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私奔
琅沂王是個很神奇的家族,之所以神奇,取決於現任大宗長王斕是個很神奇的人物。
大豫建國不足百年,但建國之初,雖然是和門閥世族共治天下,不過這個天下當時還是大一統的一天下,那時,大豫的國都在洛陽。後來,司空皇族自己內鬥起來,九王奪位,把天下弄得一團糟,司空通當時是琅琊郡王,手裡有兵,但朝中無娘。
司空通的爹是個好色的皇帝,朝中無娘就不大可能勝出了,司空通一時間不知道要依附哪個朝中有娘的兄弟,兄弟們還不允許他獨善其身,非要逼他站定陣營,正不知所措的時候,王斕給出了建議,於是司空通帶著他的兵,和王斕這個謀士,棄了封地,來到江東——江東沒有成為任何一個皇子的封地,內鬥的皇子們也不大可能打過長江來繼續要脅司空通。
在王斕的幫助下,司空通在江東站穩了腳跟,當然也只是站穩腳跟而已,司空通的最高願望是獨善其身,誰知道,九個皇子內拼得太狠,讓胡族覷見了良機,幾大蠻夷聯合,攻下洛陽,大豫實際上已經亡國了。
孤存江東的司空通成了司空皇族唯一的生還者,得知北域已經為蠻胡瓜分,才在江東稱制,定都建康,國號仍是大豫,不過現在長江以北的諸胡六國,實際把司空通重建的王朝稱為東豫。
司空通稱帝,王斕功不可沒,而大豫復立,更是吸引了
原本籍居在長江以北的不少門閥世族南渡來投,司空通將琅琊王氏更名為琅沂王氏,把建康都城附近的郡縣,更名為琅沂,賜王斕一族,享獲賦稅。
琅沂王氏,一度權傾朝野。
但王斕的兄長王致,南渡來投后,職授江州刺史仍然貪心不足,起兵謀反了,王斕檢舉了王致,王致在江州兵敗自刎,皇帝力保王斕,還赦免了王致一脈僅存的子孫王節的罪責,但其餘的門閥還是藉機分剝了王斕的權力,王斕也只能韜光養晦,退出了九大權門的陣營,東豫的九大權門從此成了八大權門。
可司空通和王斕的交情,照樣還是稱兄道弟的交情,除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之外,包括太子,對王斕都是十分敬重的,至少表面上十分敬重。
王斕其實也沒鬧明白今天是什麼情況,七個皇子一連串的登門拜訪,知道內情的王節因為皇子們的「隨護」,也沒時間跟祖父大人詳細說明情況,只建議請誰來光明堂,可現在人是到齊了,王節一下子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整個事件,真的沒辦法長話短說。
七皇子柳宿君,現在才八歲,是最興奮的一個皇子,一見瀛姝,興奮勁終於是再也按捺不住,在一片沉寂中,他先打破了沉寂。
「王五娘,你的未婚夫裴九郎要和別的女子私奔,就是她,我聽三兄說她是你的堂姐,你堂姐的婢女還被殺了,好嚇人,就在流芳圃外
頭,那些強盜沖著婢女就去了,一刀砍死,五兄去追那幾個強盜,沒追上,五兄說那些強盜武藝高強,絕對不是一般的地痞。」
「就你話多!」五皇子司空南次把他家小弟瞪了一眼,沖王斕一拱手:「大翁,今日整件事和瀛姝無關,是裴瑜這個睜眼瞎夥同王四娘干出的醜事,那個被害的婢女是替王四娘望風的,雖然不是真被什麼盜匪劫殺,但據我判斷,兇手行兇行得這麼精準,定是早知道了婢女會替王四娘望風。」
南次和瀛姝同年同月同日生,他們出生的當天,還沒有謀反的王致率領著眾多琅沂王的子侄,與陳郡謝氏的謝濛,於淝水一戰大獲全勝,司空通太高興了,就令他的五兒子鬼宿君拜王斕為師翁,南次一直將王斕稱為「大翁」,且五歲時,為王斕親自啟蒙,曾一度住在琅沂王家,跟瀛姝是「鐵瓷」,他當眾稱瀛姝的表字,在場的人都習以為常了。
饒是王斕「身經百戰」,現在也的確很是犯暈,裴瑜跟青娥私奔?還有個青娥的婢女被劫殺了?而且居然被所有皇子當場目睹?這到底是什麼個情況???青娥的名帖,他可都直接上呈了皇帝陛下,而且在上呈名帖之前,二兒子王岱可是堵了咒發過誓,青娥是願意入宮應選的!!!
一個馬上要入宮的人,跟未來的妹夫私奔了??!!!
