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秀婆婆之死

「等等。」小豆又叫。

「又怎麼了？」黃培英發誓，等狼牙一到手，首先就將這個可惡的小丫頭滅了。

「將秀婆婆三人的繩索解了。」小豆叫道。

黃培英瞪著小豆，半晌不動。

「怎麼？怕我們逃？」一直安靜地站在秀婆婆身邊的白君玉忽然開口，「你不是將我和夢潔的內力封住了嗎？還怕我們會反擊不成？」

黃培英想想，也是。這三人中，就那個叫夢潔的女孩內力強點，這個叫白君玉的少年內力弱得可憐。當初他們一闖進小屋，就在兩人毫無防備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兩人的內力封住，所以幾乎沒遇到任何抵抗。

這兩人，根本構不成威脅。再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太婆，黃培英想，他們就是想逃也逃不掉。

這樣一思量，心中大定，黃培英手一揮，屬下便將秀婆婆三人鬆綁。

白君玉和夢潔身上的繩子一解開，兩人就急忙攙扶住幾乎癱軟的秀婆婆。

兩人扶著秀婆婆一步一步地走向端木昊。

當他們經過中間的小豆身邊時，夢潔忽然看見小豆朝她眨了三次眼，又沖她摸了一下鼻子。

夢潔心領神會。

這是一個讓她準備毒藥害人的暗示。這是曾經小豆和她的約定。

小豆曾說，在我們兩人中發明一套聯繫的暗語吧，以後遇到危險不方便交談時，也許用得上。

她當時還覺得小豆想法太奇特，有點杞人憂天。

沒想到，今天真被她說中了。

秀婆婆三人走到了小焰身邊，端木昊不動聲色地扶著秀婆婆，拉過白君玉，和自己一同站到了夢潔的身後。

「好了，你可以過來了。」黃培英對小豆陰沉地命令。

小豆笑了笑，握緊拳頭，緩緩地走向黃培英。

就在距黃培英還有幾米遠時，忽然小豆一邊將手中的東西用力朝他擲去，一邊大聲叫道：「給你！放毒！」

「給你」是對黃培英說的。

「放毒」是對夢潔說的。

黃培英一聽她的叫聲，心知有異，未及細想，還是本能地伸手去接她扔過來的東西。與此同時，小豆東西一扔，就向旁邊一閃。夢潔伸手入懷，掏出一方手帕，迎風一展。

此時，正刮著山風，風從夢潔幾人向黃培英等人方向吹去，將黃培英等人的衣袂吹得獵獵作響。

黃培英一接到小豆扔來的東西，就知道上當了。

手中哪是什麼狼牙，分明就是一塊普通的白色小碎石。

他也算反應奇快，東西一扔，向小豆飛速撲去，人在半空，化手成爪，抓向小豆。

這一爪，帶著凄厲疾風，承載著黃培英的滔天怒氣，來勢洶洶，大有不把小豆立斃於爪下誓不罷休之態勢。

小豆臉色發白。

黃培英是殺手中的殺手，在他面前，她的那點兒防身之術簡直不值一提。

眼見爪子已經抓向自己的天靈蓋，小豆絕望地閉上眼睛，緊要關頭，腦海里居然閃過曾經在金庸小說中看到的九陰白骨爪，心想這黃培英不會也如那梅超風一般練的是這種陰毒武功，死後自己的天靈蓋是不是也會有五個手指插出來的洞？

然而，下一刻，只聽一聲悶哼，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睜眼一看，只見端木昊伸了一隻手臂擋在了自己的頭頂。

黃培英的五指深深地插入小焰的上臂。

「好你個端木昊，敢騙我，受死吧！」黃培英插入小焰上臂的五指一收，只聽咔嚓一聲響，小焰的手臂居然被他生生折斷！

小豆面色發白，再看端木昊，痛得冷汗直冒，卻硬是哼也不哼一聲。

小豆情急之下，怒喝一聲，從地上抓起一把碎石草屑就往黃培英迎面砸去。

黃培英急忙將手縮回，運掌如風，將那碎石草屑拍開。趁著這一間隙，小豆急忙將端木昊一拉，往夢潔那邊跑。

「找死！」黃培英狂性大發，對著端木昊一掌擊去。

這時小豆已拉著端木昊來到了夢潔身前，夢潔抓了把毒粉就朝黃培英臉上撒去。黃培英一心要將端木昊殺死，眼見毒粉撒來，爭忙屏息憋氣，運起全身內力，對毒粉不管不顧，那凌厲的掌風仍舊不變地向端木昊后心擊去。

