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戊狗現形
「薄元根」自以為機會已經來了,開始採取進一步行動。
他橫移幾步,又順著屋頂往前摸去,同時還假裝向左右的瓦面查看。此舉是希望把背後的敵人略微逼開一點,使他不能跟得太緊。
只要這個神秘敵人稍為退開幾米,自己能有一些空間,就可以找機會摸出身上的手槍了。
但這個方法居然失敗了,他感覺到那人像影子一樣跟在背後,猶如附骨之疽,甚至能聽到若有若無的呼吸。這讓他不敢妄動,手槍就別在腰間,但如果有伸手摸腰的動作,只怕自己的心臟瞬間會被擊穿。
「薄元根」的額頭,已經滿是冷汗,他一直向上數,人也往前移動,很快就到了當中的屋脊。此時他突然心中一動,又生一計,但見自己已經處身在屋脊右端的邊緣,當即蹲下身子,作出伸手到脊端底下摸索的姿勢。
他摸了一下,接著就彎腰低頭假裝去瞧,突然一個筋斗翻下來,順著瓦面飛滑下來,然後身子貼著牆壁,飛瀉墜地。
這是借屋頂的角脊,做出最迅快的閃避。那個神秘敵人即便馬上開槍,因為角度關係,子彈也會被翹起的屋脊所阻擋,無法傷害到他。
剛摔倒地下,不顧全身的疼痛,「薄元根」立刻從后腰掏出那把柯爾特手槍,轉身對著屋頂,準備一擊致命。
就在此時,耳邊響起細微的風聲,沒等他反應過來,一個手掌直接切在他的左側脖后領,頓時一陣觸電般的酸麻,然後就兩眼一花倒在了地上。
昏迷之前,迷迷糊糊聽到兩個人對話:「好小子,看不出來身手不錯!總算抓住這個活的了。」
「嘿,還跟老子玩起了陰謀詭計,要不是怕他跟其他人一樣自殺,還能耗這麼久?
?」
隨後就是一片無盡的黑暗。
12月3日晚,丁雲桐在乾清宮,正憤怒的拍著桌子:「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三個自殺,唯一抓住的,還是事先就已經知道的,其餘有價值的線索全都沒有,這算什麼,這個行動完全失敗了,根本一無所獲!」
趙秉鈞皺著眉頭:「屬下也很不解,本來是能將黑石會集結人員一網打盡的,但是在最後關頭,黑石會突然發出了警報信號,驚走了與會人員,整個事情頗為詭異。這個計劃甚為機密,知道內情的人寥寥無幾,而黑石會能在最後一刻發出緊急警報,極有可能是接到了什麼消息,不能排除在內務部高層里,也已經被黑石會滲透進去了。」
丁雲桐不由得大感頭痛,其實他也已經想到了這個問題,這證明黑石會的勢力已經無處不在,真的讓他覺得有些恐懼,不錯,是恐懼,穿越以來第一次感到恐懼。對手的強大超乎想象,能攻且能守,一時間竟讓丁雲桐有點無可奈何了,這樣的敵人某種程度上甚至比日本還可怕。相對來說,丁雲桐有前世的歷史經驗,他在暗處,日本在明處。而黑石會卻要反過來,一直躲在陰影里,充滿了神秘。
他嘆了口氣,說道:「大魚已經都跑了,也不用再放什麼長線了,你們可以逮捕戊狗了。」說完,他有些鬱悶搖搖頭。
好像是永恆,又彷彿是一瞬間,「薄元根」漸漸從一片未知的混沌中蘇醒過來,他艱難地睜開雙眼,這是一個狹窄的房間,對面坐著兩個人,面無表情,嚴肅地看著他。
耳邊傳來了有節奏的轟鳴聲,同時還有規律的振動著,他知道了,這是在火車上。他看著對面的兩個人,緩緩說道,又好像自言自語:「你們早知道我是誰了吧?否則就會急著突審我了,哎,想必我父親也已經被逮捕了吧?」
「你說得沒錯,翁曾翰曾翰翁大公子,我們老早就盯著你了。至於你的那個爹,說實話我等還真不明白,堂堂的軍機大臣,皇帝陛下的老師,翁同龢翁大人,何等的榮華富貴,居然也會加入黑石會,做一個見不得光的戊狗,實在匪夷所思。」
這個化名「薄元根」的人,竟然是赫赫有名的重臣翁同龢的兒子翁曾翰!
