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人約黃昏后
次日一早,剛開市宋澈便叫人去採購了一批花燈。
這座宅子原本只被南宮月當宿舍用,裝飾十分樸素,這會兒主人家來了,理應重新整頓布置一番。
臟聊便掃,舊聊便換,差什麼便買,全家上上下下,為這新年新氣象,忙得不可開交。
關於盧菇尋夫之事,沈文君什麼也不讓她一個人去,顧保鏢都不放心。
宋澈讓盧菇暫時留在洛陽,待正月二十二朝廷各機關恢復運作,再去樞密院找高琛。
高琛謀朝軍機大臣,托他幫忙找人,一定要好過盧菇自己長途跋涉。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傍晚,一大家子人都換上了最漂亮的衣裳,摩拳擦掌,準備耍它個徹夜不眠。
所有喜慶,先從吃一頓好的開始。
宋澈早早便囑人前往洛陽城最大的「碧霞酒樓」定了桌元夜華宴。
碧霞酒樓曾是洛超廣告商,其老闆先前還率球隊擠進過八強,與宋澈交情頗為深厚。
「南宮社長為何不去換衣裳?」
南宮月只幫著備好車馬,送主人家出門。自打離開紅樓后,便再也沒見她穿過什麼華麗衣裳。
「我就不去了吧,府里也需要人守著……」
她顯然有許多忌憚,其中之一便是害怕「正室」誤會,處處都在心翼翼,生怕亂了身份與規矩。
「上元燈會,一年僅有一次,外面燈火如此美麗,錯過撩有多遺憾?」沈文君上前拉住南宮月的手,與她笑了笑:「聽『翠香閣』里的胭脂不錯,我們可找不著在哪兒。」
「那……」南宮月望著沈文君的手,有些受寵若驚,她又掃了一眼帶著微笑的眾人,不經意間便紅了眼眶,這種親切感,是久違的家的感覺。
「那你們等我一等,我去換身衣服,馬上便來!」她抹淚跑進府邸。
這時,姜雲來到宋澈身旁,板著一張臉,輕輕一句:「我不去吃飯了,沒心情。」
自打趙沁被接走,從昨夜到現在,豪爽的姜大俠,再也沒有展露過笑意。
宋澈將他拉至一旁,神神秘秘從袖中摸出一隻木盒遞了上去,低聲道:「這可是好東西,當代僅我獨櫻」
姜雲狐疑著打開木盒,從中夾出個半圓形,半透明的兜兜兒,不由好奇:「這是何物?」
宋澈一挑眉梢,表情不失淫蕩,他湊近姜雲耳邊,輕聲道:「這個我叫它做『戰神套』,乃是用鮭魚腸衣,三蒸三曬製成,將它套在……」
姜雲昂起頭,一句「我靠」,便將木盒還給宋澈:「你給我這東西作甚?我又需不著它!」
宋澈抬手一指東城,笑道:「城北有座公主府,府中有位絕世公主,她被禁錮於牢籠之中,正值悲傷寂寥,此時姜大俠趁虛而入,必能俘虜芳心,徹夜銷魂吶。」
姜雲眼睛鋥鋥亮,嘀咕著:「擅闖公主府,罪狀可不清。」
宋澈撇了撇嘴,「我覺得公主府的圍牆,應該攔不住姜大俠。」
姜雲將木盒蓋好,在宋澈跟前晃了兩下,以鄭重語氣道:「我姜雲一身正氣,絕不會幹那種竊玉偷香的勾當。」
「那你將套套還給老子——」
「我若有幸能見到公主,絕不會對她行不軌之事,我倆頂多是促膝長談,互訴衷腸。」
罷,將木盒往懷裡一揣,大步向城北走去。
宋澈低頭笑了笑,原來口是心非的不止是女人,男人也一樣。
「夫君,馬車備好了哦!」
「來咯,來咯……」
……
若非宋澈有關係,興許連碧霞酒樓的門檻兒都進不去,人實在太多太多,進出者非富即貴,菜品價格也比平時翻了幾番,三五百兩一頓飯,都不敢貴,簡直是價!
哪怕是有關係在,宋澈也沒能訂到雅間,人家本地人,個把月前便已預定,不是那號人,連排隊都沒資格。
宋澈這桌酒宴,定在了三樓,靠窗的位置,居高臨下可大看洛陽美景,也是相當不錯的。
「那宋老闆,您們吃好喝好?我這生意實在太忙,招待不周,還請見諒啊。」
「王大掌柜客氣了,您忙。」
宋澈與掌柜的客套了幾句,招呼一大桌子人:「還愣著做什麼?動筷子啊,菜都要涼了。」
沈文君夾起一坨羊羔,在眼前逛了逛,不禁感慨:「京城果真不一樣,這一筷子下去,怕是相當於一匹綢緞了吧?」
她一口將羊羔吞下,品味了片刻,激動得直掐宋澈胳膊:「肥而不膩,鮮而不膻,爽口嫩滑,回味無窮,好好吃!好好吃!」
宋澈湊近她耳邊,輕輕一句:「你也一樣。」
「咦,姐夫,我們可都聽到了!」
「呱噪呱噪,害臊害臊!」
「君不見黃河之水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來來來,將進酒,君莫停!」
盛世佳節,宋澈興緻高漲,提杯而起。
「好!」
「好詩啊!」
連旁桌的客人,也都紛紛提起酒杯,響應此詩,與君共飲。
這時,
「是誰在高聲吟唱我的詩啊?」
一聲醉醺醺,恬不知恥的問候,從樓梯處傳來。
見四五個儒袍青年,搖搖晃晃扶梯而下,為首者年紀輕輕,二十三四歲,生得又矮又胖,酒醉得跟個猴子屁股。
宋澈眉目一緊,這首《將進酒》乃詩仙李白所作,怎麼就成了他的詩了?
又是群自命清高的偽君子么?
查德一瞧,那群儒袍青年中,還有個熟悉面孔——太子身邊的跟屁蟲,太常寺副使鄒友文。
能從四樓雅間下來之人,肯定不是普通權貴,今夜元宵佳節,該和和睦睦,宋澈也不願鬧事,賠禮道:
「這首詩的確是我從旁人口中聽來,今夜借鑒祝酒,若有冒犯,還請這位公子見諒。」
「算你子識趣,還懂得署名正主,下回可莫要盜用名家名篇了,否則治你個盜竊之罪,哈哈哈……」
矮胖青年本不當回事,正打算下樓離去,誰料一旁鄒友文,忽指座上的南宮月,刻意提高音量:
「周公子您瞧,那位不正是,消失已久的,昔日紅樓名妓,九月齋頭牌花魁,弄月姑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