮,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拍掌笑道:「好啊好啊,幹得漂亮。這些活啊,本就是我們下人常乾的,他又是來當仆學,就算是告到太太那兒,也是我們有理。」

「我卻覺得不怎樣。」唐劫嘆了口氣:「要我說啊,這事幹得非但不漂亮,反而大差特差了。」

「咦?這是為什麼?」侍月不解。

唐劫回答:「我們做事,通常都有個追求的目標。如果目標的實現比較困難,往往就需要一些迂迴的手段,這很容易導致在迂迴的過程中,忘記原來的目的是什麼。這一次對待姬少爺的手法上,其實就有這方面的毛病。雖然說今天是狠狠教訓了姬子騫,出了一口惡氣,可是大家的目的,是為了教訓他嗎?」

侍月一呆,唐劫的聲音已經yin沉下來:「是為了趕走他!所有的計劃,手段,都應該與這個最直接的目的有關。達不到這個目的,那效果只會適得其反。」

為了摘清自己,在趕走姬子騫這件事上,唐劫並不出面,只是暗地裡遙控一切,但也因此無法參與侍墨等人的具體計劃中,也就無法給出及時的指點。

這也是幕後遙控的弊端所在,只能給出方向,但具體如何施行卻很難介入,只能看執行人的本事。

上午侍墨的作法其實是又犯了和上次一樣的缺乏目的xing的錯誤,可惜唐劫雖看在眼裡,卻無法指正。

直到這刻侍月過來,唐劫才終於有機會說出來,他要借侍月的口,好好糾正一下這些小混蛋們的錯誤。

這刻侍月聽得稀罕,道:「可那姬家少爺不是已經被氣走了嗎?」

「是今天被氣走了,卻終究會回來的。」唐劫意味深長道。

侍月張了張嘴:「你是說……他們不會真走?」

「哪有可能這麼輕易就放棄。」唐劫悠悠道:「等他們再回來時,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現在姬子騫被坑,是因為他沒想到衛家對他的敵意這麼大,相當於上來先挨了一悶棍。

這也難怪,姬子騫雖說知書懂禮,但那只是教養,和理解對方無關。

要說他真正設身處地的從對方角度去考慮問題……別說他也只是個未成年人,就算是真正的成年人,老江湖,也未必有幾人能做到這步。

但是這件事發生后,姬子騫一定會有jing覺,以後再想坑他就不容易了。

不管怎麼說,他都是衛天沖的表哥,回圜的機會大把。

所以說象這樣的對手,不能一擊打死,那就等著被反咬吧。

正因此唐劫才會深感麻煩,可惜他又不能去指出來,只能遺憾巧婦也愁沒米下鍋——手底下就這些材料,又不能明著用,許多事只能任其發生卻無力阻止。

他這話聽得連侍月都感覺一陣頭皮發麻:「那可就麻煩了,以姑nainai的脾氣,她是絕對要發飈的,到時候你們恐怕都得倒霉。」

「發飈?」唐劫反是一怔,想了想說:「你說姑nainai會跑到靜心園來鬧事?」

「那是一定的!」侍月回答:「這姑nainai的脾氣,在衛家可不算好,未出嫁的時候就經常打罵下人。這嫁出去后,脾氣也只是稍稍收斂了些,卻是好不到哪兒去。別看她現在的樣子客氣,那是有求著衛家,一旦知道她兒子受辱,絕對是要過來鬧一番的。」

「姑nainai出嫁時你還未出生吧,怎麼如此清楚?」

「府里的老人都這麼說,還有她帶來的丫鬟凝翠這幾ri和我走得也很近。」

「這樣啊……那麼幾位管事他們應當是知道這點了?」

「他們自然是知道的。」

低頭想了一會兒,唐劫的臉上竟露出一絲笑意。

他嘿嘿道:「好,很好,我就說那幾個小子這次的膽子怎麼這麼大,乾的事又這麼沒頭腦呢,感情後面還有重頭戲啊,好一手因人定計的連環計……應該就是那幾位在後面出謀劃策的,嘿嘿,果然姜還是老的辣,這次我到是學了一手!」

「你這話什麼意思?」侍月不解。

「沒什麼。」唐劫回答:「發飈是好事,我還就怕她不發飈呢……對了,有件事怕還是要麻煩侍月姐姐了。」

「瞧你說的,以後莫要再叫姐姐了,人家年紀也不比你大,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有什麼話你就說,能做的我一定幫你……」