「小焰，小心！」一旁的秀婆婆看得分明，佝僂的身軀不知哪裡來的力氣，衝上去張開雙臂將小焰抱住，用自己的身軀來抵擋那雷霆的一擊。

「砰！」一聲悶響，仿如擊在腐朽的木頭上，那破裂的聲響清晰可聞。

「秀婆婆！」小豆驚呼，伸手要去抱那被擊癱倒下來的秀婆婆，卻支持不住秀婆婆的體重，雙雙倒在地上。

黃培明見端木昊沒有中掌，氣得七竅生煙。還想上前再補一掌，不料身形剛動，身體內經脈處處便一陣刺痛。

他暗道一聲不好，心想莫不是自己中毒了。急忙打坐運功驅毒。瞥眼望向手下，想令手下動手，卻發現自己的手下已是踉踉蹌蹌，腳步不穩，狀如醉酒，不由心中驚駭。想起先前小豆的那聲大叫「放毒」以及那個叫夢潔的女孩隨後掏出的手帕，立刻醒悟過來。原來那手帕上含有無色無味的毒粉，隨風吹向他們。自己這一邊的人已在不知不覺中中招。自己內力深厚，撐得比手下眾人時間長一點，所以直到現在才發作。

黃培明心中大悔。沒想到這個嬌嬌弱弱、有著一雙淚眼的小姑娘居然身懷如此高明的毒藥。早知如此，他當初捉住她時，就應該將她身上的毒全部搜走。

「秀婆婆！」端木昊見秀婆婆以自己孱弱的身軀為他擋了一掌，幾乎肝膽俱裂。他大叫一聲，撲在倒地的秀婆婆身上。

「婆婆！」傾刻間，這個手臂斷了也不哼一聲的少年已是淚如雨下。

秀婆婆吃力地睜開眼睛。她臉色灰白，唇邊一道殷紅的血流。剛才的那一掌，已經將她體內的五臟六腑全部震碎。此刻，因為端木昊的呼喚，她奇迹般地蘇醒過來。

她的眼睛平時一直渾濁灰暗，此刻卻居然帶著一絲清明。

「小……小焰……」她想舉起手來摸摸端木昊的臉，試了幾次，都舉不起來。

端木昊用他那隻沒有打斷的手握住秀婆婆的手，將它舉起，讓它摸上自己的臉。

秀婆婆臉上浮現出一抹欣喜之色。

「小……小焰，別哭……」她吃力地動了動手指，將端木昊臉上的淚水抹去。

「小焰，婆婆……婆婆再也不能陪你了……你……你要好好的……」秀婆婆眷戀地看著眼前這個自己一手養大的少年，心中又是欣慰又是苦澀。

猶記得當年那個身著破爛衣衫滿身污垢的小小孩童躺在草叢中響亮的哭聲，冥冥中將她召喚，從此將她這個老婆子和這個特別的孩子的命運聯繫在一起。

她記得他向她綻放的第一個微笑，她記得他給她做的第一個茶杯，她記得他打來的第一隻獵物。從稚氣孩童到英挺少年，她陪他走過了十二個春秋。這個少年，雖然不是親生，卻已是她最親的孫兒。她為他奉獻出了所有的愛，也收穫了他全心的信任和依戀。

她多想陪他再走下去，看他娶妻生子，看他成家立業。然而，她太老了，又背負著太多太多沉重的負荷，已經走不動了。

未來的日子，註定要靠他自己走下去。

「婆婆……」端木昊泣不成聲。

這個年老體弱的老人，是他在這世上最親的親人。她給了他從未有過的溫暖和愛，她在世人唾棄他、親友背叛他時收留了他，張開她那雙並不堅固的手臂，為他撐出一片朗朗晴空，保護著他不受世間風雨傷害。甚至，在他危急關頭，用自己的性命護他周全。

以命換命，她犧牲了自己，成全了他。

小豆爬起來默默流淚。夢潔已是抓著秀婆婆的手大哭起來。白君玉也是滿面悲痛，看著秀婆婆，眼中閃著淚光。

「別哭……好孩子……」秀婆婆心疼地掃過小豆三人的臉，最後目光又落到了端木昊身上。她眼中的那點光亮越來越淡，彷彿一支快要燃完的蠟燭。

「小……小焰，婆婆……婆婆很高興，你……你現在有朋友了……你會好好的……會好好的……不管你長成……長成什麼樣，不……管你有……有什麼身世和……身……身份，都……都不要在意。在婆婆眼裡，你……你很好……很好……」秀婆婆凝視著端木昊的眼睛，掙扎著說著，她的聲音越來越弱，說到最後那個「很好」時，她的瞳孔已經渙散無光，撫在端木昊臉上的那隻手頹然地垂下。

