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王氣
第426章王氣
雖然早就知道義忠親王會「壞了事」,但讀完邸報后,賈環還是鬆了口氣,畢竟在封建社會,得罪一個親王可是十分恐怖的事,更何況自己還親手崩了義忠親王的曾孫徐文瀚,倘若這次義忠親王不死,那自己的麻煩會很大。
幸好,這次義忠親王不僅薨了,就連子子孫孫都一個不剩,也就是所謂的抄家滅族,這就意味著義忠親王這一支宗室已經被徹底除名了,可見乾盛帝是懂斬草除根的,既然要動義忠親王,那便不可能給自己留下禍根。
自古無情最是帝王家,古往今來的皇權鬥爭,就是如此殘酷,而義忠親王的所作所為,確實也是取死有道,不過其背後的太上皇康平帝怕是要擔責七成,畢竟義忠親王也不過是他的白手套而已。
當然,乾盛帝不可能直接拿自己老子康平帝來開刀,所以無論錦衣衛,還是三法司會審,追查到義忠親王這一環節便默契地打住了,沒有再往上追究。
另外,邸報上也沒提到太子,估計是錦衣衛指揮使易洪把太子參與此案這一段隱去了,賣了這位未來皇帝一個人情,易洪無疑是懂投資的,就是不知道這傢伙到底有沒有把自己出賣了。
儘管賈環當初否認看過亢令城的賬本,但易洪又不是白痴,顯然是不太可能相信的,倘若這貨為了討好太子,將自己有可能看過賬本的事告知太子,那事情就大條了,成為未來儲君的眼中釘,無疑比得罪義忠親王還要恐怖。
念及此,賈環不禁回想起當日在揚州,易洪向自己告別時,眼神所流露出來的殺機。當初賈環只以為易洪是針對自己,但現在琢磨起來,似乎更可能針對另一個人——王子騰。
沒錯,就是王子騰!
因為賈環當初乘船離開揚州不久,官方的邸報便爆出王家翻修祖墳越制的事,過了幾天,王子騰主動辭官的消息也登上了邸報。
這顯然並非巧合,以錦衣衛的耳目之靈通,而易洪又在金陵待了這麼長時間,估計王家祖墳越制的事他早就知道了,然後通過巡按御史焦芳上書彈劾王子騰。
所以賈環猜測,當時易洪眼中流露的殺氣大概率是針對王子騰的。當時揚州私鹽窩案已經辦成了鐵案,義忠親王肯定跑不掉了,剩下的兵部尚書王子騰若再因為祖墳越制的事倒台,那麼便等於徹底廢掉了太上皇的左臂右膀……
「賈,在想什麼呢?不會忘了昨晚答應過我的事吧?」曼達琳咬著賈環的耳朵低聲問道,溫熱的氣息把賈環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賈環放下手中的邸報,笑道:「當然沒忘,可是昨晚剛下過大雪,積雪三尺,今天怕是不宜出門了,還是在家待著吧。」
曼達琳不由大失所望,因為昨晚賈環答應過她,今天帶她到街上走走的,她也十分期待見識一下大晉的首都,誰知天公不作美,竟然下了一夜的大雪。
賈環笑道:「且等放晴了再帶你上街吧。」
曼達琳無奈地聳聳肩:「好吧,那我找平兒姐姐學針線活去。」說完在賈環的臉頰上香了一口,這才搖曳著那惹火的梨形身姿行了開去。
賈環走到窗前,把窗戶推開,凜冽的寒意頓時撲而來,但見窗外的院子積了厚厚一層積雪,入目所見皆是白茫茫一片,仿若進入了一片童話般的琉璃世界。
眼前的雪景雖然很美,但賈環卻是禁不住皺起了劍眉,這一場大雪下得不是時候啊,不知寶姐姐的船到哪兒了,若是運河封凍,只怕是要耽擱幾日行程了。
…………
賈母屋裡,爐里的炭火已經燒得很旺很旺,但賈老太君還是覺得冷,讓人加了一件大麾披著,炭火的紅光映照著她那張溝壑縱橫的老臉,忽明忽滅。
良久,賈母才嘆了口氣,問道:「義忠親王老千歲是什麼時辰沒的?」
