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晉江文學城
話說賈赦領著孩子們儘力頑了一日歡歡喜喜回府,忽然想起來十一皇子好容易出宮一趟,自己竟沒讓人家見見賈政,心下有幾分不好意思,特跑去向賈政解釋了一番。賈政那會子本來也在衙門,心下很是惋惜。聽他大哥道十一皇子日後必定還來,便有了幾分期盼。
從賈政院子回來不過半盞茶功夫,外頭有客人來訪。賈赦早累的不願動彈了,懶懶的躺在藤椅上問是誰。
何喜道:「那位先生說,他便是好時。」
賈赦一激靈坐了起來:「人呢?」
「在接待廳候著呢。」
「請進來,再請小白來。」他倒想知道這兩位可認得。
不多時,何喜領著當日在十里香見過的那位先生進來了,才拱了拱手寒暄兩句,白安郎自己掀帘子進來,口裡抱怨道:「赦公又跟壯壯說什麼了?方才跑去跟我說,他不念書了,從明兒起日日專心學西洋畫。」
賈赦笑道:「我哪裡管的了他,你的學生你自去對付。」
白安郎瞪他道:「那是你孫子!」眼角恰掃見「好時」,愣了一愣,旋即笑起來,「聽聞忠誠王爺下葬了我便猜遲早能見著姬先生,果然如此。」
倒是那「郝石」震驚了會子:「不曾想還能見著白先生。」
白安郎乃指他向賈赦道:「姬垚,司徒塬的智囊。」
賈赦笑道:「猜著了。大約郝先生……額,姬先生是來說諸位皇子王爺之事,我今兒委實累了,對不住,你二人商議事兒便是。」言罷竟拱了拱手,將他二人丟下走了。
白安郎笑道:「勿怪,赦公素來不拘小節。」
姬垚嘆道:「你竟在他府中,看來榮公十分信你。」
白安郎道:「在下這小命乃是撿來來,從前種種不說也罷。」
他兩個都不是拘泥之人,便商議起外頭的事來。
那頭賈赦才回到屋子,還沒來得及合眼,何喜又進來回道:「那位早幾年來過的小方大爺來了。」
賈赦闔眼道:「什麼小方小圓的,你家老爺累了。」
何喜道:「便是前科的方探花。」
賈赦哼道:「昭兒是狀元,強過他兩位去。」一激靈又醒了,「方靖?」
何喜道:「是。」
「真麻煩。」他這會子方想起來,當日自己讓人家丟在三味書屋便忘了,又有幾分不好意思。只得打點起精神出去。一時又有幾分後悔沒問「郝石」三皇子那頭是如何作想。
不曾想才進接待室,那方靖迎著他深施一禮:「求榮公賜教。」
賈赦皺眉道:「小夥子,又鬧什麼呢?」
方靖苦笑道:「榮公乃是明白人,靖便直言了。今日只欲請教一事:三皇子可有機會。如今我們府里爭的厲害。若無,靖便助他謀划往外洋去了。」
賈赦心道,你來問我,我恰是一心要哄你們出去的奪美洲大6的,縱有機會我也得說沒有啊!何況本來便沒有。乃做出一副高人的模樣來正色道:「我實說了吧,聖人心中大約並未定奪,然幾位年長的皇子怕是不成了。除了十一郎,其餘幾位小皇子想來有太子之選的。」
方靖問:「榮國何以知道十一皇子不在其列?」
賈赦道:「十一郎已愛上西洋畫兒了,他雖最小,保不齊他是最先出去外洋的那一個。」旅遊,還是公費的。「不信你們明兒去問問他。」
方靖笑道:「莫不是榮公之意?」
賈赦笑道:「不錯,國內世家大族林立,麻煩得很。外洋多好,那麼好那麼大的地盤子沒人跟我搶。」說著笑讓人取一卷世界地圖來。
過了會子,地圖送來了,賈赦攤在案子上道:「我讓人去印了些,也是時候讓你們都瞧瞧這個了。嫌棄國內人多地少的便出去吧,誰打下來是誰的。天高皇帝遠的,自己的地盤自己說了算,也不用日日向旁人叩頭,那裡如今有許多西洋移民,壓根兒不知道皇帝姓什麼。」這是明目張胆引誘人家佔山為王了。他又指著地圖渲染了一番,這兒有什麼那兒有什麼。
方靖皺眉瞧著那地圖,半日不言語。
