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指鹿為馬
翌日早朝。
禮部尚書王玄饃在御前念起了先皇遺詔。
「朕以涼德承嗣基業,二十三年矣。自親政以來,紀綱法度,用人行政,不能仰太祖之德,因循悠忽,苟且而已。樸素舊制,未有更張,以致國治未臻,民生未遂,是朕之罪也。幸得賢相輔佐,使政治清明,國泰民安。大魏北卻匈奴,南征百越,擴地三百餘里,此皆丞相周楚暮之功也。
丞相整頓吏治,教導百官,又勸勉農桑,推行良種,致家家戶戶殷實,有三年之儲,大魏百姓莫不感念丞相恩德。丞相開通運河,使得南北通暢,鹽糧運輸自此發達。建立馳道,使政令通達,一旦地方有變,朝廷大軍朝發夕至,江山萬世無虞。
此皆丞相周楚暮的功績。朕何其有幸,能遇到如此賢相。
然天不假年,朕百歲之後,江山不可一日無主,然太子年幼,不能親政。
丞相賢德賢能,可保江山。
故托社稷於丞相周楚暮,望丞相念及君臣之交,盡心輔助新帝。
新帝亦當以『亞父』之禮待丞相,悉聽丞相教導,旦夕莫違,謹之勉之,伏唯是聽,兢兢業業,延續我大魏江山。」
「兒臣姜居,恭領先帝遺詔!」太子姜居恭敬的接過詔書。
「請殿下受玉璽!」
印綬監掌印太監張鏈舉著玉璽跪在姜居面前。
「孤年幼,不能親政,請丞相代為掌印。」姜居貌似示弱的將玉璽捧到周楚暮面前。
周楚暮眼皮都不抬,道:「既然殿下年幼,應當把玉璽交給太后掌管才是。」
太后就是皇后藍雨熙,現在是太后了,不過今日朝會,藍雨熙卻並沒有上朝。
一般新帝繼位,太后都有臨朝聽政的資格,可以代幼帝處理朝政。
但是既然先帝託付的社稷之臣是丞相周楚暮,藍雨熙又怎麼敢出現在朝堂上,和周楚暮爭權?
藍雨熙非常有自知之明,根本就沒想過垂簾聽政這回事。
至於太子姜居將玉璽交給周楚暮,這明顯就是故意挖坑。
或者說,太子明知道周楚暮不會接受,卻故意這麼說,只是為了噁心周楚暮一下而已。
「你看,玉璽我給你了哦。我給你,你卻不敢要,你氣不氣?氣死你。」太子大約心裡就是這樣想的。
「既然如此,張掌印,玉璽仍交由你掌管。」姜居不能親政,玉璽拿著也用不了,乾脆仍舊交給張鏈。
司禮監太監李忠見流程走的差不多了,唱道:
「新帝即位,群臣拜見新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大臣紛紛跪下大禮參拜。
周楚暮卻根本沒有跪,只是拱手行禮而已。
他是皇帝的亞父,皇帝要向他行禮才是,他是不需要跪皇帝的。
「眾卿平身!」姜居一身龍袍,端坐龍椅上,心滿意足的看著眾臣跪作一片的場景,選擇性的忽視了鶴立雞群的周楚暮。
今天是他的大日子,雖然今天不是登基大典,登基大典還未舉行,登基儀式未完成,他還不是真正的皇帝,但是現在名義上,他已經不是太子了,是皇帝了,再也不會有人稱呼他為殿下,而是要稱呼他為陛下了。
「謝萬歲!」群臣整齊的起身。
不等皇帝說話,周楚暮直接上前拱手說道:
「啟稟陛下,微臣有事奏報。」
「亞父請講。」
「先帝更化開皇極,中興兆赤符。武功文治使萬方安樂,實乃不可多得的聖君。
賴先帝福澤,我大魏氣運昌盛。陛下今日繼位,微臣便收到消息,說有祥瑞現世,陛下剛剛登基便有祥瑞,看來是上天對陛下的肯定,是陛下將要大興我魏國的徵兆啊。」
周楚暮語氣中帶著喜意,像是在向新皇獻瑞。
「天降祥瑞,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周楚暮高聲唱道。
群臣紛紛呼應: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姜居被周楚暮這麼一吹捧,心中也是飄飄然,雖然不知道這奸相賣的哪門子關子,可是既然是獻祥瑞,總歸是一件好事。
姜居笑逐顏開,道:「亞父,不知是什麼祥瑞?」
「來人,獻祥瑞!」周楚暮一聲令下。
不多時殿外一位小黃門牽著一頭雄壯的公鹿來到殿上。
這公鹿高大威武,鹿角盤結,在殿中舉目四望,顧盼生輝。
「好一頭威武的雄鹿!果然是祥瑞,亞父有心了。」姜居很滿意周楚暮獻上的這一頭雄鹿,如此高大威猛,養在宮內也是不錯的。
「陛下錯了,這是一匹馬,不是鹿。」
周楚暮似笑非笑的看著姜居。
姜居先是錯愕,然後反應了過來,瞬間滿臉通紅,強烈的羞恥之感湧上頭來,被氣的做不得聲!
這奸相,竟然想要當著群臣侮辱自己!當眾指鹿為馬!
周楚暮此時目光炯炯的看向群臣,掃視眾人,用手指向公鹿,說道:
「諸位請看,此為鹿耶?或為馬耶?」
群臣默然,一時鴉雀無聲。
徐用站出來堅定的說道:「丞相,陛下,微臣看來,這確實是一匹馬,是一匹長角的神馬!」
見周楚暮親信挺身而出,周楚暮一黨紛紛醒悟,原來丞相是這個意思。
周楚暮一派官員紛紛出聲道:
「是馬也!」
「沒錯,是長角的馬。」
「長了角的馬才是祥瑞啊,不然丞相大人為什麼會獻上一頭普普通通的公鹿呢?」
「是啊,是啊,這是祥瑞,不是鹿!」
「沒錯,我家裡也有這樣一匹馬,只是角還沒長出來。」
「神馬生角,是天降祥瑞也!」
......
最後,相黨紛紛交換了眼神,一齊齊聲賀道:
「神馬生角,天降祥瑞,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姜居面色血紅,雙眼暴起,額上青筋畢露,雙手用力的抓住龍椅上的軟墊,像是要擇人而噬。
姜居強忍著怒氣,澀聲道:
「亞、丞相誤也,這分明就是一頭鹿,身上還有梅花紋,馬怎麼會有呢?」
姜居看向左右,求助似的看向李忠和張鏈兩位大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