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此路不通

「且慢！」

就在那頭黑甲天妖下令推演百歙仙域的那縷道火去向的時候，一個威嚴沉著的聲音忽然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

聽到這聲音，便是那幾頭桀驁，強大的黑甲天妖也立刻站直身體，然後整個身體詭異的做出了一套複雜的動作，最終定格在一種誇張的形狀上。

不明所以的人，是真的看不出來，但實際上這卻是這個天妖刺客組織，為天妖族量身打造的最高禮儀。

至於那群諂媚的人族俘虜，也不由分說，立刻全部趴在地面上，雙手向上，合十併攏，這是俘虜的禮儀。

沒錯，這崛起的新一代天妖，直接無情的鞭撻了百萬年前那一代天妖強者的種種習慣，行為，以及認知。

那一代天妖對任何含有人族知識的東西都無情摧毀，全面否定了人族，連至尊聞道神鍾都給砸個稀巴爛。

結果，就變成了這一代的天妖拼了命的搜尋搜索至尊聞道神鐘的碎片，拼了命的想要復原，解析，這也是為什麼會有人族俘虜的存在。

不然若是擱上一代天妖，投降都不會給機會的。

幾秒過後，毫無預兆的，一片影子如蜘蛛一樣輕盈的爬過來，緊跟著，這影子上方，空間就像是被憑空打開了一扇門，一頭看起來很瘦弱，也很像人族的天妖就一步邁出來。

但這卻是天妖族目前最強大，權力最高，威望最勝的天妖強者。

「拜見大天尊！」

幾頭黑甲天妖虔誠無比的拜見，因為這就是它們的授業恩師，也是它們的指路明燈，更是天妖族的拯救者，邪惡人族的索命者，愚蠢鐐銬的毀滅者，至高無上的天妖大帝，仙界之王，萬靈之尊！

阿魯巴！

是它識破了人族姦細的謀畫，是它建立了嚴密的反抗組織，是它制定了天妖族的規矩，也是它系統的，全面的分析記錄了人族與天妖族的鬥爭史，也是它，讓天妖族第一次以更加超然的視角，來看待人族的衰落與天妖族的崛起。

還是它，全面的，系統的歸納出了天妖族的知識體系。

天妖族的第一縷道火，就在它手中誕生。

天不生阿魯巴，萬古如長夜。

「大天尊，這裡區區小事，怎勞您親自過問？」

一頭黑甲天妖小心奉承的問，它的確很好奇。

「小事？這可不是小事。」

那天妖阿魯巴冷哼一聲，它披著人族的華麗長袍，身高大約五米，身體略佝僂，下肢卻極為強壯，假若忽略那一條粗大的尾巴的話，和人族好像也不是不能相似的。

但它的上半身，卻是由大大小小整整七十二顆頭顱組成。

每一顆頭顱上，都戴著一頂獨特的王冠，可是這畫面並不滑稽，因為如果真的敢直視天妖阿魯巴的話，所看到的只會是一頭身體能橫跨整個第三道火境內，七十二顆如巨星般的頭顱層層迭起，或威嚴，或智慧，或溫和，或暴虐，或冰冷，或陰鷙。

