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弱國無外交

「諾。」

戴飛嘴上應著，心裡卻說這兄妹倆挺有個意思。

阿爾斯蘭是個劃開肚子找不到一道彎繞的直腸子，這位精絕女王說話的時候卻又總是喜歡只說一半，剩下的一半教人去意會。

外貌差距那麼大，性格差距也這麼大，這樣的兄妹真心不多見。

而阿爾斯蘭則面露怒意，瞪起眼睛道：「王妹，王叔，我進來時就想問了，這次鄯善國使團過來究竟又想做什麼？」

「我接鄯善國使團進城時探過熱黑木的口風，這次鄯善國的目的很明確，他們要求我們舉國投降，否則就要發兵攻打我國。」

哈迪爾臉色與語氣瞬間都沉了下來，正色說道。

「攻打我們？！」

阿爾斯蘭頓時更怒，大聲罵道，「鄯善國欺人太甚，自從宗主國涼州出現反叛、西域都護府的大漢官員都逃了之後，他們就不斷威脅我國，王妹為了不起衝突處處忍讓，這幾年把原本該給宗主國的貢禮都送給了他們，甚至還多送去一些表達誠意，他們竟然還不滿足？」

「另外，我今日才收到消息，與鄯善國更近的且末國已經投降了。」

哈迪爾不置可否，繼續補充道，「大漢賜予且末國王族的印綬已經被鄯善國收走，國王改封為君，國庫中的物資也悉數被鄯善國收繳，如今且末國已經不再是國，改為鄯善國治下的縣城，而且末國治下的近兩千子民，則大部分淪為了鄯善國的次民。」

「次民？」

阿爾斯蘭不解。

哈迪爾解釋道：「就是地位次於鄯善國臣民的子民，只比奴隸略強一些。」

「太欺負人了！」

阿爾斯蘭聞言立刻又大罵起來，「王妹，我寧願戰死也絕不做亡國奴，且末國王族是軟骨頭，我們卻長了一身硬骨頭，鄯善國若敢發兵打來，我們便與他們拼了，死也不教他們好過！」

「王兄稍安勿躁，這次召你過來正是為商議此事。」

精絕女王的語氣卻要平靜許多，不急不緩的道，「如今我還未正式接見鄯善國使團，會面宴會定在今日夜裡，到時我給鄯善國使團的答覆才是精絕國最終的答覆，在這之前，我們自己需先有一個共識。」

「這還有什麼好商量的，他們敢來我們就打，大不了魚死網破！」

阿爾斯蘭梗著脖子大聲吼道。

「阿爾斯蘭，此事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哈迪爾搖了搖頭，實事求是的道，「鄯善國共有兩千甲士，如今又收編了且末國的甲士，只怕應該已經在兩千三上下，而我國則只有五百甲士，就算將王宮侍衛與巡守全部算上，也只有六百餘眾，兵力過於懸殊，這場仗幾乎看不到勝利的希望。」

「就算如此也不能投降，難道我們要眼睜睜看著他們奪走精絕國的土地，精絕國的臣民成為他們次民？」

阿爾斯蘭氣急反問。

「如果明知不敵還要逞強，精絕國的土地一樣保不住，精絕國的臣民只怕連次民都做不了，許多人都會成為刀下亡魂！」

哈迪爾也來了火氣，發出憤怒的低吼。

他不是投降派，否則剛才也不會決定在全軍推行「作風養成訓練」，只是面對如此局面，他實在想不出可以抵擋鄯善國軍隊的辦法。

這怒火，是無奈的怒火，也是無能的怒火……

「王叔！王兄！鄯善國的軍隊還未到來，精絕國還未滅亡，我們不可自亂！」

精絕女王見狀立刻開口喝住二人，看向一旁始終不曾插話的戴飛咬牙道，「戴有才，到了如今的局面，你該說說你的想法了！」

她留下戴飛，就是有意採用他的「弱者的策略」。

而現在將他召來，也是希望他當著王叔與王兄的面將這個策略闡述出來，最好今天就能定下應敵之策，從而決定今晚在會面宴會上對待鄯善國使團的態度。

結果戴飛此刻卻像是啞巴了一般，只是默默站在一旁聽著，你說惱人不惱！

「王上，在發表我的看法之前，我需要了解更多的東西，一些更加機密的東西。」戴飛沉吟了一下，說道。

「如今王叔與王兄都在，你問吧。」

精絕女王這次終於沒有迴避。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我首先需要知道目前精絕國的儲備糧草可供全軍使用多久？」

戴飛道。

「不到半年吧。」哈迪爾遲疑了一下，開口答道。

戴飛立刻聽出哈迪爾言語中的不自信，當即強調道：「左將軍，此事非同小可，請務必再具體一點。」

哈迪爾看了精絕女王一眼，見女王微微頷首，才終於無奈的道：「如果全軍行動，最多只能維持兩個來月，不過再過兩月就是田裡的糧食與葡萄收穫的季節，那時統籌一下應該能將軍隊糧倉擴充到八個月。」

「僅憑這一點，至少在農田收穫之前，精絕國不具備主動發動攻擊的條件。」

戴飛直截了當的道，「據我最近了解到的信息，精絕城距離鄯善國王城扦泥城約3000里，就算距離如今已經歸降鄯善國的且末國，也有2000里的距離。」

「精絕國要採用弱者的策略，主動出擊尋找機會，便必須長途奔襲。」

「而路途中又都是環境惡劣的無人區，糧草補給消耗只會更快，倘若再遇上不可控因素拖延了進度，只有兩個月的糧草根本不夠用，那時再去等待國內收穫統籌糧草只怕難以救急，非但可能延誤戰機，甚至有可能令軍隊有去無回。」

「一旦損失了這為數不多的軍隊，王上便只有自刎謝國一途可走了。」

精絕女王聞言也不生氣，只是耐心提醒道：「但只怕鄯善國未必會給我們留出兩個月的時間。」

「所以只能在今晚的會面宴會上做些文章，使得鄯善國不得不再給我們留出時間……」

戴飛沉吟道。

「你是打算用外交謀略么？」

精絕女王若有所思，「我知道中原的《孫子兵法》有一句話：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如果你有辦法通過外交謀略解決此事，那自是再好不過了。」

「王上說笑了，弱國哪裡有什麼外交？」

戴飛搖頭笑道，見哈迪爾和阿爾斯蘭都面色微變，精絕女王也握住了粉拳，依舊不急不緩的道，「……最多只能假借他國之勢，在夾縫中謀求短暫的生存之道罷了，而這也僅僅只是緩兵之計，精絕國仍需自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