——————————————————

「衛天沖,你個小兔崽子給我出來!」

衛蘭心拽著兒子風風火火衝到靜心園,還沒進門,已是指著屋子大罵起來。

衛天沖從窗戶處探腦袋看了一眼,一看是他姑,嚇得腦袋又縮了回去。

見衛天沖不出來,衛蘭心抬步就要進去,侍墨兩人已同時上前攔阻,口中喊著:「姑nainai,這是少爺書房,未經允許……」

「滾開!」衛蘭心一巴掌打在侍墨臉上:「就是你欺負我兒子的吧,等會兒找你算帳!」

說著已沖入屋內。

剛進屋,就聽嘩啦啦一片瓷器摔碎的聲音,衛蘭心腳下已多出幾個花瓶碎片。衛蘭心楞了楞,也沒多想門口怎麼會擺放花瓶,徑直衝向衛天沖,小少爺一見形式不好,掉頭就跑,旁邊侍夢已攔了上來,手中竟然還拿著把椅子。

衛蘭心胸口一挺:「我看你敢打?」

侍夢哆嗦了一下,終究沒敢下手,只能把椅子放下。

衛蘭心已抄起椅子,順手扔了過來。

侍夢頭一低,那椅子擦著他腦袋飛過,正砸在掛在中堂的一副海晏山青圖上,在那畫上砸了一個大洞,椅背擦了一下衛天沖的頭,痛得他大呼一聲,一摸腦袋卻是血都出來了。

衛蘭心還要在追,後面侍墨已撲上來,抱住衛蘭心的腳,大喊:「少爺,快跑!」

衛天沖這時候展現出他平時少有的靈活,飛身從窗戶跳了出去,衛蘭心想要追,卻被侍墨死死抱著,眼看讓這小子跑了,氣急無奈,乾脆坐地大哭起來:「衛天沖,你個沒良心的,你怎麼能這麼對你表哥,我衛蘭心怎麼就這麼命苦,才離家幾年,現在就人人欺凌了!」

衛天沖見姑姑沒追上來,總算也停了腳步,聽到衛蘭心叫苦,心中也感覺有些過意不去,竟然停下了腳步,回頭看看,喃喃說了一句:「我……我也沒幹什麼啊……我就是讓下人們教他些規矩……」

「他是你表哥,你怎麼能讓他干下人的活兒!」衛蘭心喊了起來。

「可他是來當仆學的,他就是下人。」衛天沖也怒了,扯著嗓子叫起來。

衛蘭心一聽這話,先是呆了呆,然後號啕大哭:「你……你竟然說出這種話。你小時候可還是我帶大的啊!你可知道你小時候我對你有多好,那時候我天天帶你玩,你整天喊著要跟二姑出去。我一把屎一把尿的帶大你,養著你,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還有沒有良心……」

衛天沖被他教訓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那些小時候的事他又全沒記憶,也不知該怎麼說。

這時侍墨看這女人不追了,也鬆了手趕快跑回來,和衛天沖站一起。

衛蘭心還在訴苦,卻是沒完沒了起來,各種小時候對衛天沖的照顧一一道來,彷彿衛天沖就指著她一人養活照顧的。

全靜心園的人都被她驚動跑了過來,一看是衛家的姑nainai,誰也不敢勸,只在一旁看著,衛蘭心就一個人在那兒表演。

她兒子姬子騫在旁邊看著,只覺得羞臊無比,有心勸解,說了一句:「娘,算了吧。」

衛蘭心已是推開兒子的手喊:「你別管!」

指著衛天沖繼續大罵,只是話語簡單,翻來覆去就那幾句,甚至連照顧的內容在說幾遍后都沒新鮮花樣了。

唐劫在一旁看著,心中暗笑,等她罵了一會兒,總算遠遠看到侍月出現,對著自己點點頭。

唐劫便走到衛天沖身邊道:「小少爺,這事得趕快解決,我剛才看到侍月了,估計這事已經驚動了太太,這會兒正向這邊趕呢。」

「什麼?」衛天沖嚇了一跳。

旁邊侍墨卻眼中一亮,他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待的機會來了。

於是連忙道:「姑nainai,您這話可就不對了。小少爺出生的時候,你都已經嫁到姬家去了,哪兒來的天天照顧小少爺?還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衛家的少爺,不需要太太們親自動手伺候,連nai水都有ru娘給的,要不然還要我們這些下人做什麼?我估摸著你也就是偶爾來衛府一次,給了小少爺幾塊糖,不會就真把這當成天大的恩惠了吧?」