翁同龢沒有生育能力,所以他的兄弟翁同爵將自己的兒子過繼給他,就是這個翁曾翰。
翁曾翰轉頭看看窗外,低聲說道:「沒來由讓你們這些鷹犬明白。」
1883年12月3日,北京功德林,內務部的秘密監獄,一個昏暗的小鐵屋,牆上一盞小油燈,搖曳不定的燈光下,一個白須白髮的老者默然坐在那裡,同治,光緒兩代的帝師,曾經歷任戶部、工部尚書、軍機大臣的元老重臣,內閣大學士翁同龢,現在已經成了階下囚。
角落裡的小鐵門吱呀一聲,有幾個人陸續進來,翁同龢抬眼一掃,看到中間那個人,吃驚得渾身一振,口唇顫動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後嘆了口氣,還是說道:「皇上。」
此人正是丁雲桐,他難得走出皇宮,自然是絕對機密,而且防禦嚴密,近衛軍京城的警衛旅指揮官,陸軍少將王祥就是親自陪同在旁邊。
雖然丁雲桐明白,翁同龢加入黑石會,而且親自策劃對自己的暗殺,對這樣的叛徒,下場只有死而已,但他畢竟當過自己的老師,長期支持自己,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到最後卻成了敵人,因此還是希望送他一程。
丁雲桐非常感慨:「想不到你我也會有今天,真是不可思議。」
翁同龢說道:「是啊,世事無常,造化弄人啊。只是微臣自以為小心謹慎,未露馬腳,怎麼就暴露了呢?看在多年君臣的份上,還望指點迷津。」
丁雲桐說道:「你讓姬昌星出面,通過姬文峰指使賴鈺瑩,企圖暗殺朕。雖然事後那姬昌星被你派人毒死滅口了,但那姬昌星也不是沒有準備,他在內衣夾層里藏了線索指證你。」
翁同龢不解:「線索?」
丁雲桐從懷中拿出一幅絲絹,上面赫然四個大字「加官晉爵」,落款是一方圖章「漢壽亭侯」。他說道:「漢壽亭侯是三國時期關雲長的官銜,關雲長就是關羽。公侯伯子男,侯爵如果再加官晉爵,就變成公爵了。羽字上面加一個公,不正是一個翁字嗎?」
翁同龢苦笑:「想不到姬昌星,一個矮矬粗俗之人,居然還有這樣的心機,微臣倒是小瞧他了,看來還是鬥不過皇上啊。」
丁雲桐冷笑道:「你居然還稱朕為皇上?朕以為你會大罵暴君呢,就像容閎一樣。」
翁同龢搖搖頭:「皇上永遠是皇上,微臣自幼熟讀君臣之道,豈會不懂這個道理?」
丁雲桐覺得非常荒唐:「你現在還講這個?你加入黑石會,成為戊狗,蓄意策劃謀殺朕,居然還談什麼君臣之道,是不是腦子糊了你?」
翁同龢仍然面色默然,說道:「多年以來,微臣無數次靜夜獨思,始終百思不得其解,皇上之前勵精圖治,仁厚聖明,為什麼短短數年之間,竟會變得如此暴戾,如此草菅人命,完全摒棄儒家之道,聖賢之訓,這當中到底是何緣由?微臣最終認為,定是有邪魔作祟,鬼怪附身,邪氣壓倒正氣,方會如此性情大變,倒行逆施!因此,只好殺死邪魔,真身必能回魂!微臣沒有謀殺皇上,微臣是在救皇上。」
翁同龢這麼一個飽學碩儒,如此一本正經的說著這種鬼神之事,讓旁邊的內務部人員和警衛都覺得好笑,但丁雲桐卻是心中大駭。、
他說得雖然荒誕不經,但丁雲桐自己心中有數,他是靈魂穿越而來,從某種程度上講,完全可以認為是邪魔附身,翁同龢看上去胡說八道,其實卻是一針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