賴大家的凜然道:「聽說是昨日未時,義忠親王老千歲剛沒了,皇上的聖旨便至,闔府上下全部收押入大牢,凡膝下王子王孫皆貶為庶民,擇日問斬,婢僕家奴皆貶為賤籍,沒入教坊司。」
賈母也是經歷過大風浪的人,但此刻也凜然沉默了,房間內似乎也更冷了,鴛鴦和琥珀等大丫環的臉色都是蒼白蒼白的。
又過了良久,賈母才嘆了一聲道:「剛下過一場大雪,天寒地凍的,地上也滑,讓寶玉今天不要上學去了,在家裡好好待幾天吧,也叮囑環哥兒,無事不要往外面亂跑,勤奮用功,準備明年的春闈大比才是正經。」
「是!」賴大家的福身退了下去。
此時的榮國府榮禧堂內,賈政、賈赦、賈珍、賈璉、賈蓉等賈氏一族的成年男子齊聚,人人神色凝重,惶恐不安。
「老爺,宮裡可有消息傳出來?」賈珍忐忑不安地問。
義忠親王老千歲說沒就沒了,最恐懼的自然要數賈家之流的勛貴家族,天威難測啊,誰知道下一個倒霉的會是誰呢!賈政眉頭緊鎖,搖了搖頭表示還沒有消息,眾人的內心便更加不安了,尤其是賈赦,因為義忠親王所涉及的罪名之一就是轉賣鹽引牟利,而賈赦也干過這種事,雖然獲利不算多,可一旦被查出來,恐怕照樣吃不了兜著走,現在以東林一係為首的文官集團正在興頭上,趁著那股勢瘋狂攻擊舊勛貴集團,聽說彈劾的奏本已經堆積如山了。
如今在場之中,官職最高的就要數賈政,所以大家都等著他拿主意,然而賈政本就是才能平庸之輩,此刻也沒什麼好辦法,沉吟了良久才叮囑道:「這段時間大家都盡量少出門,行事需謹慎低調,切莫與他人爭執,等過了這段非常時期再說。」
賈珍賈璉等人均凜然應諾,忐忑不安地離開了榮禧堂。
…………
賈環的擔心並非多餘,一場暴雪過後,運河確實凍住了,薛家所乘的船隻被困在距離通州城約莫五十裡外的一處河道上。幸好經過一番打聽得知,附近有一座小鎮,於是決定棄船登岸,只留數名家僕看管船上的財物,其餘人等全部到鎮上的客棧投宿。
由於昨夜的一場大雪,積雪過膝,道路極為難走,儘管小鎮離得不遠,但眾人還是花了半天時間才抵達鎮上的客棧。
且說薛姨媽、寶釵和寶琴等人在客棧入住后,都累得七葷八素的,草草吃完晚飯,稍稍梳洗便睡下了。
第二日,薛姨媽把釵琴二女叫到房間,滿臉憂愁地道:「這場大雪下得不是時候啊,若是再晚一天下,咱們如今都到通州,現在前不著村后不挨店的,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寶琴安慰道:「嬸娘莫急,指不定太陽一出來,雪就化了,運河也解凍了,倒不如在這小鎮上安心多待幾天。」薛姨媽苦笑道:「瞧瞧著這天色,也不知幾時才能放晴呢,保不齊再來幾場雨雪,運河就徹底凍實了,到時想走也走不了,唉!」
寶釵溫婉地道:「媽媽你著急也沒用,如今積雪過膝,馬車也不好使呢,咱們也算幸運的了,至少還有客棧可以棲身,若是困在船上,那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呢。」
薛姨媽笑嘆道:「罷了,也便在此安心等幾天吧,但願天公作美才好。」
於是乎,薛家眾人便在小鎮上暫時住下了,結果一住就是五天,直到第六天才放晴,地上的積雪開始融化,但運河還是凍得硬梆梆的,恐怕還得曬幾天。
冬月二十八日這一天,薛蟠拿著一份邸報跑進了房間大聲嚷道:「不好了,不好了!」
薛姨媽嚇了一跳,問道:「又哪裡不好了?莫不是咱們的船失盜了吧?」
由於這次是舉家搬遷入京,薛家把幾乎能帶的財物都帶上了,若是遇上盜賊,損失將十分慘重。
「比咱們的船失盜還要不好,義忠親王老千歲壞事了!」薛蟠驚恐地道,一邊把邸報遞了過去。
