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羞恥記憶
魚晚棠深吸一口氣,手扶著牆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重生這幾日,悲喜交加。
魚晚棠每次以為掌握了先機,能夠讓自己這一世輕鬆一些,然後就會遇到預料之外的事情。
比如,遇到刺客,被他羞辱。
再比如,現在遇到霜戈。
霜戈是個粗獷的西北漢子,他和銀芒兩人,是霍時淵的左膀右臂。
霜戈這個名字清新脫俗,但是本人卻「名不副實」,留著絡腮鬍子,喜歡蹲在門口抱著鍋大口吃面,打起仗來像拚命三郎,也從來不笑。
霜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出現,定然和霍時淵有關係。
而且聽霜戈的口氣,似乎是來挑釁的。
為什麼?
霍時淵和古家,能有什麼過節?
難道——
魚晚棠心裡升騰起一個怪異且可怕的念頭。
難道,上次那個讓她有熟悉感的刺客,真的是霍時淵?
而霍時淵,記恨「古幼薇」那日的算計,所以派霜戈上門尋晦氣?
這倒和霍時淵睚眥必報的性情相符。
他來了,他找來了!
如果是別人,發現自己被騙了可能就算了。
但是霍時淵的話,恐怕一定會揪出自己來才肯善罷甘休。
魚晚棠的心臟噗通噗通亂跳。
「這位大爺,」門房也懼怕霜戈,或者說害怕霍時淵,對他很客氣,「今日是我們六姑娘及笄的好日子,您說您這般鬧,不合適吧。」
「她不及笄,我還不來呢!」霜戈不耐煩地道,「我奉世子之命,給她送份禮物!你趕緊給我送進去!」
事關自家姑娘清譽,門房哪裡敢接?
「不接是不是?」霜戈惡聲惡氣地道,「看不起我們世子?好好好,你們古家等著!」
魚晚棠從門縫裡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
她覺得腿都軟了。
她很想自我安慰,或許那不是霜戈,或許只是她多慮了,但是實在沒法說服自己。
魚景深雇了馬車來,看到她臉色不很好,還以為她是因為落水的緣故,扶著她一起上了馬車。
因為這段插曲,魚晚棠今日成功將計就計的興奮,都被沖淡得無影無蹤。
回家之後,她剛換好衣裳,魚景深就端著薑湯進來。
龍章鳳姿,被京城少女暗中喜歡的他,此刻卻袖子半挽,溫和地叮囑妹妹把薑湯喝了,還叮囑她慢些,薑湯燙嘴。
魚晚棠想起了小時候被他照顧的情景,不由長睫染淚。
她逼退淚意,吩咐秋荷道:「你把賣身契給菱角,再給她一兩銀子,告訴她,她可以恢復自由身了。若是以後無處可去,也可以來找我。」
「是。」秋荷連忙答應,心裡默默地鬆了一口氣。
魚晚棠把芳菲發賣這件事情嚇到了她。
她這幾日,吃飯都不香了,不敢多吃,怕姑娘嫌棄她吃得多,再把她賣了。
但是現在看來,姑娘是恩怨分明,這不,她都沒有把菱角賣了。
秋荷高興地出去。
魚晚棠小口小口啜著薑湯,聽魚景深和她說話。
「棠棠,如果你最近還能夢到什麼事情,一定要告訴大哥。」
雖然子不語怪力亂神,但是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已經容不得他不信了。
魚晚棠點頭。
還好,她沒有賭錯。
大哥是最靠譜的。
「那些蜀箋,我會處理。」魚景深又道,「你不用操心,這幾日,你就在家裡好好休息。」
魚晚棠卻道:「大哥,我害怕。我昨日遇到的刺客,查出來是誰了嗎?他到底是刺殺誰的?我怎麼隱約聽說,好像和,和淮陽王世子有關係?」
「淮陽王」這三個字對她來說,比熱氣騰騰的薑湯還燙嘴。
她願意求神拜佛,祈求這一世遠離那魔王。
「昨日是淮陽王世子的生辰——」魚景深今天去古家,聽人閑聊之間打聽到了不少消息。
魚晚棠心裡一沉。
三月初三,確實是霍時淵的生辰。
只是前世,生辰是霍時淵的禁忌,任何人都不能提起。
她曾經為了討好他,打聽他的生辰,被他知道,換來了他一夜孟浪。
他說,想討好我?
那就好好表現。
魚晚棠便再也不敢提。
關於兩人床笫之間那點事,是魚晚棠最羞於想起的。
她曾經也是大家閨秀,也想過日後和所愛之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她想便是在床上,也該是端端正正的,互相愛敬,哪裡像霍時淵,花樣百出,辣手摧花……
魚晚棠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就是個卑賤的娼妓。
雖然是她有求於他,咎由自取,但是每每想起,還是羞得想撞牆。
霍時淵是不知道「尊重」兩個字怎麼寫的,不容許她有任何不配合。
霍時淵更直言不諱,說就喜歡她一邊勾引他,一邊還害羞的樣子。
想到前世的事情,魚晚棠現在仍然覺得萬分羞恥。
昨日那個輕薄自己的刺客,說話的口氣和強勢下流的態度,真的很像霍時淵。
「是不是發燒了,臉這麼紅?」
額頭上突然搭上一隻微涼的大手,魚晚棠猛然從前世的不堪回憶中驚醒,道:「沒有,是薑湯太熱的緣故,大哥你繼續說。」
「昨日淮陽王世子生辰,大宴賓客,找了……很多女人……」
看著魚景深欲言又止的模樣,魚晚棠便猜出來了那淫亂的場景。
「刺客的目標是軍器局。被人察覺之後,逃到了淮陽王世子宴客的地方,把淮陽王世子刺傷。」
魚景深本來不想說更多的細節,但是想起今日自己收穫到的無數來自年輕女子的目光,擔心妹妹日後也被男人外貌所迷惑,便還是道:「淮陽王世子丰神俊朗,但是人品堪憂,被刺殺的時候正和女人……然後被嚇尿了。」
魚晚棠瞬時睜大眼睛。
霍時淵在那種場合下,公然和女人做那種事情?
那他從前對自己,還算仁慈?
不管怎麼折磨羞辱她,至少沒有在人前。
呸!
這個人渣!她怎麼能替人渣開脫!
不過,被嚇尿了?
魚晚棠根本不信。
前世她和霍時淵在一起的時候,刺客來刺殺他,霍時淵根本不用侍衛,自己拔刀就上。
鮮血,讓他亢奮。
魚晚棠眼睜睜地看著他把人砍成血葫蘆。
也可能,尿的是那個和他……的女人吧。
魚晚棠腦海中想象出兩人當時可能的姿勢,只恨不得引來江水,把自己腦子好好沖刷一番。
不要想這些,噁心!
魚晚棠強迫自己去想軍器局,想刺殺這件事情本身。
不對!
她好像想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