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誰才是真正的軟柿子
神元殿君在姜里娜看來,就是一枚可以隨便拿捏的軟柿子,關於她的這個認知,還得到了姜高帆的肯定,原話是這樣的——東豫的使團,真正拿主意的是左副使,神元殿君性情頗為柔和,又無政見,相信在東豫皇帝眼中,左副使的才幹遠勝神元殿君。
姜里娜聽耳朵里,直接成了殿君膽怯懦弱,在東豫皇帝眼中一無是處。
「軒殿君!」姜里娜的臉已經因為遭遇意料之外而扭曲:「你可得放明白些,王氏女有恃無恐,是因為她的祖父是東豫皇帝的近臣,王氏女巴不得殿君你殞命於北漢,而她,則可以威脅我朝陛下赦放她回國,殿君真的就甘心被王氏女利用,讓王氏女踏著你的屍骨,去爭求榮華富貴?」
殿君完全從這番離間之辭里,找不到半點邏輯。
「用威殺的方式逼迫我朝不顧邦交禮法,迫害鎮原王者是太后及長公主,甚至於長公主的言辭,分明還對我朝陛下不敬!長公主不要再多廢唇舌了。」殿君再溫和,這個時候也恨不能跟姚太後母女二人展開唇槍舌箭。
瀛姝豈會示弱?
「我道長公主為何這般胸有成竹,原來竟然愚蠢到了此等地步,長公主是看著殿君性情溫和,懶怠介懷你的數番挑釁,竟覺殿君會因膽怯不顧身為使臣的責任,輕易就中了你的挑撥離間之計,被你利用為刀匕!
我真是不解,北漢的君主尚知顧念與鎮原王
的手足之情,用心於消釋誤會,勸服鎮原王打消顧忌歸來北漢,而長公主呢?你與鎮原王雖非一母同胞,可卻是同父所生的親兄妹,可你,卻處心積慮要把鎮原王置之死地!
你想逼脅我等,上書我朝陛下驅逐鎮原王,就是為了要坐實鎮原王不忠不孝的罪名,也難怪鎮原王聽聞太尊突然駕崩,兩國議和不成,他就必須回國時會擔心會陷險境了,如果你的奸計得逞,鎮原王失於大豫的庇護,就算不得不離開襄陽,勢必也不敢貿然回國,到時候,鎮原王身為北漢的親王卻流亡於他國,長公主緊跟著就會遊說太后,逼迫北漢君主追處鎮原王死罪了。」
瀛姝直接把構殺手足的罪名栽在姜里娜頭上,才是真真正正挑她這枚軟柿子使勁捏。
不能和姜泰直接翻臉,那就必須得給姚太后留下幾分薄面,而相比於姚太后,姜泰雖然對姜里娜這位異父同母的妹妹還算關照,可必須建立在不傷自體利益的基礎上,姜里娜這回自作主張又胡作非為,直接毀掉了姜泰意圖「建議」大豫驅逐姜漠離境的計劃,誠然,姜泰不可能不顧姚太后的攔阻,堅持治罪姜里娜,但因為理虧,便不會追究殿君和瀛姝被逼無奈的反抗,讓姜里娜再吃一點小小的苦頭了。
眼下的鬧劇,不可開交收不了場,姚太后固然憤怒,可最憤怒的人卻是姜里娜,因為她也意識到了自己
捏到了一個硬板栗反過來卻成了對手眼中的軟柿子,如同遭受了奇恥大辱!
軒氏女算什麼?有如喪家之犬的一介孤女,就該為了苟活匍匐在她的腳底搖尾乞憐,更可恨的是王氏女,全然無視她是大漢國現在最為尊貴的長公主,竟認定她是外強中乾,根本不敢下令將外使當場處死!
這兩個賤人死有餘辜!
