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端午節1
端午節,宋朝一大節日,和元旦、清明、中秋一樣,原是因為五月初五屈原投汨羅江而死,為了紀念這位偉大的愛國詩人,民間會在這一天舉辦各種紀念活動,比如吃粽子、賽龍舟等等。
至於大宋朝,則是在農曆五月初一這一天祭祀屈原,宮中會在閣中門壁上張貼帖子詞,長達五天之久。
金陵講武堂也不例外,除了舉辦祭祀,放假,還有辦黑板報、刊發屈原詩詞等活動。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余雖好修姱以鞿羈兮,謇朝誶而夕替;
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攬茝;
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怨靈修之浩蕩兮,終不……」
正是午後,教場邊樹蔭下的黑板上,張正思踩在凳子上仔細寫著,而在他身旁的凳子上,女學員李思雨畫著板報邊緣的花木。
李思雨大家閨秀,繪畫很有功底。而張正思雖然毛筆字寫的一般,但運氣好,粉筆字卻是不錯。所以,辦板報的事情,就落到了這二人身上。
「張正思,聽說校長登基前,你就和校長認識。」
李思雨一邊畫著修竹,一邊察言觀色說道。
「那是前年冬天的事了。要不是校長,我現在還不知道在那裡,有可能在臨安府的大牢,也可能已經發配充軍了!」
張正思心頭一慌,不由自主多說了幾句。
對於女性,他有一種無法克服的慌恐感。一見著女人,尤其是單獨和一個漂亮的女人在一起,他總是感到心裡很緊張。
「那你可真是太幸運了!聽說校長登基當日,一路殺到了福寧殿,身上全是震天雷,隨時準備玩命。是這樣嗎?」
李思雨終於轉過頭來,滿臉的好奇。
「這你要去問田總教官或李教官,他們都和校長熟悉。我是後來聽說的。」
張正思遮遮掩掩,不過也確實說的實話。當時他在宮外,並不在宮中,只是做外圍的警戒和觀察。
「畫完了,你也歇一會,咱們坐下聊聊天吧。」
李思雨下了凳子,放好粉筆,拍拍手,坐了下來。
「這麼熱的天,一直站著,多難受啊!」
二人在凳子上坐下,中間隔了整整兩個人的距離,張正思心情緊張,拘束的手腳不知該怎麼擺著才好。
他活了二十歲,還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美麗婉約的女孩,和他在臨安城見過的那些女人絕不相同,要麼市儈,要麼驕橫,俗不可耐。
想想也是,以他底層潑皮無賴的身份,誰家父母敢把女兒給他?
李思雨雙手放著膝頭,神態自然,她看著局促不安的張正思,微微一皺眉頭。
「張正思,我又不是妖魔鬼怪,你心憂天下、威風凜凜,還怕我這個弱女子嗎?」
李思雨的話,讓張正思自嘲地一笑,人也輕鬆了下來。
的確,他似乎沒有懼怕李思雨的理由。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咱們講武堂的學員,在一塊最多不過一年,大家難得遇在一起。畢業以後,大家就要各奔東西,再想見面,恐怕也就難了。」
李思雨輕聲說道,似乎很有些感慨。
張正思看了一眼周圍,發現並沒有人注意,這才說道:
「李思雨,我忘了問你。你一個女孩子,怎麼會想來考取講武堂啊?」
那一天,李思雨尾隨他們兄弟幾個進的講武堂,似乎沒有人陪同。
「我自幼體弱,小時候練過幾天武藝。後來長大了,心慕邠國夫人事迹,這才來了講武堂。」
李思雨說著說著,眼神中似乎有一絲緊張。
她口中的邠國夫人,是民族英雄韓世忠的妻子梁氏,後世稱為梁紅玉。
「你們這些講武堂的女學員,都是校長心中的寶貝。也許以後,真能碰到一個韓世忠那樣的大英雄。」
「那樣的大英雄,不會是你吧?」
李思雨接著張正思的話說道,弄的張正思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李思雨也是心慌,趕緊岔開了話題。
「你知道嗎,史慧玉和宣月華,似乎都是喜歡上了校長,你知道嗎?」
「啊!有這事?」
張正思嚇了一跳,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
史慧玉,史彌遠侄子史嵩之的女兒;宣月華,宣繒的女兒,竟然的看上了皇帝校長趙竑。
這可真是亮瞎了他的狗眼。
「這算什麼。吳敏像是和真志道走的很近,田總教官和魏思思一起,這些你都知道嗎?」
轉移了話題,李思雨也變的輕鬆了許多。
「這麼多事情!田義這小子,下手挺快的!」
張正思詫異地搖了搖頭。
要是講武堂都是這樣,全都談情說愛去了,誰還有心思學習操練?