薛寶釵忙接過邸報一看,俏臉登時微微色變,薛寶琴也是掩住了小嘴。薛姨媽不識字,急忙問道:「怎麼了?」
薛寶釵將邸報上的消息輕輕念了一遍,薛姨媽聽完后也臉色發白,心驚肉跳地道:「這……那可是親王啊,這就……唉,但願不要連累了你們舅爹和姨爹才好。」
薛寶釵暗搖了搖頭,其實早在金陵的時候,她便預料到義忠親王的結果不會好,但是抄家族誅還是震驚到她了,到底是親王級別的人物啊,竟落得身死族滅的下場,不過就邸報上所羅列的罪名,確實也是觸目驚心。
薛寶琴輕嘆道:「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薛寶釵看了寶琴一眼,這句正是環弟在《桃花扇》結局篇的一句話,此時用來形容義忠親王的結局,倒是正好合適。
且說那王仁僑裝打扮,一直混在薛家隊伍當中同船入京,如今就住在這家客棧當中,得知義忠親王府被滿門抄斬后,更是嚇得惶惶不可終日,竟然辭了薛姨媽等人,自行騎了一匹快馬趕路,當晚便進了京城,直奔叔父王子騰的宅子,尋求庇護,因為這貨擔心錦衣衛會抓他。
再說王子騰自從被彈劾后,主動遞交了辭呈,在家裡閉門謝客,以求自保。然而前段時間義忠親王倒了,滿門抄斬,還是讓他有點心驚肉跳的,乾盛帝下手之狠,出乎他的意料。
當然,王子騰終究是官場老鳥,經過了許多大風大浪的洗禮,儘管驚懼,卻沒有亂了陣腳,繼續躲在家中通過自身的人脈途徑,監察著朝堂的風向。
此刻,王子騰正在書房中推敲著一盤殘局,管家忽然來報:「仁哥兒回來了,求見老爺!」
王子騰皺起了眉頭,吩咐道:「帶他來此。」
很快,王仁便被帶到了,撲通的跪倒在地上,哭道:「叔父救我!」
王子騰冷道:「起來吧,你是如何進京的?」
王仁哭喪著臉道:「錦衣衛要抓捕侄兒,幸得姑媽庇護,混在薛家隊伍中,侄兒才得以脫身回京,還望叔父救我。」
王子騰斥道:「慌什麼,我且問你,祖墳你是如何翻修的?」
王仁便把翻修祖墳的經過說了一遍,王子騰又仔細問了一遍規模、尺寸、用料等等,王仁也一一作了回答。
王子騰聽完后卻是鬆了口氣,淡道:「若按你所講,雖有越制之嫌,但也並不算嚴重,尚可補救。」
王仁愕了一下,吃吃地道:「這還……不嚴重嗎?」
王子騰冷哼一聲道:「光憑這些,那幫酸子還奈何不了老夫。」
王仁聞言心中大定,笑道:「嚇死我,寶丫頭還說此事可大可小呢,早知道我就不跑了。」
王子騰斥道:「要不是你這蠢貨自作主張,何至於此,寶丫頭所慮也沒錯,此事確實可大可小,虧得你沒有當場被抓住,到時你只需抵死不認,只說是工匠誤解了你的意思,這才造成了違制的。」
王仁又驚又喜道:「如此來說,我這次是跑對了?」
王子騰點了點頭道:「你若是在金陵落入錦衣衛之手,叔父我也是鞭長莫及,到時錦衣衛一用刑,只怕你就招了,如今在京中,叔父我還能利用人脈保你,盡量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王仁聞言喜道:「謝叔父,我就知道您老人家有辦法保我。」
恰在此時,管家又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將一張紙條逞給了王子騰,後者接過一看,登時面色大變,頜下的鬍子一陣亂顫,咬牙切齒般道:「好一個趙明誠,好一個歹毒的易洪,這是要置老夫於死地啊!」
原來王子騰剛收到了一條可怕的消息,錦衣衛指揮使易洪向皇上密報,王家的祖墳出現了王氣,而王家之所以翻修祖墳,就是要改變原有的格局,以便更好地聚集王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