這不是生理上，血脈上孽生的頭顱。

而是天妖阿魯巴把天妖族的情緒以及在虛妄中的倒影給逐一分解出來。

每一種情緒對應一顆頭顱。

每一顆頭顱，就是一件元神武器。

這是修鍊出來的。

這是堪比曾經的人族至尊的天妖至尊，它的實力是毋庸置疑的強大。

所以，這幅模樣，除了魏城，誰都看不到，誰也不敢看，就算敢直視，也只能看到阿魯巴在現實物質中的真實投影。

「這裡，叫百歙仙域，是人族末代天帝的誕生之地，據說，也是他的隕落之地。」

阿魯巴平靜開口，不看其形，只會以為這就是一位淵博的學者。

「我們的天妖前輩們犯了大錯，它們竟然摧毀了人族留下的十座至尊聞道神鍾，很遺憾啊，太遺憾了，我晚生了五十萬年，不然，我會親手把它們給剝皮，抽筋，燒成灰燼。」

「何其愚蠢啊，我現在想學習人族的知識，竟是求而不得。」

「但是，人族是有十四座至尊聞道神鐘的對吧？」

阿魯巴忽然轉頭看向地面上的一個人族俘虜，像是在詢問，帶著微笑，但那個人族俘虜連回答的機會都沒有，整個人的記憶就迅速蒸發到阿魯巴面前，就像是一朵七彩的雲。

輕輕一吸，就消失了。

「啊，多麼美妙啊，可惜，他們所掌握的人族知識，不及整體的億萬分之一。」

「幸好，他們都確定了一點，那就是人族末帝魏城，的確帶走了四座至尊聞道神鍾。而眼前這個百歙仙域，藏下的，就全部都是人族末帝魏城留下的痕迹。」

「都走開，走開，遠離這個仙域，我要把他走過的痕迹都找出來……看，它們就在那裡啊！」

阿魯巴微笑著，吟唱著，七十二顆頭顱就像是野草的波浪，在起起伏伏，恐怖的，龐大的，詭異的，神秘的虛妄力量逐漸顯現，就像是一頭透明的巨獸，將百歙仙域完全籠罩。

「人族的情緒是最濃烈的，他們臨走之前一定抹去了他們所能抹去的一切痕迹，但唯有情緒，是抹不去的。」

「你們看——」

阿魯巴的一個頭顱忽然膨脹起來，變成一片鮮艷的紅色，然後，輕輕一吹，鮮艷的紅色霧氣就無聲無息間瀰漫過去，覆蓋整個百歙仙域，而很快，在這飽含了濃郁激烈情緒的霧氣下，一道道模糊的輪廓浮現出來，所有曾經在這裡發生過的濃郁激烈的情緒的場景也跟著浮現。

一群群的人在爭論，爭吵，開懷大笑，或者放聲大哭。

而這裡面，最清晰的就是一千二百多名人族老者神情堅定的做出選擇，他們似乎在遵從什麼命令，然後，就各自變成了天妖的模樣，直奔西方。

「看見沒，根源在這裡呀，我們在北方，南方都發現了人族遷徙的痕迹，並的確追擊到了許多遷徙的人族，但實際上，人族真正撤走遷徙的主力是在東方啊，他們在東方啊，甚至為了掩護主力的撤離，這些斷後之人在某個強大的人族強者的指點下，變成天妖，禍亂我族足足百萬年。」

「真是神奇神妙且有趣的敵人啊。」

「而且你們看，人族的這個強者，在百萬年前，就已經完全的掌握了帝流漿的用法，他已經可以提純出中品的帝流漿了，那麼如今呢，他應該已經提純出了上品的帝流漿。這是我天妖族的力量之源啊！」

「我現在不用懷疑，不用推測，就憑我的感覺，就可以斷定，這個人族強者，就是人族末帝，魏城，他還活著，我們得找到他，而且我有十足的信心，必然可以找到他！」

「但我不確定能不能弄死他，但我可以讓他顯露痕迹，我天妖族蒸蒸日上，一代更比一代強，而人族日落西山，日漸衰微，他只要暴露了，就是死路一條。我很肯定。」

「來吧，人族魏城，你或許不會把我放在眼裡，但你的確是我的宿命之敵，我要，我要弄清楚你的一切，抽絲剝繭，一點點的，一層層的把你的秘密剝離出來，我要讓你的身影無處遁形——呃，等等！」

天妖阿魯巴的聲音突兀的戛然而止，因為在它釋放的紅色霧氣底片里，忽然所有的人影都消失了，只留下最後一副畫面，一簇孱弱的，飄搖的道火正在艱難的燃燒著，突然，一隻大手伸過來，毫不猶豫的就把這簇道火給掐滅了。

很簡單的一個動作，其他黑甲天妖都看得不明所以，甚至不止是它們，估計就算是人族的那些大佬來了，也看不懂。

能看懂的這其中所蘊含含義的，也只有那十三位已經融入道火之中的至尊天帝了。

當然，應該包括此刻的天妖族大天尊，阿魯巴。

它愕然的看著，驚訝，震撼，憤怒，不甘，它想拼盡全力去保留，去挽回，去搶救那一縷虛弱的道火，但它真的做不到。

「啊啊啊！」

它突然憤怒癲狂的嚎叫起來，就像是受傷了的野獸，被浸泡在了硫酸的大坑裡。

叫的是如此凄慘，如此可憐，如此的絕望。

沒辦法，這就是被預判了的感覺！

那魏城，掐滅的不是一簇道火那麼簡單。

那是掐滅了人族道火的最後一份法理傳承，是人族道火的最後希望。

更是抹去了，人族在這片仙界土地上所有的痕迹。

不止是現實意義上的，還包括了虛妄層次上的。

根本不給人族留後路，也不給敵人留一點機會。

所有的後門，都給堵上了。

那不是現實的熄滅，那是虛空之滅！

一句話，想追殺我人族，可以，用最蠢，最笨，也最有效的法子來吧，來開拓吧，我們就在極東之地，你來啊！

但是除了這個方法之外，所有的方法都是此路不通。

就這麼簡單。

天妖阿魯巴站在那裡良久，也遙望了東方良久，看得出它很猶豫，甚至有一種不惜一切代價追上去的衝動。

但是最終，它還是長嘆一聲，仙界生態尚未徹底完成變化，天妖族還未達到真正的盛世，現在去追殺，毫無意義。

因為人族還有至高強者在等待著，真追上去了，這一代天妖就得全栽進去。

所以，

它輸了。

輸給了人族的至尊強者，最後一位天帝，這是在一百萬年前就已經註定的了。

它也願賭服輸。

可是又有什麼關係呢，只是它輸了而已，天妖族沒有輸。

而你，魏城，雖然你贏了我。

但是實際上，在這一刻，你早已經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