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分不開 上
實際上她是多慮了,玄燁怎麼可能餓肚子呢?多的是人關心他吃了多少飯,會不會餓肚子,什麼時候上點心,什麼時候上湯品。御膳房對玄燁每天用膳的量實時監控,堪比現代食葯監局的功能。
不過,玄燁很高興老婆關心他,聽著老婆的嘮叨他心裡倍兒爽。兩人用膳完畢,玄燁又留了一會兒喝了茶,才離開坤寧宮回到乾清宮。
今天手頭上還有幾份急件要處理。而且許久不去內廷走動,也該去看看她們,不然祖母又該叨念了。哎,真想馬上解決了三藩的事,把祖母接回來啊!暢春園這些日子不對外開放,搞得他心神不寧,不知道祖母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病有沒有複發?
雖然暢春園裡什麼都不缺,有醫有葯有廚子,還有很多人服侍。但玄燁還是覺得心神不寧。因此他這些日子以來,想的都是怎麼速戰速決,先把三藩搞定了再說!
這麼想著,他的工作效率再上一層樓。親自下了手諭,命令安親王加緊厲兵秣馬,準備大反攻,徹底擺平三藩亂象。
這些年三藩作亂,江南知識分子都不幹正事兒,朝廷的人才儲備進入枯水期,玄燁和南書房的先生們琢磨著等三藩之事一了,特招一批讀書人,直接進入翰林院待業。
就由南書房的帝師們組成面試團隊,下江南選拔人才。南書房的先生們對此感激涕零。原以為皇上因著吳三桂的事情記恨了漢人,會對讀書人起戒備之心。現在看來完全沒有這回事,天子的胸襟果然不是他們這些凡人可以衡量的。
其實他們又怎麼會知道,玄燁本來對讀書人就沒什麼敵意。打三藩只是因為三藩的存在影響到了國家統一,皇權鞏固而已。
要怪只能怪吳三桂沒腦子。引狼入室之後,還想著自己能掌握實權,妄圖和一個有心問鼎中原的政權提出共享天下,這怎麼可能呢?天無二日,國無二主,自古然也。
現在報應來了。吳三桂這個漢人的叛徒,死在漢人的手裡。他幸辛苦苦攢下來的家當,最後還是便宜了玄燁。
這一邊順風順水,蒙古那邊卻不是玄燁想象的那麼順利。丹臻回了老家,組織壯丁。原本指望的兵部的武器資源配給,卻發現需要的量。和實際得到的。
好在丹臻從來就沒有指望過玄燁給的承諾,因此他到目的地之後。事情進行得還算順利。但是政府軍只能控制自己,不能控制敵人的想法。
雅克薩城池很小,沙俄原本想的是騎兵一個衝鋒就能解決的問題,現在耗了好幾個月。好戰的沙俄皇帝覺得這是騎兵的恥辱,為了雪恥,沙俄再三派兵。希望壓服玄燁。
卻沒想到玄燁是出乎意料的強硬,戰事一再升級。已經到了全民動員的程度。這已經不是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上升到一個國家。國家利益的高度,不可能讓步了。
這個時候,就看誰能壓過誰,誰能先一步抓到話語權。才有資格單方面說停。政府軍咬牙堅挺,沙俄那邊咽不下去這口氣,兩邊一直僵持。
這個僵持的過程越長,對玄燁來說就是個煎熬。他的希望是快點結束戰爭,早點恢復一個星期上兩班的愜意生活。
這就是受漢文化熏陶的結果,上層建築一直是一個維穩的心態。下面軍隊的氣質就不可能有強悍凶暴的氣質,最多只能有堅忍或者保障功能全面這樣的奶媽氣質。
很明顯的,入主中原后,原本再怎麼草原狼一般凶光畢露的貪婪的民族也會被漢文化中的中庸無為的主流思想圈成小綿羊。
元朝如是,那個稱霸歐洲的國家,和元朝完全是兩個政體。清朝也是一樣,從玄燁這一代起,侵略的細胞就已經死去,留下的只有安逸,維穩。一代代下去,到清末,把國家送給列強瓜分了。
這是文化的特性,沒辦法的事情,思想同化得很快。錦衣華服,美食美景滋養下,再大的雄心壯志都會化為繞指柔的。
玄燁想戰爭早點結束,是因為國家現在是舉債在打仗,而且還是舉了巨債。雖然借屬下的錢,都是沒有利息也是沒有具體還款期限的,但主子欠奴才錢的感覺總是不那麼好。
這個時候,軍機處和六部就出現了兩種聲音,一種是一鼓作氣打殘沙俄,讓他們這輩子,下輩子都不敢再惦記大清的領土。
另一個聲音,是趁著顯親王帶著生力軍加入,有機會打破僵局的情況。只要沙俄承諾退出雅克薩,並且停戰,我們可以同意開啟邊境問題協商。玄燁的心裡,傾向後者。
他表面上對鄭氏餘孽登陸福建和兩廣不放在心上,但實際上他對這個才是最擔心的。雅克薩什麼的,哪兒有前明餘孽來得戳心筋。