「秀婆婆！」小豆急聲叫喚。

「婆婆！婆婆！」夢潔也大聲叫她。

秀婆婆再也沒有回應。

白君玉探了探秀婆婆的鼻息，默默地收回手，淚流滿面。

這個淳樸善良的老人，這段日子一直在細心地照料著眾人的起居生活，尤其是對他這個「傷員」，更是照顧有加。偶然間發現他喜歡吃山上生的一種野菜，她便每日天不亮就起床，早早地上山為他采來做菜。此刻這個慈祥可親的老人突然離世，真的讓人無法接受。

「不！」端木昊悲慟莫名，仰天長嘯。那嘯聲凄厲哀絕，彷彿浸透了他的血淚，悲愴如泣。

嘯聲震得四周的樹葉沙沙作響。

遠遠的山崗，突然一聲狼嚎，驚天動地，響徹天宇。

「我不會放過你！」端木昊雙眼充血，目光如刃，直視黃培英。

黃培英暗暗心驚，臉上卻很是不屑。

他一邊調息內力，將毒驅除，一邊冷笑：「大言不慚！端木昊，你看看你那慫樣，你既沒武功，又沒內力，你拿什麼和我斗？哈哈！可笑致極！」

端木昊怒視著他，胸膛內燃燒著熊熊的仇恨之火。

就是這個人，殺死了秀婆婆。他要為秀婆婆報仇，他要讓黃培英和他的一眾手下為秀婆婆陪葬！

「嚎——」他昴首向天，放聲長嘯。

那長嘯聲如驚雷在山巒間滾滾而過。小豆感到自己的耳膜被震得生痛，急忙用手捂住耳朵。抬眼見夢潔和白君玉，也是一臉痛苦之色。

那些中毒癱軟在地的殺手們，也個個臉色大變，人人手捂耳朵，又驚又懼地看著端木昊，不知他要幹什麼。

林中很多小動物被嘯聲驚起，四處逃竄，鳥兒從林中飛出，天空中只見一群群飛鳥飛向遠方的天際。

小豆心中暗暗驚駭。

小焰發出的這聲嚎叫，分明就是狼嚎。他要幹什麼？

立刻，答案便出來了。

沒過多久，小豆便感到腳下有震動感傳來，好象地震的前兆。正自驚疑間，那震動越來越強，象洪水從閘口傾泄而出，猶如萬馬奔騰，氣勢滔天。

伴隨著地面強烈震動而來的，是那一聲聲此起彼伏狠厲兇猛的狼嚎聲。

黃培英臉色變了。他從打坐的草地上站起身來。

身邊，他的一眾手下也人人驚惶。

他們個個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若是平時，他們根本就不會懼怕野狼。難而，現在，他們中毒了，而且這毒十分霸道，不但使他們的內力喪失了許多，還使四肢僵硬，行動不便。此刻，他們不但殺不了狼，能不能從狼爪下逃走，還是個未知數。

狼群傾刻間就蜂擁而至。

小豆直瞧得頭皮發麻。

見過一隻狼不驚奇，見過兩隻也不驚奇，可是，你見過成百上千隻狼么？

只只怒瞪雙目，呲牙裂嘴，露出尖銳的牙齒。

「嚎——」端木昊又叫。

叫聲方起，那狼群便象是被人指揮一樣，立刻從四面八方向黃培英等人包圍上去。

黃培英看見虎視眈眈狠不得將他們吞入腹中的群狼，立刻下了個決定。

於是，在一眾手下的瞠目結舌中，黃培英縱身躍起，如一桿細長的標槍，向狼群外射去。

他居然丟下跟隨著自己出生入死的下屬，自己逃了！

小豆難以置信地瞪著黃培英逃離的身影，感覺自己心目中的殺手形象瞬間被顛覆了。

「想逃？」端木昊一摸腰間，沒有摸到匕首，這才想起今天因帶小豆去見狼王，為示尊敬，自己未佩帶兵器。轉眼瞥見白君玉腰間佩帶著的那柄劍柄鑲金嵌玉劍鋒削鐵如泥的短劍，不由分說，一把將它從劍鞘中抽出，用力朝黃培英背心擲去。

「唉，我的……」白君玉眼睜睜地看到自己的短劍劃出一道眩目的白光，刺入黃培英的後背，嘴裡無奈地吐出，「劍。」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