其實講武堂也就這兩三對,而且田義和魏思思在講武堂創立前,就已經有了瓜葛。
一陣短暫的沉默后,張正思打破了沉悶。
「李思雨,你今年都十八歲了,怎麼還沒有嫁人?」
「你怎麼知道我十八歲了?」
「你們十幾個女學員的底細,男學員都知道。十月份,就是你的生日吧。」
「原來是這樣。我……」
李思雨正要說話,卻忽然閉嘴,不自覺站了起來。
張正思一愣,抬起頭來,不知什麼時候,兩個衣冠楚楚、額頭冒汗的男人正站在二人跟前,冷冷地看著李思雨和張正思。
張正思不由得一愣,也是站了起來,正想打招呼,李思雨卻先開口。
「爹,大哥!」
中年男子皺著眉頭,上下打量了一下張正思,轉身就走。
「跟我出去!」
另外一個年輕男子同樣一副冷冰冰的神情,他看了一眼張正思,冷哼一聲,跟在無精打採的李思雨身後,父子三人一起,向金陵講武堂的大門走去。
爹、大哥?
李思雨跟著父兄親離開,張正思怔了怔之後,心裡一陣慌亂。
父親找女兒,堂堂正正,怪不得門衛沒有阻攔。
自信豁達的李思雨,看向他的眼神驚懼、無奈、凄然,讓他一時間五味陳雜,像是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空落落的。
他忽然想起,金陵講武堂中關於李思雨的傳言來,說是李思雨已經許了人家,為了逃婚才進了講武堂。
張正思心頭泛起那個怯生生的身影,大步向李思雨的方向追去。眼看著李思雨和父兄出了講武堂大門,張正思毫不猶豫追了出去。
由於是假期,看到張正思穿著金陵講武堂的制服,證件確認無誤,門口的衛士把張正思放了出去。
張正思出了校門,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吵一架,只見距離校門百步左右,大路上停著幾頂轎子,幾個大漢環繞,和轎子一起,遠遠擋住了講武堂衛兵的視線。
而兩三個大漢扭住掙扎的李思雨,用帕子塞住了她的嘴,正在用繩子捆綁著李思雨。
而在轎子一旁,李思雨的父兄正在冷眼旁觀。
「你們在幹什麼?憑什麼搶人?」
張正思立刻跑了上去,大喊一聲,擋在了轎子前面。
不用問,李思雨不願意回去,他的父親要用強了。
看到張正思出現,李思雨嘴裡嗚嗚著,拚命掙扎,眼裡都是焦急和希望。
「你是什麼狗東西!滾開!」
看到是張正思,李父嫌惡地擺擺手。
「愣什麼?塞進去,抬走!」
幾個漢子抬起捆綁好的李思雨,就要往轎子里塞。
「住手!放開他!」
張正思迅速上前,扯住了一名漢子的手臂。
「打死這個狗雜種!」
李父勃然大怒,怒吼了起來。
李父一聲怒吼,立刻有幾個漢子撲了上來,從四面圍住了張正思。李思雨的哥哥嘴裡罵著,伸手就是一拳,直奔張正思面門。其他幾個漢子拳腳相加,圍攻張正思。
張正思一側身,抓住李思雨大哥的手臂,將他摔倒在地,跟著踹翻一個漢子,自己要害處也挨了一下,登時跌倒在地。
其他幾個漢子一起上前,圍毆張正思。張正思不敢下死手,只好爬起來,且戰且退,雖然戰局不利,卻阻擋了眾人離開。
「別管他!趕緊離開!」
看到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李父心裡著急,催促起了眾人。
「講武堂的人也敢打,不想活了嗎?」
「誰敢在講武堂門口撒野?」
隨著呼喊聲和雜亂的腳步聲,幾個講武堂的衛兵闖進人群,將幾個漢子一一打倒,包括李思雨的大哥。
「官爺,她是我女兒,我是帶她回去成親的!」
李父陪著笑臉,上前解釋。眼巴巴看著張正思解開了李思雨身上的繩子,把她擋在身後。
「你們講武堂的人管人家家事,就不怕王法嗎?」
李思雨的大哥爬起來,腫著眼圈,大聲怒吼。
「知道講武堂是什麼地方嗎?實話告訴你,講武堂就是王法。不服儘管去告!」
「剛才就看你們鬼鬼祟祟的,原來是要綁人。不管是不是你女兒,進了講武堂,就是講武堂的人,天子門生!趕緊離開,否則不要怪我動粗!」
兩個衛兵鐵青著臉,一前一後說了出來。
「這天下,就沒有說理的地方嗎?」
李父急的直跺腳,吶喊聲也是沒有底氣。
「要說理,去找校長,找皇帝。下次再敢胡亂綁人,軍法從事!」
衛兵說完,朝張正思和李思雨擺擺手。
「你們先進去,等會去教務處說明情況。」
看兩個衛兵的架勢,明擺著是要掩護李思雨二人進去。
張正思看著李思雨淚痕斑斑的臉頰,心裡湧出想保護她的衝動,卻不敢有所動作,他低著頭,和李思雨一前一後進了講武堂。
「孽障,你給我回來!」
看到李思雨離開,頭也不回,李父臉色鐵青,連連跺腳,他沖著女兒的背影,怒聲咆哮了起來。
「世風日下!世風日下!我要見校長!我要見皇帝!」
「校長不在!端午節后再來吧!不過我勸你最好不要來,來了也是找不自在!」
衛兵冷哼一聲,拋下目瞪口呆的李家人,轉身離開。
到金陵講武堂來綁人,把這裡當成了什麼地方?這是個阿貓阿狗就能為所欲為的地方嗎?