這話一說,大家起一笑了起來,只覺得這衛蘭心說話實在沒譜。

「你!」衛蘭心氣得從地上坐起來:「反了,這真是反了!衛家的奴僕都是這麼混帳的嗎?還有沒有規矩?有沒有教養?真是一群沒良心的,這鄭書鳳連自己兒子和僕人都教不好,還管什麼衛家?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這衛家啊,從上到下就沒一個好的,全都是些骯髒腌臢的貨!」

她這邊罵得痛快,遠處卻已響起一個聲音:「哎呦呦,這話說的,書鳳怎麼得罪妹妹了,要在背後這麼編排我?」

衛蘭心心中一驚,回頭望去,只見鄭書鳳已從遠處走來,身邊還陪著兩個人,竟然是衛家的老太爺和老太太。

衛蘭心大驚失se,只見老太爺一頓龍頭拐,哼聲說:「哭哭啼啼,追打撕罵,潑婦罵街,口出無狀,誹謗自家,成何體統?衛家的顏面都要讓你給丟光了!」

旁邊老太太也是嘆息道:「骯髒腌臢……蘭心啊,你好歹也是衛家的女兒,怎的這樣的話都說的出來。」

衛蘭心大急:「爹,娘,我不是在說你們……剛才那是一時心急口誤……」

鄭書鳳冷笑:「妹妹一時情急說錯了話,都是一家人,我們也不會計較。可是跑到這靜心園來打砸又算怎麼一回事?」

「我只是來找沖兒論理……」

「論理需要把我給沖兒買的松梅瓶砸了嗎?論理需要把我們家的青山圖毀了嗎?論理需要把我兒子的頭打傷嗎?」

鄭書鳳雖然剛來,卻只一眼就看到這靜心園被衛蘭心毀成了什麼樣。

這簡直是馬賊進村啊!

她兒子房裡的東西都是她鄭書鳳親手為兒子挑選的,件件都是jing品,布置要清雅脫俗,講究的就是一個高端大氣上檔次,如今卻被衛蘭心弄成什麼樣了?

看得鄭書鳳一陣心痛。

作為一個實惠的女人,這心痛感更強過之前衛蘭心罵她。

他心中憤怒,聲音雖不大,語氣卻已是冰冷如刀,尤其是兒子竟然受傷了,更令她惱火不已。

衛蘭心猶不服氣:「是你兒子欺辱我兒子在先!」

鄭書鳳強忍著氣,只是道:「事情的經過我們都已經知道了,沖兒差他做事,雖有些於情不合,卻於理無礙。而且這些ri子,也有不少人向我們陳情,說子騫過來當仆學,卻不事勞役,將來入學后,一仆二主,難以照顧,別說到時候照應不周全,就是那唯一的仆學也難以修鍊,將來無論是否有成,只怕也會心有怨氣,衛家白白付出這許多,卻未必能得到期待的回報……」

說到這,鄭書鳳嘆了口氣:「即便是仙家,為了與凡人處好關係,也會開辦學院,為天下凡人大開方便之門。我們衛家,又怎能將入學下人的意願輕易無視?正因此,讓子騫學些規矩,分擔些勞作,我們也是贊成的。可惜……」

說著她搖了搖頭。

先是付價極低,現在又一點活兒都不願意干,別說是她鄭書鳳了,就連老太爺和老太太也看不下去。

那邊老太爺已悠悠說了句:「這不適合的,終究是不適合。此事啊……我看還是算了吧。」

這句話如天雷轟頂,打在衛蘭心頭上,終於讓她發熱的頭腦清醒下來。

衛蘭心求饒般地看向老太爺:「爹,不管怎麼說,子騫也是您的外孫啊,你不能不給他這個機會!」

老太太已哼了聲:「子騫自然是外孫,可惜沖兒卻是嫡孫。既然他們倆不能好好相處,自然只能選一個了。難不成那姓衛的我家不要,反去要那外姓的嗎?再說衛家也教不出好孩子,這個外孫啊,麻煩你還是領回去自己教吧!」

老太太心眼小,卻是沒打算原諒之前衛蘭心說過的話。

聽到這話,衛蘭心全身癱軟地坐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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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路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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