王斕還沒得及發火,姚氏就先爆發了
,狂喊一句:「你胡說!」但立馬醒悟說這話的是五皇子,雖然五皇子的生母喬嬪不過是出身中品之族,但她姚家也高貴不到哪裡去,不是所有世族都敢冒犯皇室的,姚氏立即把沖著五皇子的臉硬生生轉了向,但她身邊坐著的是丈夫王岱,王岱是自己人,不能夠陷害親生女兒,姚氏只好找補:「你這當爹的還愣著,鬼宿君誤解了,你也不會替女兒辯白兩句。」
王岱比王斕還蒙,被姚氏一吼,也沒有徹底醒來,小聲地問:「鬼宿君別不是看錯了吧?小女今日的確出了門,說是應謝家女公子的邀請,要商量曲水會的事宜,怎麼會去流芳圃?」
「我看錯了?難道太子兄、皇兄們都看錯了?二兄,當時你可是已經確定了被殺的婢女是王四娘的婢女,也是你帶著我們進入的流芳圃,親眼目睹了裴瑜和王四娘在裡頭幽會,裴瑜還親口承認了他要和王四娘私奔!我們幾個,跟端止,帶著王四娘到這光明堂,事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二兄說是我看錯了么?是我冤枉了王四娘么?」
二皇子沒作聲。
他的生母賀夫人,是裴瑜已故的生母賀氏的堂姐,而裴瑜決定跟王四娘私奔,正是獲得了親舅舅賀驍的支持,這件事就和江東賀一門脫不開干係了,二皇子也正犯難呢。
「王公,五弟確實沒有看錯,今日這件事,還是由我詳細說明吧。」太子沖王
斕拱手道。
王斕還了禮,忍著怒火不去看二兒子二兒媳,以及鬧出大風波的孫女青娥:「多謝殿下。」
他還是很想聽聽,今天這場禍丑的始末。
「今日朝早,因為白川君入宮,父皇召集了我們幾個小輩接受白川君的考較,白川君就說起了不久前荊州發生的辱殺繼母案,問我等那兇徒明明犯下大不孝的罪行,為何荊州不少百姓卻反為兇徒求情,法理人情為何矛盾衝突,我們幾個也是各執己見,於是白川君就建議我們往棲玄寺請教住持法師,因為見機法師最擅長將佛經的教義通俗化,結合具體的事案,使人恍悟其中的道理。
除了五弟還在病中,父皇沒有召他入宮,我和二弟等都往棲玄寺請教見機法師,順便還在棲玄寺用了齋飯,才從後山門出來,剛出山門,就看見了端止,還沒來得及寒喧呢,突然就發生了劫殺事故,我們又才看見五弟竟也在那裡,而且五弟立即就去追趕那兇徒,但五弟仍然晚了一步,讓兇徒走脫了。
是端止說遇害的人竟然是家中婢女,五弟迴轉來,又說王四娘有重大嫌疑,二弟擔任著建康令的職務,又恰好目睹了兇案,當然要理問清楚,於是我們就進了流芳圃,後來的事,五弟已經說明了,裴九郎的確承認了約同王四娘私奔,卻稱不知遇害的婢女為何被殺,二弟考慮到王四娘畢竟是世族閨秀,當然不能拘
她去衙堂問話,所以,我們才來拜訪。」
王斕終於明白了前因後果,也察覺到了蹊蹺,若說太子等六個皇子是湊了巧,剛好碰見這事,那五皇子……卻顯然早就知道了裴九郎要和青娥私奔,只是沒想到,光天化日下,居然會有悍匪在鬧市殺人,被殺的還剛好是青娥的婢女!
不待王斕問,五皇子自己就承認了:「大翁,我聽說了瀛姝正和裴九議婚的事,我就覺得裴九是個悶葫蘆,讓人看不清他的品行,倒不是我信不過王三叔和陸嬸娘的眼光,但不過,王三叔和裴九的父親是知交,陸嬸娘又一貫親近蓬萊君,兩位長輩看的是裴御史和蓬萊君的品行,卻疏忽了,裴九並不是蓬萊君親出的兒子,他的親兄長裴珷,就是個劣跡斑斑的貨色!
我就暗中盯蹤裴瑜,今天眼看著他先和賀驍見面,從賀驍在棲玄街的外宅調車調人,去了流芳圃,不久,王四娘也進了流芳圃,王四娘故意在流芳圃前下車,故意讓那女扮男裝的婢女帶著一包細軟去對街的酒肆,這才造成了那些劫匪直奔目標去,把婢女殺死在酒肆中,我不信這只是巧合,王四娘和這起兇案脫不了干係。」
陸氏聽到此,心頭已經是雪亮,但臉色漆黑,不過她沒有爆發。
爆發的人是姚氏。
「四娘你還不快說,你為何說謊,為何去的是流芳圃,私見外男!!!」
青娥這才想起來,她應
該痛哭失聲了。
「你還不說!」姚氏怒極:「你干出這麼厚顏無恥的事,還有臉哭,你根本,根本,你讓你兄長今後還怎麼見人?他們明明有個好仕途,都被你一手給毀了!」
「阿娘,裴九郎確實送信給兒,約兒在流芳圃見面,他說裴御史和蓬萊君雖然替他擇中了五妹,但他心悅的人是兒,寧肯被除族,也不願違心娶五妹,兒今日去見裴九郎,是想勸他
遵從父母之命,萬萬不能為了兒,毀了終身。
但兒擔心裴九郎太極端,逼著兒和他離家,因此故意在流芳圃門外下車,還讓鮫珠去對街的酒肆等候,兒打算的是,萬一不能勸服裴九郎,就說鮫珠會讓家中長輩來流芳圃,哪怕裴九郎仍然固執,總不能再勉強兒,強行帶兒離開。
誰知道,鮫珠竟然遇害,兒是真不知道那些強人為何會沖鮫珠下手,導致鬼宿君誤解,兒還敢替裴九郎擔保,他並不知道鮫珠其實在對街酒肆中,因為幾位皇子入內的時候,兒還沒來得及告訴裴九郎鮫珠在外等待的事。」
瀛姝瞥了一眼青娥,她四姐膽子很大嘛,居然敢恃機嫁禍給五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