賈赦又道:「只是,你們若是慢性子,便等著,等幾年聖人派大軍過去慢慢打,好處自然也讓領兵的將軍士兵分去些——這回子騰往東瀛去,戰利品不上繳。」
方靖倒吸一口氣:「戰利品不上繳?」
賈赦頷首道:「東瀛人多,不給將士們多些甜頭,他們哪能拚命?外洋也是一樣的。故你們若是急性子,想自己先去、獨佔好處的,因外洋人也用火槍,你們也須得帶上火槍。」
方靖問道:「便是四皇子兵禍那日,聖人密營所用的那個?」
賈赦笑道:「不錯,那是我一處作坊試做的,已是有了許多經驗了,做的不錯。眼下還有幾家新作坊將將開始做。各位世家,想買火槍么?姜氏第一火槍,好用的緊,乃打洋兵洋將必備佳品!」
方靖笑道:「榮國又欲做生意么?」
賈赦凜然道:「軍火商是領土擴張必不可少的一環,哎,我這麼個慈善人,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方靖道:「想來此物不可私藏。」
賈赦笑道:「非甲非兵,不在禁物行列。」
方靖膛目結舌了半日,道:「想來不久便能成禁物?」
賈赦道:「但凡你拿去外洋打洋人,便不是禁物。」
方靖笑道:「且聖人病著呢,大約沒功夫管這個。」他思忖了會子,頷首道,「我回去商議會子。」
賈赦笑道:「地圖贈與你,另有我尋幾位海商做了海圖。願早日在外洋相會。」
他這是誤導人家他欲捧十一皇子去外洋奪地盤了。方靖笑點了點頭走了。
賈赦回屋頭一句話便是:「爺要歇會子,莫使人打擾。」
何喜跟著後頭笑回到:「白先生說煩請老爺一回來便過去,有要事相商。」
「還讓不讓人睡覺啊!」賈赦揉了揉太陽穴,沒奈何,又往書房去了。
只見白安郎滿面苦笑,望著他道:「讓我猜著了,聖人的毒是忠誠王爺下的。」
賈赦這才想起,皇帝大叔眼下還是個重病患。忙向姬垚道:「那兩冊古書裡頭沒說假話吧。」
姬垚道:「自然是真的,清平道人如何哄的了。」
賈赦皺眉道:「聖人活得時間越久,司徒塬才越有機會。他就是那西行取經之唐僧,遇上事兒他發話,全國兵馬他調遣,合力對付西洋諸國,先將地方搶了來再說。他若死了,眾位皇子忙著奪位、世家忙著站隊,外洋諸事只怕要擱淺,司徒塬只怕得當一輩子道士了。你們得幫著讓他活,讓他好生活著、多活幾年、越久越好。」
姬垚思忖了會子,問:「國公爺眼下之力,扶十一皇子上位豈不更好?」
賈赦搖頭道:「眼下我是不會扶十一郎上位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外戚決計無好下場。若聖人駕崩,我必幫著扶隨便哪位小皇子上位,自己帶十一郎去美洲打天下。我要的是諸王分政,絕非擇主而立。」
姬垚笑道:「十一皇子尚小,國公爺立了他為君,便可自己把持朝政,那會子你愛分政給旁的王爺,他們還能不擁戴你?何苦往外洋去,水土不服的。」
賈赦笑道:「那他們必然一面討好我、一面對付我、一面彼此對付。終有一日保不齊咱們國家就分裂成許多諸侯國了,而這些諸侯國再漸漸彼此征伐,又統一成一個大帝國,依然是皇帝一人說了算。若這會子聖人多活了十幾二十年,諸位王爺皇子都去將外洋打下來,縱然日後也分裂成諸侯國,地盤也大了數倍,中間還隔著大海。而外洋那麼大,我才不信後世哪個皇帝有本事將這麼大的地盤悉數統一,除非他是西斯。」
姬垚似乎依然不解。
「姬先生,我要天下不再有一人說了算的皇帝。不論皇帝多勤政愛民、多天縱奇才、多禮賢下士,他總會死的。他的兒孫能如他一般么?況唯有最近這幾十年乃外洋擴張之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咱們趕緊趁這二三十年的東風將地盤佔下來,後世子孫有了地方,他們愛幹什麼幹什麼去。」賈赦哼道,「到時候讓西洋人考中文四六級,讓他們背『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那才有熱鬧瞧呢。」