姜里娜不覺東豫的使臣有什麼殺不得。
「來人,軒氏、王氏犯大不敬的惡罪,罪不可恕死有餘辜,諸宮衛應遵太后懿旨,將此二罪徒立即斬殺!」
姜里娜大喊一聲。
但先被這一聲驚動的卻是正殿之外,跟著殿君和瀛姝前來的武婢。
親衛不能入內廷,武婢卻可以跟隨,只是在劍拔弩張之前,瀛姝遵守禮儀讓兩個武婢候在了正殿之外,太後殿的宮人雖然看見有兩個婢女隨從前來,可未見婢女攜帶武器,又僅只兩人而已,心想就算太后其實並沒有直接在正殿伏下「刀斧手」,這兩個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的婢女也絕對不是太後殿這麼多宦官和羌婢的對手。
太后並非不想先在正殿伏下「刀斧手」,她也的確有權力下令調動屬於她的那支宮衛進入內廷,只不過姜里娜起初信心十足,以為光靠口頭威脅就足以拿捏神元殿君,而且如果真要行使調動宮衛進入內廷的特權,豈能瞞住皇后、衛氏?萬一打草驚蛇,被衛氏唆使得她那色令智昏的皇
兄出面阻止,計劃就憑添阻礙了。
姜里娜自信,軒氏及王氏只要踏入太後殿,便即插翅難飛,根本就不需要動用宮衛,太後殿的宦官和宮婢就足以把這兩個漢家賤女毆殺。
她甚至還「身先士卒」地搶前了兩步,不忘抓起放在手邊的馬鞭,一抬手,她想抽王氏女重重的鞭笞已經想很久了,長鞭於是直接往瀛姝身上甩了過去。
如果現在動鞭子的人換成金珠夫人,瀛姝不會逞能,可換成姜里娜嘛,瀛姝畢竟被玄瑛教會了兩招自衛反擊的招數,且還目睹過姜里娜的身手,長公主兇悍霸道,卻一無是處,看這鞭子過來的勢頭,綿軟無力得很。
瀛姝氣定神閑躲開了鞭子,隨手就握住了鞭梢,輕輕一扯,武器就從姜里娜手裡脫落了,不可一世的長公主甚至被拽得好幾個踉蹌,多虧她今天沒有穿著長裙,否則非得摔個狗吃屎,可縱管如此,姜里娜也狼狽得很。
兩個武婢早已經搶身入內,其中一個將意圖撲向神元殿君的宦官一腳踹得倒地不起,另一個悠悠閑閑地扶了長公主一把,沒讓長公主摔倒,一隻手將長公主兩隻手臂反扭向身後控制得死死的,另一隻手張開虎口,精準地掐住了長公主長長的脖子。
姜里娜再次成為了人質。
武婢沒有動用武器,可兩根手指一用力,姜里娜就被掐得直翻白眼,雖然感覺到了疼痛,卻只能發出悶哼。
姚氏母
女,太過小看漢家女子的戰鬥力,又對她們羌婢的武力值過於自信了。
姚太后毫髮未傷,安安全全,卻像被捅了幾刀似的發出連聲的慘叫,早就已經從正殿上那張寶座上「彈」起,不往前撲,下意識躲在了座背後,臉都不敢露出來,只聽慘叫之後緊接著怒吼:「大膽狂徒、大膽狂徒!!!」
太後殿的「打手」們雖然一窩風衝進來十七、八個,但眼看著長公主落入敵手,都呆怔當場,另一個武婢操著手冷眼睥睨著這群窩囊廢,也只是護在了殿君和瀛姝身前而已。
「長公主剛才下令將外臣毆殺,外臣當然不會坐以待斃,楊內臣,你可是見證,現在也有勞你速速將事態稟報北漢帝君。」瀛姝先是把呆若木雞的楊內臣「喚醒」,居然還有口吻輕快地叮囑武婢:「長公主脖子雖長,骨頭卻軟,因此還得控制好力道,長公主脖子沒被折斷,才擋得住一陣間北漢宮衛的弩箭飛矢。」
楊內臣屁滾尿流地躥出去,倒也沒有人攔阻他,但他不及躥出太後殿,就見皇帝陛下有如天降的救星已經大步向前而來,楊內臣立即匍匐在地,他現在不僅冷汗淋漓,甚至涕淚交加了。
姜泰其實早已在事情鬧得不可收場前得到了通報,趕至太後殿外,不過他還尚存著一絲僥倖——萬一太后真能逼得左副使妥協呢?雖然方式有些不合禮儀,不過只要己方沒有真
動用武力相逼,並非不能轉圜。
姜泰也沒想到姚氏母女二人,用言語逼迫不成功,還真能做出下令責殺使臣的愚蠢行為,他面沉如水的進入正殿後,耳聞太后還高聲叫囂著要把神元殿君以及左副使當場處殺,目睹不需要左副使囑令,東豫的宮人已經放開了他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妹子,而兇悍霸道的「好妹子」,癱軟在地如同一桶扶不牆的爛泥,卻是在喘息一陣后,竟然抽出了腰上的匕首直衝左副使刺去,卻不知怎麼的自己摔倒了,又是連聲的慘叫時……