因此,他表面上咬牙切齒,命令丹臻一定要好好教訓紅毛鬼子,私底下卻已經向佟國維和索額圖透露了想和談的心思。
中秋節轉瞬即至,玄燁去暢春園想要把祖母接出來過節。太皇太后卻讓蘇嘛拉姑傳話,說三藩一日不平,老太太就一日不出暢春園。玄燁在太皇太后病床前又跪又求,老太太就是不鬆口,他只能黯然而歸。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此時的老太太已經不宜搬動,癱瘓在床了。蘇嘛拉姑奉太皇太后懿旨,懿旨對外隱瞞她的病情,心裡也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和主人陰陽相隔了。
玄燁回到宮裡,悶悶不樂。下令今年中秋節一切從簡,原本為了哄老太太開心的熱鬧的節目全部取消。白天除了發幾個月餅以外沒有任何福利。
晚上,玄燁在保和殿設宴,款待宗親和重臣,赫舍里在交泰殿設宴,款待太后,太妃和後宮屬下們。原本,玄燁的計劃是,讓太后出面,在寧壽宮設宴,讓她請淑惠公主和太妃們吃飯。自己則帶著老婆去中和殿。
可是,赫舍里知道這個計劃之後,勸他說:既然南邊的事情都已經差不多了,沒道理再拘著姐姐和額駙們。
再說,若是讓皇額娘出面宴客,必然都是長輩,那樣的席面,哪裡能有語嫣語婷的座位?還是我出面請客,可以把女眷們全都請來,正有中秋團圓的意味。
最後,赫舍里還補了一句:自從南邊開戰以來,姐姐們和額駙一起擔驚受怕,平時問個安都拐彎抹角的。皇上不想念柔嘉姐姐么?我可是惦記得很呢!
一番話下來,太后被生生奪了主辦權,玄燁最終拍板,就按照老婆說的辦,男主外女主內,他在外面和大臣們討論家國天下,她在內廷和女人們閑扯家長里短。
於是,中秋節這天下午,和順和柔嘉兩位便進宮了。這兩位自打開戰之後就一直被困公主府,和順好好些,她是盼著自家能和反叛的那些斷絕關係,在公主府里生活挺自在。
柔嘉就不行了,一天到晚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一會兒擔心玄燁和朝廷,一會兒又擔心婆家人被牽連太深丈夫心裡難受,天天憂心忡忡,簡直趕上林黛玉了,加上她本來就體弱,憂思一來,更顯得喘口氣都累得慌。
歷史上的柔嘉,生完女兒沒幾年就掛了。這輩子,赫舍里就擔心這茬,玄燁更是對這個姐姐牽腸掛肚,想盡辦法用盡手段把她從三藩的泥潭裡摘出來。
她懷孕到產後,送醫又送葯,一直小心呵護,可今天赫舍里再見她時,還是覺得她脆弱得好像一碰就倒。不過好在現在她能進宮來,就等於是變相安了她的心,她會好起來吧?
正和兩位公主聊著兒女家事,外邊報進來說淑惠公主到。赫舍里秀眉一挑:「姑姑來了,隨我迎一迎吧?」和順點頭起身,柔嘉則由宮人扶著:「這是應當的。」
赫舍里一到門檻兒邊上,就覺得眼前一花,鎮定一看,是淑惠的固倫公主吉服的閃光。固倫公主等同親王例,她的吉服自然是各種精緻各種閃光。
由於晚上要祭月神,大家都是帶著吉服來的。和順和柔嘉的吉服都在各自的臨時寢宮裡,一會兒儀式開始前換上,儀式完了再換下來。
吉服和朝服一樣都是大禮服,朝服一般一年也穿不到一次。吉副穿用頻率稍微高一點,但也因為織物太珍貴,洗滌太困難而淪為披帛。
這會兒一切都還沒開始,淑惠就已經把架子搭好了。作為晚輩和順和柔嘉低頭跟在赫舍里背後,根本不敢抬頭看。赫舍里不等淑惠開口,自己先招呼她:「姑姑來了,裡面坐吧。」
淑惠昂首挺胸走進來,和順和柔嘉連忙行禮,淑惠卻是看也不看她們,徑直走到最裡面,天申早已搬好的綉墩上坐了:「本宮聽說皇上沒把母親接回來,皇後知道是怎麼回事么?」
一上來就開門見山,這是淑惠公主一向的風格。誰讓人家是太皇太后的掌上明珠,固倫長公主呢?
眼前的赫舍里也好,和順和柔嘉也好,在她心裡都不是正統。赫舍里是上三旗奴才的女兒,等於是愛新覺羅家的家生子,微不足道。
和順和柔嘉雖然都姓愛新覺羅,卻都是宗室女,格格的出身,和公主不可相提並論。
所以,赫舍里和和順柔嘉三個加起來,都不夠讓固倫淑惠長公主給個正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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