姬垚搖頭道:「垚須得再想想。」
賈赦道:「這個你未必能立時想通。總之你記得,聖人在世時候若諸位皇子王爺在外洋勢力成了氣候,我便擁十一皇子上位、請諸王分政、設法放司徒塬出來給他一塊外洋地盤。他若死得早,我立時帶著十一郎走人,司徒塬是死是活可就顧不上了。」
白安郎笑道:「橫豎不論姬先生如何作為,忠誠王爺已然無法君臨天下了。」言語間頗有諷刺之意。
姬垚怔了半日,嘆道:「委實如此。」
賈赦「咦」了一聲:「他竟真的一直想著當皇帝么?」隨即笑道,「他若成了,我必在他登基前出海。」
姬垚問道:「王爺哪裡不比當今那位強了?唯輸在運氣罷了。」
賈赦笑道:「我自打見了聖人第一回便下跪磕頭,雖每每不舒服,也習慣了。偏從不曾向司徒塬行禮。若他上位,我豈不是要向他磕頭?我卻是不慣的,寧可走的遠遠的,也不向他磕頭。」
姬垚愈發奇了:「這算什麼緣故!那是君臣大禮,古來便是如此!」
賈赦哼道:「若非想廢了這自古而來的君臣大禮,我費力氣轟許多人出洋作甚。我賈赦要挺著腰桿做人,不向人下跪磕頭,也不欲兒孫向人下跪磕頭。」
半日,姬垚嘆道:「國公若非天性懶散,怕是早反了罷。」
「我不做皇帝,我也不願旁人向我下跪。我不舒服。」賈赦道,「況皇帝的兒孫也唯有一人能不跪罷了。其他孩子縱當了王爺公主,還是得跪皇帝。人與人要徹底平等是不可能的。只是如今我既有餘力,儘力使身後之世平等些,也算對得起孩子了。」
白安郎笑道:「姬先生且回去慢慢想,總能想明白。」
賈赦也笑道:「小白你莫欺負人。」
姬垚苦笑一聲,告辭而去。白安郎乃問:「赦公,西斯是誰?」
賈赦愣了會子,不知該如何解釋好。「西洋故事中……一個會巫法的……暴君。」
不久,京中各大小書局都有世界地圖及海圖售賣了,且便宜的很,滿街的傳聞都說外洋金磚鋪地、隨便去撿就能撿到,又有說外洋美女如雲個個多情的。一時間朝野俱議論紛紛。
是年十一月初九,宮中悄然慶賀十一皇子六歲生辰。本來聖人與皇后皆無輕視他之意,偏恰趕上這一日三路大軍同時開拔,一個皇子的生辰便算不得什麼了。眾將士誓師后,浩浩蕩蕩分三路離京。
也不知彭楷跟聖人說了什麼,如今姜武另組一新營護衛聖上,他們特種營如今跟在彭潤一處。忽然有親兵來報,榮國公在前頭候著將軍。彭潤催馬過去。
賈赦笑嘻嘻勒馬在前頭道邊立著,馬前還坐在一個孩子,咕嚕嚕轉著大眼睛。見她過來了,何喜遞過來一口大箱子。
彭潤問:「何物?」
「子彈。」賈赦道,「皎兒新弄出來的左輪手槍,才將將做出幾把來,能連打六發。」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把左輪手槍來,「還來不及改良,粗了些。遇上急事仍比火槍便宜。」
彭潤接了過來,槍身溫熱,想來本是他防身的。乃收入懷中,點頭道:「我知道了。」
「戰場刀兵無情,將軍一路保重。」賈赦又摸了摸那孩子的小腦袋,「十一郎,謝謝彭將軍替你父皇打江山哦。」
那孩子脆生生喊:「謝謝彭將軍替父皇打江山。」
彭潤便知道這是十一皇子,也知道太子必是這一位了,乃抱拳謝過,撥馬回去了。
賈赦也撥馬跑上小山坡,讓十一皇子瞪著眼睛瞧下頭西路大軍遮天蔽日般過去,正色道:「十一郎,這些人,是咱們國家最重要的人,十一郎須得好生敬重他們。」
十一郎重重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