姜泰忍無可忍喝道:「夠了!」
轉身,努力壓抑著怒火,口吻才能維持平靜:「朕親自護送二位貴使先回寶光殿。」
瀛姝很禮貌舉揖行禮:「有勞陛下。」
寶光殿內,梁會忐忑不安正在繞圈,司空月狐卻是抱著雙臂靠在廊柱上,兩人現在當然不能仍在後苑等消息,眾目睽睽之下,司空月狐卻也懶得假作焦灼急躁,且無心勸慰真正心神不寧的梁會,他現在親衛眼中,是從飛鷹部被調來「主持大局」的使團令,在北漢的內侍、宮人眼中,卻是左副使的心腹親衛,北漢人都篤信左副使才是整個大豫使團的「定海神針」,做為左腹使的心腹,他當然也不應自亂陣腳。
梁會是關心則亂,而這次跟隨使漢的武婢,本就是司空月狐親自訓導和擇選的,所有武婢,都足夠資格選入飛鷹部
,他還十分信得過瀛姝對時勢的預判,這不是一場冒險,不過一步早有計劃的落子。
姜泰沒有進入寶光殿。
因此當殿君和瀛姝毫髮無傷「回歸」后,四個人,就順理成章入后苑,涼亭里,梁會在看見殿君平安歸來的瞬間,就已經恢復了平靜,但仍然迫切關注著太後殿發生了怎樣一場對峙。
又說楊內臣,他其實並沒有受到責備,只就算從這場風波煎熬過來后,渾身的冷汗仍然如漿,膝蓋骨還徹底綿軟了,三魂六魄似乎都還沒有真正歸位,當做為他的助手,一個寺人低聲詢問著情況時,楊內臣尚且心有餘悸。
「今日如果不是衛夫人,長公主的性命恐怕都保不住了!」楊內臣尚且以為只有衛夫人能及時通知陛下趕往太後殿平息亂況,一邊說,一邊還用袖子抹了把不斷滲出的冷汗:「連我們都沒料到,東豫使團不僅有這些親衛,恐怕連那十幾個宮女,身手都極其了得,可要說臨危不亂,還是左副使……」
楊內臣發了老長一篇感慨,才結結巴巴講完了過程。
助手關心的卻是:「陛下真不會怪罪咱們?」
「是左副使說了句,長公主那樣囂張,咱們這些下人也無可奈何,不過能押著姚大監去太後殿,就已算履行了職責。長公主今日也真是……完全沒有章法,陛下自覺理虧,當然也只能致歉,口頭說不會再寬饒長公主的放肆,但陛下既
用『放肆』二字做為定義,就是不願降罪長公主的意思了。
好在左副使也沒有不依不饒,甚至也因逼於無奈把長公主控制在手一事,表達了歉意,一點不曾為難陛下,只不過,如此一來,陛下還哪好開口,提議讓左副使上書豫帝,驅逐鎮原王呢?
原本衛夫人還在想辦法,如何委婉的跟左副使議商,這事一鬧,總之啊,長公主這次的行為,讓陛下十分難堪不說,還對陛下的布局大大無益。」
做為宦官宮奴,當然不至於操心堂堂長公主的處境,那寺人聽說陛下不曾怪罪他們辦事不力時,已經長舒了一口氣。
內苑裡,殿君的興奮勁還沒有過去,只是因為長公主不會受罪處,感覺幾分惋惜。
瀛姝噙笑:「我們不能落井下石,接下來就要看衛夫人的了,總之,經這一場鬧劇,咱們在姚太後母女二人眼中,恐怕都不能算為眼中釘了,擋人財路都有如殺人父母,在太后爭權的道路上添加了障礙,那可是抄家滅族的血海深仇了。」
「我沒想到,阿姝竟然還會武藝!」神元殿君的眼睛閃閃發亮,寫滿了崇拜之情。
「我哪會武藝啊?三腳貓的功夫都算不上,不過對付長公主還行,她明明是嬌生慣養,四肢不勤,只以為會騎馬就能稱為巾幗英雄了,我一看她使馬鞭的手法,就知道是個繡花枕頭,當時她的命門都被阿柔掐了好一陣,居然還想著
刺殺我,到底是摔了一個大馬趴,門牙栽斷了,就連膝蓋骨,沒個兩日休養,走急了還是得摔。」
「牙栽掉了?」神元殿君沒有留意這一細節。
「栽掉了。」瀛姝十分篤定:「我親眼看著的,當時長公主嘴巴張得大,門牙沒了半截。」
梁會笑出了聲:「活該活該。」
司空北狐竟也很想笑出聲,不過,他忍住了,卻不妨礙興災樂禍:「姜漠不至於計較這個一無是處的長公主,但相信冉王妃不會寬恕姜里娜,三番四次意圖把姜漠置於死地的惡意,待姜泰失位之後,姜里娜就算能得苟活,相信她的下場,也無非是永於囹圄,生不如死。」
在場的幾個人,對姜里娜毫無憐香惜玉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